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拒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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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運河奇俠傳!
    第九十二章
    林天遠講完這些,早已是滿腹委屈,泣不成聲。
    李氏憐惜地抱著小兒子,流著淚安慰。
    林天鴻悔不當初,捶手頓足地說“唉!怎麽會弄成這樣呢!”
    林霽遙則忿忿不平地說“不就是個武功秘笈嘛!記下沒記下有什麽大不了的!師祖爺爺也太小心眼了吧!依我說,天遠被趕出來倒好。”瞥了一眼哥哥林天鴻,接著說“免得再像他一樣,學藝不成,倒把腦袋學傻了。”
    這時,“砰”一聲響,大門差點被踹飛,林方去而複返。怒氣衝衝地進來,指著林天鴻“你這個逆子,快去跟婉君她爹認錯,痛快答應下這門婚事,如若不然,你······你滾出這個家門。”
    林天鴻怔了怔,說“爹,我去跟鄭伯伯認錯可以,但我不能答應這門婚事。”
    “還敢頂嘴!”林方火氣無以發泄,氣得捶手頓足,原地打轉兒,好像突然發現林天遠似的,愕然一愣,問道“哎!你怎麽又回來了?”
    林天遠簡略地說了原由,林方簡直氣昏了頭,手舞足蹈地吼叫“哎呀呀!讓你在寺裏好生侍奉師祖爺爺,你卻做下了這樣的混賬事!為什麽不聽囑咐?為什麽要看那經卷?你連師祖爺爺的話也當耳旁風,真是混賬!”
    林天鴻又趕緊為弟弟解圍,說“爹,這不能怨天遠,是我讓他記下的。”
    聽到林天鴻的解釋,林方怒氣更盛,額頭暴起青筋,咆哮大吼“滾!沒一個省心的!都給我滾!我就當沒你們這兩個兒子。”他摔門進了房間,裏麵傳出捶打桌椅的大響。
    兄弟二人目瞪口呆,愣在當地。
    李氏心裏亂成一團麻,徹底沒了主意,推推大兒子,說“鴻兒,你說話啊!”又搖搖二兒子,哭道“遠兒,你怎麽了?放下東西,坐下。”又分別牽著兩個兒子的一隻手搖動,唉聲歎氣地說“你爹隻是說氣話,怎麽會不要兒子呢?來,別傻站著,都坐下。”
    林天鴻心知,定是鄭伯伯、鄭伯母對父親說了些埋怨責備的話,才使得父親發這麽大的火,說這麽激烈的氣話。他能理解父親,也能理解婉君父母,但他對現在的局麵一籌莫展,心中糾結苦惱,難以言說。
    林天遠遠比哥哥經事少,受到挫折後心無著落,依戀父母依戀家,本指望著從親人身上得到些慰藉,卻不料莫可名狀地被父親怒斥了一頓。他心中氣苦,滿是淒涼,眼中盈滿淚花,痛苦地搖頭,喃喃說“爹變了,爹不要遠兒了,師祖爺爺不許遠兒留在寺裏,家裏也容不得遠兒了。遠兒走,不再討人嫌了。”他抬起袖子,倔強地擦了下眼淚,哽咽著又說“娘、哥哥、姐姐,遠兒走了,再也不回來了,再也不會惹爹生氣了。”說著,眼淚奪眶而出。
    李氏著急的眼淚崩流,抱著林天遠的頭,撫摸著,說“哎呀!兒啊,傻孩子,可別這麽說。爹怎麽會不要遠兒呢?娘知道遠兒委屈,來······”
    林天遠卻掙開母親的懷抱,跪倒地上磕了個頭,緊跑兩步躍上了鶴背。巨鶴馱著他飛過屋脊,向北方遼闊的天空飛去。
    “天遠,遠兒······”林霽遙連聲呼喊著追出大門,隻聽得空中傳來的巨鶴淒厲的鳴叫聲,已經看不清半點鶴形人影了。
    “怎麽都這麽倔呢!”林霽遙對著胡同口的大碾盤踢了一腳,無奈地回家了。她安慰還對著天空發愣的母親“娘,天遠的小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過幾天氣消了就會回來的。”回過身來卻對林天鴻聲色俱厲“天遠賭氣跑了,爹還在生氣呢,都是你惹得,你看著辦吧。”然後對母親說“娘,咱們回屋,讓他自己拿主意。”她沒能拉動母親的腳步,自己氣鼓鼓地回了房間。
    李氏愁腸百結、心亂如麻,淚眼巴巴地盯著兒子的臉,說“鴻兒,你年齡不小了,你得明白你爹的心啊!”
