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鴛鴦陣發威

    “義公！”孫堅回頭看到韓當的慘狀，睚眥欲裂，雙眼充血，嘶啞地大吼一聲，本能地就要轉身返回去相救。

    “主公！”韓當兩眼之中也流出兩行清淚。

    他跟隨孫堅多年，南征北戰，剛開始稱呼文台兄，後來稱呼將軍，而現在，彌留之際，第一次稱呼主公。

    這表明，現在他不僅僅將孫堅當成是自己的上司，而是確定了主臣關係。

    孫堅是個極重感情的人，眼中頓時湧出兩行熱淚，“義公，一起走！”

    “主公快走！”韓當大聲道，“末將在這裏還可以拚死抵擋一陣，隻要主公安好，此次舉事就不會敗，這天下可以沒有韓當，但是不能沒有主公，快走！”

    程普在孫堅的馬臀上狠狠抽了一鞭，大聲道：“主公，莫學女兒形狀，快走！”

    那戰馬撒開四蹄向前狂奔而去，眾將校緊隨其後。

    黃蓋猶豫一下，圈回馬來，回到韓當身邊，跳下馬來，從懷裏摸出那塊豆餅，遞給韓當，滿麵悲慽地道：“義公賢弟，你兩天一夜沒有進食了，臨走之時咬上一口吧，別落個餓死鬼，你就放心地走吧，愚兄為你報仇，取狗皇帝的首級。”

    韓當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想要抬手接過那塊豆餅，但是手舉了一半卻又無力地垂了下來，身子緩緩倒地，死不瞑目。

    咣當！

    陪伴他征戰半生的大刀也跌落在地。

    “啊！”黃蓋仰天怒吼，卻又無能為力，峽穀中官軍的追兵蜂湧而來，不得已，黃蓋隻能上馬朝著孫堅撤退的方向追去。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殘陽如血，映著峽穀中烈烈的火光，以及滿地的鮮血死屍，殘破的大旗無力垂落，博望坡內外仿佛人間地獄，令人毛骨悚然。

    孫堅異常悲痛，此戰敗得太慘了，失了愛將韓當，又損失士卒數萬，帶出來三萬五千人，而此時身邊相隨的，隻剩下三千多殘兵。

    此役荊州軍實力大損，幾乎把家底都敗光了，荊州雖大，可是要想在短期內再聚這麽多兵馬就難了。

    本來孫堅與袁術是聯合起兵的，今日之後，恐怕荊州要仰揚州的鼻息生存了。

    行進間，很快便看到了博望坡前的大營，孫堅現在才明白，那是狗皇帝用來釣自己的餌，隻是自己沒有看破。

    “伱不是燒本將軍嗎，那本將軍就燒你的大營。”孫堅惡狠狠地說道，“狗皇帝留下的那些糧草輜重，我們雖然一時帶不走，也不能給狗皇帝再留下了，給我一把火全都燒掉！”

    眾人心裏全都堵著一口惡氣，聞言立刻加快速度，怒氣衝衝直奔大營而去。

    哪知他們距離大營還有二裏左右時，隻見營門大開，有大量兵卒從中湧出，在營前列開陣勢，正是朝廷的兵馬，足有四千人左右。

    孫堅吃了一驚，即忙停下馬仔細觀瞧，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眾將不解，全都看向這位統帥，都已經落迫至此了，還有心情發笑？

    “將軍何故發笑？”黃忠不解地問道。

    “你們看。”孫堅指著麵前的官軍道，“你們可曾見過如此軍陣？簡直就是散兵遊勇嘛，有何戰力可言？本將軍雖敗，但要滅掉此等烏合之眾也不是什麽難事。”

    眾人看去，果如孫堅所言，官軍一看就沒有進行過專業訓練，沒有擺出那種氣勢恢宏的大陣，而是東一堆、西一堆地聚在一起。

    而且衣著也各不相同，有的是正式軍衣，有的是黃巾打扮，有的還是老農打扮。

    士卒們手中的兵器也各不相同，更可笑的是有的士卒還舉著竹竿，以竹竿代替兵器也就算了，而且竹竿前端還頂著大樹頭，你們應付差事也能不能稍微認真點，就不能把竹竿削尖點嗎？

