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咱把你們給嚴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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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議事,皆為國家大事。
    隻不過,最為讓百官內心浮動的空印一案,卻並沒有在最開始就被提及。
    從國朝選仕,到底繼不繼續遵從前朝的科舉製?
    又來到了到了大明通寶,銅錢鑄造上的材料短缺上……
    不一會兒。
    又是北伐的軍國大事!
    糧草運輸的困難,以及河道的疏通。
    又到了討伐藩王在封地的胡作非為……
    林林總總……
    終於。
    “陛下,臣禦史台、侍禦史塗節有奏!”
    百官位列,最為靠後的隊伍內。隨著一道三十多歲的中年身影,跨出半步。
    刹那間,原本討論國事的喧囂,瞬間變得安靜下來。
    龍椅之上。
    朱元璋半眯著眼,眼神似乎從每一位百官的臉上掃過,最後才停留在那人的麵孔上。
    “上前來,講!”
    此時的大明,禦史台還是禦史台,並沒有被改置為都察院。
    而侍禦史這個官職,也僅僅是能剛剛能入早朝的從六品。
    官職雖小,權力卻大,監察百官!
    塗節快步上前。
    在百官的視線之內,塗節全然視若無睹,隻不過在臨站定之時,還是衝著左前方的某個身影偏移了一絲視線。
    旋即這才跪下,連忙道:
    “臣,侍禦史塗節,有關空印一案啟奏陛下。”
    “前幾日,欽天監言說星象之變,陛下深感此案隱情,遂讓各地掌印主官,以及戶部有關稅收一應官員,不論大小尊卑,皆要將在職期間所見所聞,奏於聖上。”
    “如今,各地掌印主官,均已押解進京。”
    “一應奏疏,也盡送於宮中。”
    “現在京城中監牢已滿,尚來不及關押太多罪臣。”
    “陛下,為保京城秩序,此案應責三司,從速審理。”
    塗節說完後,便跪地不言。
    禦史風聞奏事,監察百官,什麽事情都能插上一嘴。
    偏偏這個職位又是清貴要職,升任最快。
    特別是在開國初期,隻要跟對了人,三五年就能出人頭地。
    因此。
    很多時候,禦史台這些清貴要職,每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奏事,就是揭開某些大幕的手。
    從早朝開始到現在,誰都知道,重頭戲放在最後。
    但大多時,百官都不願意當這個出頭鳥,去觸怒陛下的黴頭。
    而禦史這個職位,就要自然的擔當責任了。
    果然,在其開口後。
    百官似乎頗有默契,隱晦的目光全是朝著陛下看去……
    “嗯,倒是你提醒了咱。”
    朱元璋的語氣似乎回歸平常,當了十年的皇帝,他還是喜歡自稱“咱”。
    “你是侍禦史,既然你開了這個頭,那你來說說你的建議?”
    塗節一愣,他本來就是提前聽命令,準備好的。
    起了這個由頭後,後麵的也就說不上話。
    畢竟。
    此案聖上是有論調的。
    但既然聖上詢問,塗節稍微一思索,便立刻說道:
    “各地主官蓋空印欺瞞聖上,這是欺君之罪,期間不知道又有多少中飽私囊、貪贓枉法之舉,理當問斬!隻是……”
    塗節說到這裏,下意識的暗道不好。
    因為他敏銳的感覺到,自己說出前半截話時,陛下的目光是非常讚許的。
    但他說出最後的兩個字後,他偷偷觀察陛下時,分明發現後者的眼神有一細微的改變。
    “隻是什麽?”
    他心神悚然,趕緊改換了心裏的話。
    “隻是,臣畢竟隻是一介侍禦史,此案太大,臣不敢讓自己的想法,幹擾了陛下的判斷,萬一誤了大事,臣萬死難贖!”
    說完後,他幹脆跪地不起,直接低下頭,卻是選擇閉口不言了。
    禦史清貴,前途光明,他可不想身涉其中。
    “能當禦史的都有個好腦子!”
    看見其話語轉變的如此之快,在場的百官,內心不禁腹誹。
    不過。
    早前陛下的雷霆之怒,就在眼前。
    還是那句話,不是自己的事,沒人真敢去陷入這爛泥之中。
    但戶部一應官員,卻沒道理一直沉默。
    這或許是他們唯一的辯解機會。
    開朝前,尚書大人的話響徹在耳邊。
    再加上陛下從朝會開始到現在,語氣很輕緩,渾然不似之前那麽大怒。
    說不定這時候,正是要一個台階,將之前定下的高調子降下來。
    想到這裏。
    戶部主事吳文用咬了咬牙。
    立刻邁前道:“聖上,空印一事,其實並非算作一個案件,現在已經查明。”
    “我大明得益於聖上開疆拓土,疆域遠超前宋,甚至收複自唐末之後,近五百年流失之故地!。”
    他先是吹捧了一下這位陛下。
    隨即才再次道:“但正因疆域過大,路途艱辛,各地運送的官吏,有些偏遠的一來一回足足要半載有餘。”
    “若是和戶部的賬目核驗有差錯,就要跑回去重新蓋印,這期間,戶部關於一地的稅糧明細便無法核驗,等到其再來,說不定第二年的稅收就已經開始……”
    “不說所耗費的時間以及公事,就是耽誤的財力物力,那也極為不值。”
    “空印此法,實乃無奈之舉啊!”