    “明白!”林天鴻點了點頭,說“娘,我知道,爹是在說氣話,其實是為我們好,可是······”
    “哎,明白就好!”李氏麻利地抹掉眼淚,強顏歡笑,笑的淒苦,說“遠兒還太小,隻是一時捫不過彎來,過兩天想明白了就會回來的,這是家嘛!”說著,眼淚又流出來了,她又利索地擦淚,擤了一把鼻涕,又說“鴻兒你先坐會兒,娘去做飯。”轉頭對東廂房喊道“遙兒啊,來幫娘燒水,殺雞,咱們今天吃雞。”低頭抹著眼淚,故作剛強地沉聲說“再怎麽著,飯還是得照吃!”
    林霽遙正把著窗台觀察哥哥,看到他依然是堅定不移的神色,她也鐵了心的賭氣到底,對著窗口喊道“不去,他不答應和婉君成親,甭想吃上我做的飯,連口熱水也甭想喝。”
    “哎,這孩子!”李氏又故作笑臉,說“這是哪跟哪啊!又礙你什麽事了,你怎麽還強上了呢!”無奈地搖了搖頭,準備自己去抱柴禾燒水。
    “娘,您別忙了!”林天鴻上前握住母親的雙手,摩挲著她手上的老繭,又抬起手指理順了母親額前斑白的亂發,極力隱忍著奪眶的淚水,哽了兩下喉嚨,說“娘,不吃了。我得先回泰山,師父和師伯還都牽掛著呢。您保重,勸爹不要生氣,過些天我再回來看你們。”他把那方繡著“喜鵲登枝”的手帕兒塞到母親手中,說“幫我把這個還給婉君吧。”
    林霽遙看到哥哥要退還手絹,立刻坐不住了,吼了一聲“還!你還得清嗎?”她人隨聲至,衝出了出來。往院中一站,怒氣粗喘,豎眉立目,眉間聚起粉紅櫻桃般的一個疙瘩。她看似凶狠霸氣,但話一出口,卻帶有泣意“這幾年你不在家,婉君哪日不想你念你,別人不知道,我卻知道的清楚。聽到你飄落到海上,她日日提心吊膽,眼睛都哭腫了幾回。你倒好,本領長了,眉眼兒也高了,看不起一起長大的女孩了,成了負情薄幸的人了啊你!”她鼻音一轉,眼淚湧出,沙啞著嗓門哭了起來,花容如碎玉,聲音也是支離破碎。
    “不,不是,我沒看不起她,沒看不起任何人。我······”林天鴻難以招架妹妹的哭聲,更難以承受心中的愧疚,可是也不願委曲求全,但他實在找不到為自己辯護合適的話,感覺作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
    林霽遙越哭越氣,大聲吼道“你走吧,去找那位千金小姐吧,我們窮女孩活該受罪。你走啊!”大喝一聲,氣勢頓時瓦解,掩麵而泣,傷心欲絕,似乎連站都站不穩了。
    林天鴻歉疚地望著妹妹,深吸了一口氣,又粗重地吐出來,低沉著聲音,字重千鈞似的說“我辜負了婉君的一片心意,我對不起她,讓她忘了我吧!”說完,毅然轉身,走出了家門。
    “哎!鴻兒······”李氏追出門外,跌跌撞撞地跑了兩步,哭腔哭調地喊道“鴻兒,辦完了事早點回來。”
    林天鴻轉過身,點了點頭說“我會回來的,娘,您回去吧!”說完,又猛地回過身,大步走了起來,眼中的淚水卻再也止不住地湧了出來。
