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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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運河奇俠傳!
    第四十六章
    楊若懷說要與林天鴻比試輕功,林天鴻欣然領命。於是,師徒二人展開輕功在泰山的奇峰峻嶺和飛瀑流溪間追逐起來。他們各盡其能,互不相讓,驚擾的滿山林裏鹿奔兔跳鶯飛雀叫。追逐了半天,林天鴻終歸還是比不上楊若懷的速度快。乘興之下,楊若懷倒不再貶低魏荊天的“魅形鬼影步”,說“魅形鬼影步”和泰山派的“捷步登雲術”各有所長平分秋色,可以共同稱得上是江湖上並駕齊驅的絕頂輕功。列舉起江湖上的上等輕功時,楊若懷非常推崇冷月宮的“追星逐月幻影術”,誇讚此輕功施展起來驚鴻曼妙,快如流星,這令林天鴻非常神往。
    師徒二人吃完午飯時已經快到了日落時分,楊若懷非得要林天鴻下山去買酒。林天鴻從小路下山,進了泰安城。此時已是夕陽將落,晚霞滿天,天東一輪圓月華光初泄,如無瑕之白玉,似姣姣美人臉,似乎含羞帶怯地躲躲閃閃,又似乎試試探探地與落日爭輝。
    金日奕奕,明月皎皎,兩者遙相呼應,綺麗煥然,蔚為壯觀。
    林天鴻突然想起了沈如月,心道“一別數年,不知那如月的人兒現在如何?是否也如今日之明月般有金日互映相襯?”心念至此,他那久抑心底的思念又湧了上來,情不自禁地摩挲起烏笛上配掛的洗滌的泛白的墜絡。
    路邊擺攤的商販開始收整貨物器具準備收攤,街上的行人卻往來不絕,近晚的城內更加熙攘喧鬧。
    城西那家酒鋪“醉天下”已經點亮了“酒”字紅燈,高杆上的酒幌疲軟無力地垂著,濃鬱的燒酒氣息漫無邊際鋪展開來,引誘的囊中羞澀的酒鬼們饞涎欲滴。酒鋪櫃台上,老板滿麵紅光,醉眼迷離,“劈裏啪啦”地撥打著算盤,不時地嗬嗬笑兩聲。
    林天鴻走進“醉天下”的門,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喊道“掌櫃的,上等汶泉老窖可還有?”
    老主顧林天鴻的到來無異於是錦上添花,酒鋪掌櫃立刻洋溢著生意人慣有的恭敬笑容跑出櫃台來答話“有,有,有!您裏邊請。您今天要打多少?”
    林天鴻伸出叉開的手掌,說“來五壇,三斤一壇!不······”他又伸出一掌,說“十壇。”
    “十······十壇?”掌櫃喜上眉梢,態度更加熱情,說“好嘞!三斤一壇,十壇是三十斤,這就跟您裝壇。”他酒缸似的身子走到酒缸前突然一頓,轉過身來歉意地說“客官,上等老窖沒那麽多了,要不您再來點別的,杏花村怎麽樣?今兒剛到的貨,口味也很地道。”
    林天鴻搖搖頭,笑著問“上等老窖還有多少?”
    掌櫃說“估計也就二十來斤吧!”
    林天鴻說“就那些吧,全裝上!”
    掌櫃答應著,在“杏花村”的酒缸裏舀了一瓢酒倒滿了一個粗瓷大碗,端上來讓林天鴻品嚐。
    這是墨守的陳規,林天鴻欣然接受。
    杏花村別具風味,林天鴻咂了一口連聲說好。他不經意的一轉頭,看到有兩個白衣人影在門外一閃而過,他覺得有些眼熟,走到門口仔細一看,認出其中一個女子正是四年前在汶西運河邊追打他的冷月影。他不禁疑惑,心想“她來泰安幹什麽?難道泰安城也有白蓮教的分舵?”