    這是用來打掃戰場掃地的嗎？

    “當滅了這些烏合之眾給死去的將士們報仇！”黃蓋晃了晃手中的雙鞭，惡狠狠地說道。

    他答應過要為韓當報仇，雖然一時間不能殺掉狗皇帝，但是殺一些官軍泄泄憤也會讓他的心裏好受些。

    孫堅也是一個狠人，眼神陰沉下來，回頭看了看精神萎迷的士卒，大聲道：“將士們，我們荊襄兒郎不是那麽好欺侮的，江湖人言，報仇不隔夜，今日我等受此奇恥大辱，應該立刻殺敵報仇！你們麵前的官軍就是烏合之眾、散兵遊勇，絲毫沒有戰鬥力，根本不是你們的對手，現在不去報仇，更待何時？兒郎們，隨本將軍衝啊！”

    說完，率先打馬衝了上去。

    “衝啊！”

    受他的語言刺激，再加上眾人確實心裏都窩著一股子火，幾乎每個人都想要報仇，於是嗷嗷喊叫著，衝向官軍陣列。

    孫堅、黃蓋、程普、黃忠等人都是久經戰陣之輩，當年剿滅黃巾賊之時，深知那些散兵是什麽樣的戰鬥力，在正規軍麵前幾乎一觸即潰。

    因而，孫堅對這一戰無比自信。

    “準備迎敵！”官軍指揮這支隊伍的正是陷陣都尉高順，他在營前擺出二百多個鴛鴦陣，而且每個小陣之間都相互呼應，隨時可以變陣為兩儀、三才之陣。

    這是鴛鴦陣在這個時代第一次實戰亮相！眾人雖然心中有些緊張，但是早已配合熟練的他們卻並不驚慌，緊握手中武器，靜等激戰來臨。

    孫堅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邊，眼看著就要衝到官軍陣前了，他心裏突然覺得似乎有點不正常，但是哪裏不正常又一時說不上來。

    越衝越近，他終於明白了，不正常之處就在於敵軍沒有驚慌，眼神之中反而有著異常的堅定。

    按照以往的經驗，那些臨時拚湊起來的義軍或者山賊們，當麵對大軍衝鋒時，先頭部隊在接戰前就會出現慌亂，甚至有的忍不住轉身逃跑。

    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神情堅定的散兵遊勇。

    難道這裏邊有什麽貓膩？

    但是現在已經衝到了官軍麵前，容不得再去細想，隻能靠著慣性，大吼著繼續向前衝去。

    嗡！

    天空中突然黑壓壓一片，仿佛驚起一片昏鴉，遮住了殘陽光線。

    荊州軍眾人不由得抬頭觀看，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至少他們是第一次在兩軍陣前見到這種兵器，不是箭矢，箭矢沒有這麽粗壯、沒有這麽長，而且官軍也沒有拉弓的動作，隻是作了一個投擲的動作而已。

    “是標槍，快結陣防禦！”孫堅大吼道。

    但是，現在他的軍陣之中已經沒有幾麵盾牌了，大多數都扔到博望坡的火海之中，甚至有半數士卒連軍衣都沒有，為了防火把衣服都扔了，就連他這個三軍主帥也是光著膀子。

    噗！噗！噗！噗！噗！

    銳器刺破**發出的沉悶聲音接二連三響起，聽得人不由得心悸。

    雖然標槍是臨時用竹杆削成的，但攜帶的力量很大，直接將一個個士卒釘在地麵上，看起來要比中箭而亡要慘烈得多。

    “衝啊！報仇！”黃蓋舉起鐵鞭，大聲喝道，率先衝入陣中，其他將領和士卒也緊接著殺入。

    劉明出征荊州以來，最大規模的一場近距離肉搏拚殺戰開始了。

    孫堅舉起古錠刀朝著最近一堆官軍砍去，這堆官軍乃是黃巾軍的打扮，孫堅堅信，麵對這十多人，自己一個人就能夠全部將他們斬殺精光。

    他在年青之時就參與過消滅黃巾之戰，因而對自己極有信心。

    力量聚在古錠刀上，正要劈下，卻見麵前突然伸過兩根竹竿，巨大的樹頭一個懟向自己的麵門，另一個掃向胯下戰馬的雙眼。

    此刻，他終於知道了這個帶頭竹竿的厲害了，急忙揮刀將竹頭砍掉，而這時已經有兩根長矛悄無聲息地向他的兩肋刺去，還有兩名長矛兵也已經上步，正準備向他刺出，而最前麵的兩名刀盾手，竟然直接舉刀砍向戰馬的腦袋。

