第259章 雪中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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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安城前。
    一隊奢華的馬車,正安靜的通過城門洞。
    往日在青州耀武揚威的王府護衛,此刻連大氣都不敢喘,看向守城軍士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恐懼和敬畏。
    趙珣坐在馬車裏,學著父親趙衡的樣子,不停轉動著念珠,企圖用這種方式壓製住心底的不安。
    可念珠轉了一圈又一圈,他額頭的冷汗卻越來越多。
    當察覺到馬車已經穿過門洞時,趙珣忍不住深吸了口氣,看向身邊那個緊閉雙眼、沉默不語的青年,輕聲道。
    “陸先生,我這次真的能順利麽?”
    被滅士族的漏網之魚、曾得黃龍士親授棋術,現為靖安王府首席謀士的陸詡,閉著眼溫和道:“王爺不必憂心。
    一切盡在老王爺的謀劃中。”
    “可我還是擔心。”在陸詡麵前,趙珣放下了所有防備,全無往日的陰鷙,“這些天我眼皮總跳,總覺得會出什麽岔子。”
    “王爺放心,此次陛下召諸王入京,並不是為了削藩。”陸詡平靜道;“而是為了讓諸位見一見新君。”
    “新君?!”趙珣嚇了一跳,連忙小聲道:“陛下已經做出決斷了?
    不是說二皇子有張巨鹿支持,導致陛下一直猶豫不決麽?”
    “那不過是唱給外人看的一場雙簧罷了。”陸詡一針見血,點出了關鍵,“有趙稚在,皇位豈能旁落他人。
    這次說是六王,實際上隻是五王。
    廣陵王父子暴病身亡,現如今的廣陵王,就是從趙毅親族中選出的一個吉祥物,用來掩人耳目罷了。
    膠東王趙睢違反宗室律法之後已經翻不起什麽風浪,隻能在封地乖乖等死。
    淮南王趙英做事最規矩,所以是除趙毅之外最為‘受寵’的藩王,此次進京,八成是要當陛下的應聲蟲。
    琅琊王趙敖行事最為神秘,但對朝廷敬重有加,這次來就是走個過場。
    燕敕王趙炳勢力之強,表麵上位居第三,實際上僅次於北涼,也是除北涼外朝廷最忌憚的藩王。
    但他這人粗中有細,這麽多年一直沒有被朝廷抓到把柄削藩。
    說起來這次入京風險最大的,應該就是他了。
    要麽他狠狠被陛下敲打一番,要麽陛下下狠手,搬掉新君即位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但陛下要是不想離陽重燃烽火,應該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至於王爺......”
    陸詡頓了一下,輕聲道:“老王爺以命給您換來的世襲罔替,絕對不會出什麽變數。”
    聽著陸詡的分析,趙珣懸著的心終於稍稍落了幾分,沉默片刻後問道:“那徐鳳年呢?”
    陸遠斟酌了下措辭,緩緩道:“他情況特殊。
    此次入京,受益最大的估計就是他。
    北涼,估計也要變天了。”
    “北涼王?”趙珣咬牙道。
    陸詡輕輕點頭。
    趙珣眼神瞬間陰冷起來,良久才輕聲道:“當初就應該不顧一切,把他留在襄樊城!”
    “那今日等王爺就不是世襲罔替,而是明晃晃的涼刀。”陸詡淡淡道。
    “他徐鳳年還真投了個好胎。”趙珣冷笑道,“不然......”
    話沒說完,馬車突然劇烈晃動了下。
    趙珣艱難穩住身形,麵色一沉,朝車外低吼道:“一幫廢物!
    連駕車都不會了麽?!”
    “王爺恕罪。”車外傳來侍衛惶恐的聲音,“那輛馬車突然衝過來了。
    我馬上趕他們......”
    話沒說完,聲音突然斷了。
    趙珣一愣,剛想發火,卻被陸詡伸手攔住。
    “聲音不對。”陸詡閉著眼睛耳朵微動,凝重道:“怎麽會有這麽多人?”
    說罷,他朝車外輕喝道:“發生什麽了?”
    可他等了片刻,車外依舊一片死寂。
    趙珣此刻也發現了異常。
    此時剛剛黃昏,街上不應該這麽安靜!