    結算了七壇酒的錢,林天鴻把酒壇子掛在胸前,出了“醉天下”就向冷月影去的方向趕去。他走了兩條街,沒有再看到冷月影,也沒有再發現白蓮教的人,見天色實在太晚了,就出城準備在大路回山。
    到了山腳下,他忽然發現前麵有兩個黑衣人從山路上飛掠而來,來人身形苗條,姿態輕靈,像是女子。他急忙躲到路邊的草叢裏平聲靜氣。
    那兩個女子在林天鴻麵前一閃而過,並沒有發現他。他從身形上判斷其中沒有冷月影,但沒有放下戒備之心。他懷疑她們跟白蓮教有關係,擔心會對師門不利,決定跟上去探探底細。雙手護住胸前的酒壇子,唯恐發出碰撞聲驚動了那兩個女子,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一定的速度,追了下去,一直又跟進了泰安城。
    此時城中的百姓多已閉戶熄燈,偶有幾家亮著微弱的燭火。那兩個女子不走尋常路,翻牆上房,飛簷走壁,但小心翼翼。曉是如此,還是驚動了一兩隻機靈的狗,狗竄出狗窩,傻眼張望,對著明月狂吠亂叫;還驚擾了一對好合的野貓,野貓倉惶分離,哇哇的叫聲令人毛骨悚然心潮澎湃。看到她們這種做派,林天鴻更懷疑她們有陰謀,更覺得有必要一探究竟。
    她們蹦蹦跳跳躲躲閃閃地翻過了一個又一個房頂,突然跳下去鑽進了一條窄巷,林天鴻也跟著跳下去,鑽進去。狹窄彎曲的巷子四通八達,建造的房屋錯置無序,林天鴻護著七個晃晃悠悠的酒壇子,七拐八折地轉了一會兒,竟然把人跟丟了。
    ······
    那兩個女子進了一間低矮破舊的屋子,拉開了蒙麵的黑巾,屋頂破洞裏漏進來的清冷月光照著她們清冷的臉。
    坐在暗處的冷月影問“月隱,泰山派那邊沒什麽情況吧?”
    其中一個女子說“沒有。我們一直盯著,白天下山的牛鼻子又都回去了。現在動手絕對不會出現意外。”
    冷月影沉聲說道“好!快去準備,馬上動手!”
    她身旁的冷月暈卻說“我建議還是再有人去看著點動靜。”
    冷月影想了一下,說“也好!泰山派的牛鼻子一向神出鬼沒······”她瞥了一眼角落裏的沈如月,又說“別像上次在兗州,突然殺出了個張若虛。月隱,還是你們兩個去城外把風吧,發現泰山派一有動靜,便發響箭,然後你們直接到西門外等候。切記,盡量避免和泰山派的人交手。”
    冷月隱她們又遮上麵巾,準備再去把風,沈如月突然說“等等!月隱師姐,讓我去吧。這幾天我有點心神不寧,動手的時候別影響了大家。”
    冷月隱說“好啊!”轉過身來又說“求之不得啊!”
    冷月影卻說“你不能去。你去了恐怕更會影響大家!”
    沈如月說“大師姐你什麽意思?我去把風又怎麽會影響大家?”
    冷月影冷笑了兩聲,把冷月隱她們支走,才對沈如月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念念不忘林天鴻,四年前那晚在運河上就是為了掩護他。你是想去把風還是準備去與他私會?師父說過,有朝一日泰山派歸服了我們聖教,才能再考慮你們的事,但不是現在!”
    沈如月被揭穿了心事,羞窘的不得了,底氣不足地分辨說“哪有此事?我念念不忘的是父母血仇,怎麽會去想這些?師姐你冤枉我了。”
    聽到“私會”二字,冷月暈感到心虛也感到甜蜜,作為經風沐雨的過來人,她比每一個師姐妹更有深刻的體會,也比每一個師姐妹更能理解相思的滋味,心裏不禁對沈如月產生了同病相憐的親切。但是,她明白,自己必須及時阻斷任何有關風花雪月的話語,否則將會心猿意馬想入非非,將影響今晚的行動。於是,她故作剛強,果斷地說“好了!師姐、如月,你們不要爭論了,快行動吧!”
    ······
    林天鴻悄聲碾腳地在複雜的巷子裏走反了方向,越走反而越遠離了對方藏匿的地點。忽然聽到房頂上傳來了細微的聲音,他急忙往暗處一躲,看到那兩個人影從頭頂上躍了過去,心中驚道“又回來了,搞什麽古怪?”於是,跟著又出了城。
    冷月隱她們依然沒有發現有人跟蹤,躍上一棵大樹,麵朝巍峨泰山,久久凝視著不語不動。
    林天鴻躲在她們後麵不遠處的樹後,觀察了她們很久,實在猜不出她們到底有什麽意圖,心中不禁泛起嘀咕。
    忽然,她們中有一人轉過頭來說“成了!火燒起來了。”
    另一人急忙回頭,頗有怨意地說“師姐她們怎麽搞的?放這麽大火,不是故意驚動泰山派嘛!”
