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偷梁換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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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完了!
    蘇閑不知道自己這個猜想,是不是那位洪武皇帝的心裏想法。
    但在“朝官們”都去勸阻求情,甚至拿著“不可濫殺無辜”、“空印是無奈之舉”的等等說法下。
    自家父親再去添一篇類似的,肯定沒有半點用。
    相反還是助長那位皇帝,憤怒之火的柴薪。
    與其如此,還不如自己這篇,反其道而行之!
    畢竟。
    誰不想聽好聽的?
    但願這“童言無忌”真能起到作用。
    蘇閑再度看了一眼自己所寫的這篇奏疏。
    其實。
    他寫的這些,並不全。
    因為空印案所涉及的緣由,遠遠要比自己寫的這些要更多。
    甚至空印案的後果,也遠遠不是“殺戮過多”那麽簡單。
    其最後帶給百姓的,甚至也不是洪武皇帝所想的官吏清明。
    而是更加光明正大的貪汙。
    可以說。
    此案,最大的好處,便是洪武皇帝在官員之間立威,也讓天下百姓知道了,今時的大明,和十年前的“以寬失天下”的大元……
    根本不同。
    當然,元以寬失去天下,可不是對百姓寬容,而是對貪官汙吏的縱容!
    至於這些沒寫完的。
    蘇閑心念一動,自然是交給了自己的父親。
    如今自己才六歲。
    為這個家去奮鬥,努力的,也不應該是自己。
    想到這兒。
    蘇閑又是靈機一動。
    “無論如何,總該留點鉤子才對。”
    如果魚餌算是這篇奏疏。
    那洪武皇帝上不上鉤,還是兩說。
    要讓父親脫離這“空印案”,也得讓他使出自己的本事。
    很快,他在最後又補充道:
    【然陛下今日所為,雖大開殺戒,是為百年亂世之中,樹大根深頑固腐朽之豪紳貪吏!】
    【但以空印為始,血案爆發,各地運送之官員,大多卻都是不得已為之。】
    【陛下可曾想過,空印案後,又有何改善善後之策?】
    【能讓空印前後之弊端,就此一掃而空?】
    這疑問剛一落定。
    蘇閑緊跟著後麵就寫道:
    【小兒曾聽父言:他任檢校多年,對這朝廷審計核驗之法,卻有些無法與外人言說的心得。】
    停!
    就到這裏。
    已經結束了。
    再繼續寫下去,什麽闡述利弊,說空印案所涉及的過錯和正確等等。
    完全沒有意義。
    在那位陛下看來,隻會顯得有些囉嗦。
    而蘇閑也沒根本沒想,更沒那個底氣,去趁此機會指責,乃至激怒那位洪武皇帝。
    求活,不是死諫!
    再度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蘇閑很快將這幾張,攤開晾曬。
    等到筆墨晾幹,然後再收起。
    隨後他輕巧的起身,從自己房間裏的窗戶,又看向父親書房的位置。
    因為家裏小。
    所以仔細聽的話,還是能隱約聽到一些聲音。
    而現在……
    自己那個父親,肯定又是在叮囑勸慰。
    蘇閑甚至聽到了……
    “阿秀,這次最大程度也該是定罪貪汙,貪汙之罪,也沒有株連全家的程度。”
    “或許因為我,你和閑兒會有短暫的牢獄之災,若有人問你,你都說一概不知,就算有硬壓下來的罪,盡可全往我一人身上推便可。”
    “屆時,或許隻是流放。”
    說著說著,蘇閑甚至聽到了父親的哽咽聲。
    他是熟知官場運作的,這五年來基本功到底紮實。
    連自己和娘親的後路都想好了。
    “隻是流放之地,到底不如京城繁華,屆時,你又要受怎樣的苦?”