    他猶豫了片刻,伸手緩緩推開了車門。
    隻一眼,便愣在當場。
    原本寬敞的街道,已經被羽林衛占據。
    密密麻麻的士兵一眼看不到盡頭,卻沉默到讓人壓抑。
    武器在夕陽下,反射著血色的光芒。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趙珣前方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上。
    趕車的位置上,三人擠坐在一起,看起來有些可笑。
    但奉命前來的趙丹坪卻完全笑出不出來。
    已經修行到寒暑不侵,數日不食依舊精神煥發的道門高人,此刻卻無法控製額頭滲出的細密汗珠。
    三人當中,陸遠手握韁繩,平靜的掃了眼如臨大敵的數千皇城精銳,輕笑道:“好大的陣仗。”
    右側,洪洗象一臉生無可戀,單手托腮,望著空處發呆。
    左側,李淳罡單手放在胸前,靠著車廂閉目養神,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士兵的到來。
    聽到陸遠的話,趙珣猛地回過神,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般,立馬縮回了車廂,靠著車廂麵容呆滯,拚命克製著不讓自己顫抖的太過厲害。
    陸詡聽到手串不規則的碰撞聲,立馬察覺到不對,沉聲問道:“王爺,誰來了?”
    “他。”趙珣喃喃道。
    “誰?”
    “讓廣陵王除名的那位。”趙珣聲音極輕,一字一頓道。
    陸詡默然,片刻後才同樣小心道:“還能走麽?”
    趙珣用力地搖了搖頭,麵如死灰。
    他的擔心成真了。
    可誰又能想到,有人敢在殺了藩王之後,竟還會大搖大擺的走進太安城呢?
    這個問題趙丹坪也想不明白。
    他看著似笑非笑的陸遠,感覺嘴裏有些泛苦。
    若非他身後是龍虎山,他早就轉身離開了!
    柳蒿師那個老狐狸,估計早就聽到了風聲,難怪這次會稱病不出!
    事已至此,趙丹坪別無選擇,隻能躲在士兵的重重護衛中,硬著頭皮道:“陸遠,你怎麽來了?”
    “瞧你這話問的。”陸遠笑道:“我去哪還用向你趙真人匯報一聲嗎?”
    趙丹坪被噎了一下,卻沒有露出半點不滿的表情,沉聲道:“陸遠,太安城不歡迎你。
    速速離去!”
    “我要說不呢?”陸遠淡淡道:“你奈我何?”
    聽到這話,軍士們突然齊齊發出一聲暴喝,整齊劃一的將兵刃對準了馬車。
    藏在暗處的離陽高手也不再隱藏自身氣機,紛紛爆發出陰冷的殺意。
    在陸遠運起望氣術的眼中,升起的氣機,如同一道道狼煙,遍布整座太安城。
    而在離陽深處,還有兩道璀璨的光柱,陸遠隻是看上一眼,便覺得雙目刺痛。
    “不要吵了。”洪洗象突然懶洋洋道:“我們這次來,不是為了太安城,你們不用這麽緊張。
    都給貧道一個麵子,大家和氣一點不好麽?”
    “這一世的呂洞玄,人味倒是濃了不少。”
    趙丹坪猛地看向身側,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多出了個年輕宦官,正冷漠的看著馬車。
    “我見過你。”洪洗象微微抬起眼皮,朝年輕宦官笑了笑,“沒想到你還在離陽。
    看來當年那位離陽皇帝,許了你不少好處。
    怎麽,你真想走人間長生這條斷頭路?”
    “呂洞玄,我敬你是前輩,你不要得寸進尺。”年輕宦官氣息突然有些不穩,冷聲道:“莫要壞我修行!”
    “能被人一句話就帶偏的修行,能是什麽好修行。”洪洗象嘟囔了一句,無所謂的搖了搖頭。
    “哼!”年輕宦官強行壓製住心底生起的雜念,話鋒一轉道:“你真要幫這小子?”
    “我上輩子欠他的!”洪洗象狠狠瞪了陸遠一眼,沒好氣道:“隻要你們做得不過分,貧道也不會出手。”
    “過分?比如?”