    那戰馬通靈，本能地後退兩步，前腿高高抬起，躲過了兩柄環首刀的劈砍，同時也連帶著救了孫堅一條命，讓他躲開了長矛的攢刺。

    孫堅心中大駭，沒想到這不起眼的一堆人竟然配合如此默契。

    他隱約感覺到，自己似乎再次掉入了狗皇帝的某個陷阱之中。

    偷眼往兩旁看去，不由得如墜冰窟，隻見自己麾下的荊州兵似乎是熟透的水稻一般，被官軍熟練地收割著。

    那分工明確、周密的配合，顯然是一種陣法，一個隻由十多人組成的微型小陣，竟然在實戰中發揮出了如此威力，這是他怎麽也無法想到的。

    一聲聲慘叫不斷響起，無數荊州兵不斷慘死。

    “孫堅在這裏！”突然一個聲音吼道，震耳欲聾。

    孫堅看去，認得，正是昨天在宛城之下討戰的黃巾頭目周倉。

    周倉此刻沒有騎馬，正領著一隊黃巾鴛鴦小陣肆無忌憚地砍殺荊州兵，看到孫堅後眼睛一亮，就向這裏移動過來。

    若能抓到孫堅，那他這個剛剛歸降朝廷的賊人就立了大功，從此高官得坐，駿馬得騎，就直接起飛了。

    “撤！快撤！”孫堅一看形勢不妙，當機立斷，轉身撥馬就逃。

    不能再這麽耗下去了，再打下去恐怕就得全軍覆沒。

    眾將士都發現不對勁了，拚死拉開距離，放棄接觸，跟著孫堅繞過官軍大營，沒命狂逃。

    陣法詭異的官軍沒有追來，這讓眾人心裏稍微舒了一口氣，不由得稍稍放緩步伐。

    “好像是騎兵的聲音！”黃蓋突然說道。

    他們在與西羌叛軍作戰之時，多次與大隊騎兵作戰，因而能分辨別出騎兵奔行的動靜。

    剛準備歇口氣的孫堅一聽臉都綠了，急忙大喝道：“快走，騎兵來了！”

    現在也顧不得其他了，逃命要緊，孫堅率先向前逃去，眾將緊跟其後。

    率領騎兵的正是呂布。

    此刻的他意氣風發，大隊騎兵如狂風卷地，轟隆隆急馳，騎士們安坐在馬背上，穩穩當當，一個個戰意熊熊，勢不可擋。

    荊州軍可以說是靠著兩條腿奔行了整整一天一夜，基本沒怎麽休息，再經曆火燒博望的摧殘，此刻已是身心俱疲，這種情況下怎麽能跑得過養精蓄銳的騎兵？

    很快就被騎兵追了上去，簡直就是單方麵的屠殺，毫無反抗之力。不少士卒一看無處可逃，隻能扔掉兵器跪地求降。

    孫堅帶著幾員將領沒命地向宛城逃去，隻要到了宛城，憑著城高牆厚，還能勉強支撐一陣，然後再向袁術求救，還有東山再起的時機。

    呂布追了一陣，見天色已黑，擔心有什麽意外，就沒有繼續追下去。

    幾乎與此同時，大量敗軍湧到宛城下，他們之所以能先行跑回來，大多數是因為本身就是掉隊的那撥人，還沒等他們跑到博望坡前的最後一座大營，前麵就已經有敗兵傳回消息，說是荊州軍中了埋伏，全軍覆沒。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高順就率領著大軍殺至了。

    別看這些荊州軍衝鋒的時候落在後麵，但是逃命的時候可一點也不慢，沒命地往宛城逃跑，終於在天黑之後陸續到達宛城之下。

    剛開始蒯良擔心會不會是官軍有詐，但是細細盤問之下，發現這確實是荊州的兵馬，而且不是一隊，而是漫山遍野陸陸續續往這裏逃。

    隨著夜幕降臨，他已經看不清遠處的情形，但是能夠推斷出來，城下的敗軍將會越聚越多。

    這些荊州軍能夠準確說出他們是哪個將領麾下的，老家是哪裏的，甚至能夠說出營中的行軍口令。

    到了此時，蒯良不再懷疑，也不再對孫堅抱僥幸心理了，不難推斷出來，孫堅確實敗了。

    急忙吩咐放下吊橋，打開城門，趕緊把敗軍放進城來，希望在接下來官軍趁勢攻城之時，能讓宛城多一些防守的力量。

    這些敗軍一看城門打開了，於是一窩蜂地湧上吊橋向城內擠去。

    然而，敗軍之中有一個拎著大刀的，不知發什麽瘋，突然揮刀砍斷了吊橋上的兩根粗大纜繩，然後不聲不響悶頭往裏就闖。

    蒯良看得真切，嚇得渾身冒出一股冷汗，急忙大喊：“快關城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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