    說著說著又開始哽咽了。
    蘇閑繼續聽著。
    他現在要做的。
    就是找好機會,將父親所寫的“調換”一下。
    畢竟,門外就是親軍都尉府的人,如果現在把自己所寫的拿出去,保不齊中途就會被發現。
    由父親拿出去,就不是問題了。
    可是接下來。
    蘇閑等啊等,卻見父親叮囑完後,那被燭火在窗紙上映出的身影,就坐下來繼續開始寫。
    看樣子,其仿佛是真的聽從上司李協所言,要將這幾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寫出來,然後再寫什麽“求情告饒”之語。
    逐漸的,蘇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這副小身體,都撐不住有些瞌睡的時候。
    突然……
    隻見父親站起身,先是伸了一個懶腰,旋即開始做出審視,複查等等的姿態。
    後來又取出信封一樣的東西,似乎要將其全部裝進去。
    蘇閑透過窗紙,看得清楚。
    正當他急切的以為,父親就這麽要拿著出去的時候。
    “先等筆墨晾幹一會兒,這幾日你都沒怎麽睡吧,你先休息一會兒,待會兒我來吧。”這是娘親的聲音。
    “不必了,你在這待了一晚也累了。”
    “聽我的,此次這奏疏上去,也不知將來後果,你總是要被第一個帶走的……要不,我先去做飯吧……”說著,娘親似乎又擔心的哭了起來。
    父親似乎拗不過,最終才無奈的點了點頭。
    “那便先讓它晾著吧,正巧,屋裏有些東西,我卻要再給你叮囑一下,來日若真被流放他地,也不至於沒有傍身之物。”
    說著,父親緩緩起身,帶著娘親朝著正房走去。
    家裏是個四間瓦房。
    兩間住的,一間書房,一間柴房。
    爹娘所住的在上房,自己這間屋子,正好和書房是東西正對。
    所以。
    他可以清楚的看到,父親帶著娘親,先是回了上房,不一會兒就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
    “機會來了!”
    蘇閑連忙起身,輕手輕腳的就朝著對門的書房跑了過去。
    所幸一路沒被發現。
    來到書房,蘇閑這才看到,父親洋洋灑灑,竟然寫了十幾張……
    到底是苦學了多年,其字跡雖然算不上名家書法,但也有自成一派的趨勢,字跡均勻整齊,方方正正,似乎帶著一股沉穩味。
    也幸好自己的字歪歪扭扭,還大。
    而且有著小孩常見的“潦草”味。
    字跡一大就用紙多。
    算下來,如果封進奏疏的信紙裏,應該從手感上,不會有什麽分別。
    心中落定後。
    蘇閑立馬行動,不一會兒,父親所寫的便被他收攏一處,隨後隨手放在一旁的書架之內。
    而自己所寫的,則被裝進“信封”!
    然而,剛剛做好……
    “蘇貴淵,天色將明!”
    突然。
    門外傳來一道催促之音。
    “大人,馬上送來。”
    蘇閑心中一動,趁著機會喊道:“爹爹,我幫你裝好了。”
    一邊說著。
    蘇閑快步拿著“奏疏”,走出書房。
    而這時,爹娘已經從上房走出,娘親眼眶紅腫,分明又是剛剛哭過。
    而父親蘇貴淵也眼眶稍紅,眼睛內,彌漫血絲。
    “閑兒,你沒睡嗎?”
    蘇貴淵走過來,憐愛的目光落在自家兒子身上。
    兒子從懂事起,就與眾不同,是這街坊鄰居口中有名的神童。
    認字極快,甚至仿佛天生就懂其意。
    短短一年過去,就已經拉低同齡人太多太多。
    但他也明白。
    開智太早,心事就重。
    若是尋常六歲小兒,恐怕還處於懵懂之中。
    但自家這個兒子,想必心中早已清楚。
    一想到這裏。
    蘇貴淵心中便滿是悔恨。
    早知如此,自己往日就該努力,最起碼也該調離戶部,也不用受這無妄之災。
    若非我這父親拖累,吾兒長大後,定在這大明朝堂百官之列,占有一席之地!
    誤了吾兒!
    他想悲憤大呼,但到頭來,卻隻是心事疊滿。
    長籲短歎。
    伸手接過兒子送來的“奏疏”,蘇貴淵卻是心神越發沉重,戶部這無妄之災,他受夠了!
    若有機會……
    哪有機會?
    一邊想著,蘇貴淵步履沉重的走到門外。
    “大人,寫好了。”
    “嗯,算你及時。”
    為首的身影接過,“此次聖上親查,為防止中途有人徇私枉法,特意讓我等監辦。”
    “但爾等小卒,還入不了咱們都尉府的牢獄。”
    “故而,這幾日就待在家中,勿要走動。”
    “若敢踏出一步,後果自負!”
    “至於聖上看過後,如何定罪。”
    “到時自會有人拿問追查!”
    蘇貴淵微微低頭,看不出喜怒,隻是越發心事重重。
    “遵大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