    有一個人開頭。
    其他人見狀也連忙道:“是啊陛下,這並非是下麵官員有意欺瞞,全是為了朝廷效率。”
    另一人緊跟著道:”聖上,前朝如此,往前數前宋也是如此,哪怕是到大唐、大漢時期,也還是如此……”
    “……”
    你一言我一語。
    這一刻,幾乎是能和此案扯上關係的,全都秉直而言。
    而最後,連戶部尚書也開口。
    “陛下,受製於地理限製,包括前朝在內的這數千年來,不是沒有人傑想過,能讓核驗稅收的過程、高效廉潔且公正透明。”
    “但,世間安有兩全其美之法?”
    說到最後,這位年老的尚書,甚至連語氣都有些苦澀了。
    “請聖上明鑒啊,並非臣下有意欺瞞,實屬無奈之下,不得不為……”
    一時間。
    整個奉天殿,似乎都能感受到這位老尚書的無奈和苦悶。
    隻是盡管如此。
    其餘大多數百官,還是冷眼旁觀,並不參與。
    氣氛沉寂。
    而戶部一應官員,就這麽跪在殿前,似乎在等著陛下的回心轉意。
    良久。
    朱元璋前傾身子,語氣輕緩,情緒不明。
    似乎還夾雜了些許哀歎。
    “這麽說,是咱的確錯怪了?”
    此話一出。
    戶部官員們頓時臉色一喜,察覺有戲。
    果然如他們所想。
    之前的情報也沒出差錯,欽天監的官員們,用星象之變提醒了聖上。
    聖上也意識到了其中的無奈,所以才想要個台階下。
    想到這裏。
    百官前列,中書省的某個官員也跨前一步。
    連忙說道:“陛下,此次星象之變,或可說明早有隱情。”
    “但這絕非陛下錯怪,而是下麵官員通情不報。”
    “這一切,皆是下麵的錯!”
    將此案定性之後。
    其連忙又道:
    “但下麵雖有錯,卻也罪不至死,更不至於波及如此之廣。”
    “大明立國僅十年,在陛下的治理下,正是吏治清明之時。”
    “卻不該有千人萬人,受如此重罪!”
    “依臣來看,將此次空印的主要官員,擇其罪重,流放即可。”
    “其餘之人,應立刻回返。”
    “想必這個苦頭之後,再也不敢有人欺瞞陛下。”
    隨著這番話落下。
    頓時。
    一應官員紛紛附和。
    “正是此理,此次也是該給他們一個教訓。”
    “聖上仁厚,此番寬容,各地官員也該感恩戴德!”
    “……”
    眼看著下方百官,已經開始感激涕零,甚至紛紛鬆口氣之時。
    朱元璋卻突然笑道:“挺好,挺好,哈哈哈……”
    此話一出。
    刹那間,所有人隻感覺心頭的重石落地。
    果然如此。
    聖上早就改變了心意。
    笑意都如此爽朗。
    一時間,眾人通體輕鬆,臉上也隨之浮現了笑容。
    畫麵其樂融融。
    然而,冷不丁的。
    朱元璋收斂笑意,忽然發出一聲疑問。
    “可不對啊……”
    百官齊齊抬頭,臉上的笑容依舊存在,他們以為聖上有什麽疑惑,好繼續回答。
    朱元璋盯著他們,聲音輕飄飄。
    “這麽快……你們就替咱把主做了?”
    刹那間。
    百官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整座奉天殿,仿佛被冷水澆過。
    明明是開春之季,卻猶如寒冬臘月!
    下一刻。
    平緩的語氣驟然消失,已然是雷霆之怒。
    “爾等狡詐之輩,時至如今,還要信口雌黃,想把黑的說成白的!”
    “砰”的一聲!
    朱元璋怒拍桌子,猛然站起。
    這一拍,幾乎讓在場不少人肝膽俱裂、腦袋發空。
    “事到臨頭,還心存僥幸,妄想誆騙咱?”
    “跟咱求情,今日敢拿空印瞞我,貪汙受賄,私吞稅糧!明日是否就敢再起空印,奪權兵變?”
    “要不要咱把蓋了大印的空白聖旨,交予爾等?”
    此話一出,群臣驚慌失措,全然跪拜,連呼不敢。
    但朱元璋卻冷哼一聲,再道:
    “你們不敢?不敢哪來的空印?”
    一邊說著,他猛地轉身,看向旁邊。
    “去!讓太子給咱把那些奏疏都帶上來!”
    “趁著現在,咱就把他們給嚴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