    林天鴻恍然大悟,明白她們隻是在把風,真正動手的地方是在城裏。他心中焦急起來,回身把“魅形鬼影步”和“捷步登雲術”施展到極致,風馳電騁地向城裏掠去。他極速縱躍,飛簷走壁,胸前的酒壇子叮叮當當響成一團,所過之處狗咬貓叫,一片混亂,把百姓們夫鼾婦囈的黃粱美夢盡皆打破。
    快到孫家大宅時,他猛然想起當年在竹竿巷引起的誤會,心想“白蓮教不好惹,別再給師門惹下麻煩。還是偽裝一下吧。”翻過一家房簷,他又折轉回身,拉下一件晾曬未收的長袍披到身上,又扯下一條女人的頭巾遮在臉上。
    或許那家主人夫妻精神旺盛還未曾入睡,也或許是被孫家傳來的打鬥喧鬧聲驚醒,她們發覺了房外的動靜,被嚇得夠嗆。在林天鴻披衣蒙麵的時候,那家男主人對著窗戶念叨“小人金銀不過兩,珠翠無一顆,好漢尋財到別家去吧。老婆腿粗腳大,又醜又笨,好漢尋色也到別家去吧······”裏麵的女主人搶著話“我們跟孫家不沾親不帶故,三輩子沒來往,見麵也要低著頭,他家幹了什麽可不關我們的事······”
    情況緊急,事態嚴峻,林天鴻沒時間解釋,縱身躍上房頂,向孫家撲去。至於那女主人的喝罵和男主人的討饒,他沒能聽到“你個死鬼!剛才膩歪的時候說老娘三寸金蓮修長腿,聰明伶俐惹人疼······”,“哎······往哪兒掐?哎······哎呦······”
    孫家的三間廂房火勢熊熊,燃燒的甚是猛烈;八個黑衣人在院子裏橫衝直闖,出手淩厲狠辣,劍出必有死傷;地上已經躺下了幾個人,有男有女,有的死有的傷,有的掙紮,有的哀嚎,有的一動不動;孫鼎新身負重傷,拚死力戰,已是強弩之末,危在頃刻。
    林天鴻見此情景,大吼一聲,把七個酒壇子當作流星飛錘擲了過去。
    酒壇虎虎生風,勢道驚人,打向了黑衣女子。有的女子驚呼著“這是什麽?”急忙揮劍劈斬格擋。
    一時之間,隻聽“劈裏啪啦”一陣酒壇破裂之聲,四下裏碎片飛迸,酒雨揮灑,有四個黑衣女子浴酒沐香,弄了劈頭蓋臉一身酒。
    在黑衣女子們分神之際,林天鴻飛身撲了上去,掌劈腳踢,烏笛點刺,把酒氣熏染的那四個黑衣女子點倒在地。
    冷月影被林天鴻不倫不類的裝扮和出手不凡的武功驚了一跳,猛地刺出一劍把林天鴻迫開,囂張地喝道“你是什麽人?為什麽多管閑事?”
    林天鴻也霸氣地回應“我就是多管閑事的人!”
    冷月暈衝過來說“管他是什麽人!殺!”和冷月影聯手對林天鴻展開了猛烈的進攻。
    林天鴻從說話的聲音上聽出冷月影聲音依舊如當年,發現她的武功也與當年差不多。但他已不再是當年的林天鴻,對付起冷月影來綽綽有餘,可是冷月暈明顯比冷月影武功要高許多,他應對起來絲毫不敢大意。
    在打鬥最為激烈的時候,同樣黑衣蒙麵的沈如月卻停止了對重傷倒地的孫鼎新的繼續進攻。她怔怔看著這個多管閑事的人,看著他那柄當作武器的烏笛,心中悲喜交加五味雜陳,目光晶瑩閃爍,似要流淚。
    這時,得以喘息的孫鼎新爬了起來,舉著劍搖搖晃晃地逼近沈如月。
    “小心身後!”沈如月聽到同伴的提醒後猛然大驚,沒有回頭,倒踢一腳,把傷痕累累的孫鼎新踢飛了出去。看到孫鼎新躺在地上不動了,沈如月搶身過去架住冷月暈的劍,說“大事已了,撤吧!”
    冷月暈正打的眼紅,喝道“你幹什麽?為何攔我?閃開!”
    沈如月又折身擋開了林天鴻的笛子,對冷月影說“不可戀戰,撤吧!”
    冷月影更不聽勸阻,命令沈如月“殺了他!”
    此時,突然傳來一串尖利的哨聲,響箭拖著長長的火花升到高空,砰然炸裂。沈如月揮劍格開林天鴻,緊接著旋劍轉了半個圈,同時架住了冷月影和冷月暈的劍,說“泰山派的人來了,快撤吧!”不待兩個師姐有所反應,她回身對林天鴻連攻了三招快劍,回頭大聲說“事不宜遲,快撤!”然後又對林天鴻一陣猛攻,逼著林天鴻後退數步,她折身掠到被點了穴道的四個師姐身邊,快速解開她們的穴道,催促“快走,快走!”
    姍姍來遲的巡查捕快舉著火把吆喝著湧進孫家大門,才使得白蓮教美女殺手決定撤退。八條身影躍上高牆不見了,看到火光訊號的泰山派弟子才趕來。蘇醒過來的孫鼎新拄著長劍站起來,掃了一眼火光中的壯烈,悲憤地大聲疾呼“我孫鼎新就算流幹最後一滴血也不會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