    “以大欺小,以多欺少。”洪洗象無奈道:“至於其他的,隨你們便。
    但我勸你們一句,他鬼精的很,心眼還小。
    你們那點小手段還是不要用了,省得這小子又在心裏記上你們一筆,到頭來頭疼的還是你們。”
    “隻要你不出手就好。”年輕宦官毫不在意,冷漠道:“至於他,和太安城比起來還是小了點。”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洪洗象歎氣道:“隨你們吧。
    麻煩你們把路讓開,貧道困了,要早點休息。”
    洪洗象說著忽然一頓,突然看向趙丹坪,冷漠道:“對了,貧道還有一件事要做。
    回去告訴趙黃巢,把他那幾顆寶貝金蓮看緊一點。
    此間事了,貧道正好順路,卻給他了結一番舊怨。”
    趙丹坪就像被貓盯上的耗子,渾身緊繃,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確定洪洗象的來意後,年輕宦官立馬從懷中取出事先準備好的聖旨,拋向陸遠,朗聲道:“陸遠接旨。”
    話音剛落,空中突然閃過一道白光。
    下一秒,聖旨在空中一分為二,掉落在地。
    陸遠指尖的劍氣縈繞不斷,洶湧的殺意讓在場的身經百戰的悍卒如墜冰窟。
    “接你馬個頭。”
    陸遠笑容燦爛,但怎麽看怎麽透著股猙獰。
    下一秒,整座太安城仿佛活了過來。
    無形的壓力從天而降,壓得陸遠渾身金光閃爍,身上不停發出清脆的爆鳴聲。
    洪洗象見狀抬手朝空中一揮,微笑道:“不就罵了你們一句麽。
    這麽小氣作甚麽。”
    壓力瞬間消失,但那股壓抑的氛圍卻愈發濃厚。
    太安城如同一隻緩緩蘇醒的巨獸,仿佛下一刻就要將敢對離陽大不敬的陸遠吞進腹中。
    就在這時,李淳罡忽然睜開眼睛,一道純粹的劍意直衝雲霄,竟將整座太安城的氣勢都蓋了過去。
    “李淳罡,你找死麽?”年輕宦官皺眉道。
    “天人說話口氣就是比一般人大。”李淳罡掏了掏耳朵,伸指一彈。不屑道:“老夫的徒弟,也是你說教訓就能教訓的?
    何況他說的又沒錯,生這麽大火做什麽?
    堂堂一國之主,連這點肚量都沒有麽?”
    此時,離陽皇宮的最高處。
    當聽見趙勾的回報後,趙惇卻露出微笑,平靜道:“莽夫就是莽夫。
    玉麵金剛這個名字,還真是沒叫錯。”
    元本溪站在他身側,眺望城門,含糊道:“沒想到李淳罡度過死劫之後,竟然更上一層樓了。
    黃龍士也有算錯的時候啊。”
    “死劫?”趙惇好奇道:“莫非這批命一事不是假的?
    元先生會麽?
    能不能...給寡人看看?”
    “我不會。”元本溪緩緩搖頭道:“而且這世間大多數批命算卦都是假的,除了黃龍士。
    我甚至懷疑他能看到百年之遠。”
    “那他不還是錯了。”趙惇有些意興闌珊道:“不過這李淳罡倒是個大麻煩。
    先有曹長卿,後有李淳罡。
    徐驍當年,還是殺得輕了。”
    “都是那黃龍士的手段罷了。”元本溪隨口提了一句,接著道:“如今儲君新立,還是不要多生事端。
    那陸遠既然喜歡砍聖旨,陛下不如多送幾封給他。”
    “已經派人去了。”趙惇的眼神突然有些黯淡,但其中的堅決卻清晰可見。
    見趙惇這副模樣,元本溪突然皺起眉頭。
    自從趙惇對自己說出“甘為先生提線木偶”這句話後,他還是第一次從趙惇身上察覺到這種令人不安的氣息。
    在沉默片刻後,元本溪輕聲道:“陛下派得是?”
    “張巨鹿。”趙惇一字一頓道。
    元本溪手指微微一顫,緩緩扭頭看向趙惇,正對上趙惇那張溫和的笑臉。
    和眼底如堅冰般的冷漠。
    “先生這是怎麽了?”趙惇微笑道。
    “沒什麽。”元本溪重新看向遠處,麵色古井無波,看不出半點異常。
    在短暫的沉默後,趙惇先開口道:“張巨鹿畢竟為離陽辛勞一生。
    就算現在能名正言順,篆兒還是要背上不小的罵名。
    若是他能做出些功績還好,若是做不出,就要被後人釘死在恥辱柱上。
    張巨鹿的想法我很清楚,他想以自己一死,來警示天下士子不要貪贓枉法,一心為民。
    想法是好的,但讓離陽背這口鍋,就有些不合適了。
    警示一事,我另有其人,還用不著拿他張巨鹿殺雞儆猴。
    這次他要是死了,我一定給盡他人臣的哀榮,就算諡號‘文’字,也不是不可以。
    做個千古完人,總比當個遺臭萬年的亂臣賊子要好吧。
    若他活著......”
    “陛下其實不用對我解釋。”元本溪轉過身,對趙惇行了一禮,含糊道:“我有些乏了,還請陛下容我回去休息。”
    趙惇一愣,旋即微笑道:“元師一定要注意身體啊。
    您可是我離陽的雪中炭,千萬不能出什麽岔子。”
    元本溪麵無表情,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直到元本溪的身影從城牆上消失,趙惇臉上的笑容都沒有褪去。
    他突然咳嗽了兩聲,看著遠處喃喃自語道:“春去夏來,落花收炭,離陽現在倒真缺幾副清熱去火的方子。
    希望這身子還能撐到那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