    走到村外曠野,他哀歎一聲,悲壯、激蕩之氣頓時填滿胸腔,縱聲長嘯一陣,大踏步走向綿延向東的路。
    來到汶上縣城時已經是夕陽西下的傍晚了,輝煌滿天,城內喧嘩紛鬧。有一群人圍著說書先生聽即時編排的評書,那先生編排了押韻合轍的唱詞“鐵甲堅船赴深海,長驅直入征東洋。中都虎將陸同章,斷案如神武藝強。挺槍深入妖魔陣,勢如龍虎無人擋······”唱者激情澎湃,滿目崇拜,聽眾感情投入,悠然神往。
    時下,民間說唱小調在輿論傳播中有著舉足輕重地地位,百姓所了解的風尚動向,多由此出。陸同章早在人們心目中塑造了維護法紀、保護一方平安的高大、剛正形象,為人矚目,為人傳誦,海上的經曆又為他加大了光環,在縣衙的宣揚和好事者的造勢之下,他在中都大地,簡直是神一般的存在了。應各方所需,陸同章在中都大地成了久久傳唱不衰的主角。聽到如此的褒揚唱誦,同為事件經曆者的林天鴻感同身受,頗為自豪,啞然一笑,繞開人群,去了一家小客棧投宿。
    第二天,到了泰安城,城牆根下的一個葦席棚頂的說書攤赫然入目,裏麵人滿為患,說書先生也是拿蝴蝶島血戰倭寇的事大作文章。那說書先生眉飛色舞地吟誦“江河為脈山作骨,中原遍地好兒郎。泰嶽擎天千古秀,人傑地靈龍虎藏。俠冠九州猶不夠,汪洋大海顯鋒芒。江湖後浪推前浪,後起之秀誌氣強。今日咱家要講的還是在蝴蝶島大戰倭寇的泰山派英俠林天鴻······”
    聽到這朗朗上口的唱詞,林天鴻愕然一驚,心想,因為自己身屬泰山派,所以在泰安城成了典型,而說書人為投百姓所好,就把他單獨搬出來頌揚。雖然明白這個原由,但他的虛榮心還是有所膨脹,不禁得意起來。迎合著說唱的節拍,他哼著小調,步伐不疾不徐地走向那群人,笑容可掬地對每個擦肩而過的人點頭示意。及至深入人群,他豁然大悟,飄忽的心沉寂下來,頗為尷尬。他發覺自己無異於掩耳盜鈴似的自欺欺人,沒人對他回以讚賞的笑容,根本沒有人注意他,他們其實並不知道他就是他們交口稱讚的“泰山派後起之秀”,他們隻是人雲亦雲,自得其樂。他迅速調整心態,保持著深沉嚴肅,不以為意的樣子,匆匆離去。
    在泰山腳下,他被幾個下山采辦的夥夫圍住了。他們視他為英雄,引以為豪,臉上洋溢著崇拜,喋喋不休地追問經過原委。他們覺得當事人的親口陳述更為權威,自己再轉述時將更有力度。
    林天鴻早已沒了熱情和歡愉,隻作了極為簡短的回答“曆盡艱難,九死一生。”
    夥夫們對這樣的回答非常不滿意,認為不夠形象,不夠具體,嚴重缺少跌宕起伏的情節。他們繼續“不恥下問”,林天鴻隻能“誨人不倦”地一再完善。
    他們推推搡搡地蹣跚而行,一個機靈的小學徒早就歡欣鼓舞地蹦跳著去真武觀傳達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