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兩世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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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南府穿越實錄!
我叫魏永明,今年二十九歲,自幼生長在濟南。
小時候的記憶稍有些模糊了,但中學和大學的事情依舊曆曆在目,隨口便能叫出十幾個同學的名字,每個人的音容笑貌也是猶在眼前。
大學畢業後我應聘去了濟南分行信息科技部,負責內部網絡維護,後來調到高新支行擔任客戶經理。支行行長宮四海一直很關照我,我的第一筆信貸業務就是在他手把手指導下做成的。
魏永明雙手抱頭苦思冥想,大大小小的往事一樁樁浮上眼前,每件事都有完整的邏輯順序和因果鏈條。
各種龐雜信息也佐證著他客觀真實的存在——學號、工號、qq號、手機號、身份證號乃至銀行卡號全都記得清清楚楚,絕對不可能是夢中所見。
兩邊都不是夢,都不是。然而對於這個留著辮子的年輕版自己,他腦中卻絲毫沒有任何相關的記憶。
那麽會不會是原來的我已經死了?墜井身亡?轉世投胎又活了一遭?
可是隻聽說過往後投胎的,怎麽會反而從二十一世紀投回到大清?再說又怎能省略掉出生成長過程,直接投到一個大小夥子身上呢?簡直是無稽之談。
種種荒謬的推測從腦中接二連三閃過,又被逐一推翻。魏永明愈加不安,焦躁的起身圍著井口繞來繞去。
看來真的穿越了。現在的問題是,怎樣才能回去?
紛亂的思緒隨著步伐越轉越快,在井邊繞了十幾圈,他忽的停下腳步,心裏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假如我是因為墜井身亡才穿越過來的,那麽再死一次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這個兒戲般的理論好像是從哪段相聲裏聽到的,當初聽的時候不過哈哈一樂,此刻卻成了他眼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反正這裏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東西,本就來的莫名其妙,索性走個幹脆利索。
他又一次俯身按住井沿,看著水麵上自己滑稽的倒影,一躍而下的衝動逐漸占滿了腦海。
跳吧,跳下去或許就能回去,縱然回不去也算一了百了來個痛快。
“要跳嗎?跳吧”魏永明咬牙切齒的給自己發狠鼓勁。
但是心理上的坦然麵對並不足以克服生理上對死亡的本能畏懼,不管他身子如何努力下探,雙手卻始終扒著井沿不肯鬆開。
正當腦中天人交戰之際,肩膀忽然被重重拍了一下,有人在身後咫尺距離嚷道“二狗子,幹啥呢你!”
“啊?”魏永明嚇的一激靈,用力推著井沿將身體彈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身旁那人先是一呆,接著放聲大笑“嗨喲二狗子,你今天怎的如此不禁嚇?膽子都被龐老爺打破了麽?”
魏永明爬起來拍拍屁股,見來人是個麵皮白淨的年輕小夥,比自己矮著公分,身材卻壯實不少。一張笑眯眯的國字臉很是討喜,寬大的下巴微向外凸,稍顯有點地包天,為他平添了幾分實誠麵相。
再往身上看去,略顯陳舊的淡青色褲褂,腳踝往上裹著半截綁腿,下麵包著白布,腳踩一雙八成新的厚底布鞋。左手握著一頂鬥笠形狀的夏涼帽輕輕扇風,右手提了一隻用細麻繩栓好的小油紙包,腰間綁帶內還別著一把長刀,刀鞘和刀柄上纏滿髒兮兮的布條。
類似的扮相在各種影視作品中並不少見,對麵來人的衣著雖然沒那麽光鮮板正,卻更顯幹練利落,夏涼帽上還耷拉著幾根不太鮮亮的紅纓子,看模樣不是兵卒便是衙門差人。
“看啥呢你?”來人見他一聲不吭的端詳自己,又嗤笑道“大老遠就見你飲驢似的扒著井邊,連喊幾聲都不見答應。身子好些了?”
“嗯好些了。”魏永明隨口應付,心想剛才路邊那些小孩兒叫自己二癩子,十有八九是蔑稱;這人稱自己二狗子,不管是外號還是小名,總歸顯得友善一些,大概是個關係親近之人。
來人打量他片刻,臉上現出少許憂慮“聽四嬸子說你有些古怪,果然不假,講話怎麽怪腔怪調的?眼神兒看著也不對頭。”
“四嬸子?”
“是啊。剛才我想去家裏看看情況,聽四嬸子說你已經醒了,可卻像變了個人兒似的問這問那。”那人眉頭緊鎖,側頭看著井口低聲自語“也不知是生病燒壞了腦子,還是被龐家人打壞的?又或者”
總算知道家裏婦人的身份了,隻是還不清楚他口中的“四嬸子”究竟是鄉親之間的客氣稱謂,還是的確存在實際親屬關係。
魏永明稍一走神,就見那人笑嘻嘻的轉回頭來“先不管了。四嬸說你起床後沒吃東西,餓了不?”
“嗯,有點。”魏永明確實餓的緊了,感覺胃裏火燒火燎的。
“喏,這個給你,先墊墊肚子。”那人將手中的小油紙包向前一遞“俺們班頭媳婦剛生了個大胖兒子,中午請弟兄們吃席。我捎回來一點,就當便宜你小子了。”
魏永明接過油紙包鋪在井沿上打開,裏麵是半片豬耳朵、一根雞爪子和兩枚紅皮水煮蛋。
醬貨的濃鬱香氣撲鼻而來,讓他口中瞬間分泌出大量唾液,抓起豬耳朵便往嘴裏塞。
那人雙臂抱胸笑眯眯的看著他三兩口吞掉豬耳朵,又有滋有味的嘬幹淨那根雞爪子,這才蹲在他身邊低聲道“哎我說,聽四嬸說你不記事兒了,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魏永明拿起一枚雞蛋在井沿上磕了兩下,一邊剝皮一邊尋思該把話講到什麽地步。
現在是鹹豐年間,直眉楞眼的說自己從一百多年後穿越而來恐怕沒人相信,即便有人相信也對自己沒什麽幫助,搞不好還會惹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在當代大量穿越題材文藝作品的洗禮之下,他的大腦早已默默接受了這樣一道行為底線穿越後應當盡量避免透露自己的身份和與未來有關的重要信息,以免無意中改變曆史走向,對尚未發生的事件造成不可知的重大影響。
平日裏擔心這些未免有杞人憂天之嫌,不過當真輪到自己穿越時,也不由得他不謹言慎行,生怕稍有行差踏錯就再也見不到那個自己熟悉的世界了。
“不會吧?我看你倒是還記得怎麽剝雞蛋嘛。”那人對他的少言寡語有些不滿,似笑非笑的抬起屁股坐上井沿“哎,你說實話,是不是覺得這頓打挨的太丟人,所以才編了個瞎話裝糊塗?嘖,想裝糊塗也別衝四嬸子演戲呐,可把她嚇的不輕快。”
“沒有。”魏永明粗嚼幾口咽下雞蛋,被蛋黃噎的直翻白眼,歇了口氣才搖頭道“我真不記得了。剝雞蛋屬於技能,不會忘,我忘的是是事兒,你明白嗎?”
那人聽了個半懂不懂,抬手摸摸自己的光腦門“什麽事兒?你都忘了些啥?”
“我怎麽知道?如果知道還能叫忘嗎?”魏永明苦笑著敲開另一枚雞蛋,順勢拋出了心中一直憋著的疑惑“你們都說我被打了,誰打的?為了啥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