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臨陣授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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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河奇俠傳!
第一百三十一章
崔老夫人是媳婦熬成了婆,如今成了在崔府享有最高權威的崔老太太,那根家傳的、旁逸斜出的千年老樹根雕成的龍頭拐杖順理成章地傳到了她的手中。一步一砸地,咚咚銅鐵聲,珠光寶氣配上古色沉香,崔老太太不怒自生威嚴。
婆婆大駕來臨,媳婦林霽遙趕緊低頭揩拭眼淚,抬起頭來時已經是柔風吹得怒雲去,隻留溫情在臉龐。“娘您慢些走,小心門檻兒!”她迎上去攙住崔老太太進了門,走到正座椅子前,一手利索地攤平整椅子上鋪的軟墊,一手攙著老太太轉身就座“娘您慢點兒坐!”完全是一副勤快、賢淑、細致的好兒媳自然從容的做派。
妹妹嫁入崔家後,林天鴻這是第一次見到崔老太太,他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恰如其分地遵照傳承的風俗禮儀來對妹妹的婆婆行禮問候,顯得有些緊張和慌亂。
崔老太太完全呈現出了長輩的寬厚、隨和、大度,很自然、很端莊地擺了擺手,笑道“不要行禮,哪那麽麻煩!舅爺快請坐吧!”轉頭又對沈如月說“閨女,你也坐,別拘束!”相處的時間不長,崔老太太和模樣身段兒與女兒楚楚三分像似的沈如月已經非常親切了。
看著貴客林天鴻和親切的姑娘都規規矩矩地坐下了,崔老太太慈祥的麵孔對準了兒媳林霽遙,溫和的眼神帶有偽裝的嗔怨“媳婦啊!你剛才那個說法可不對啊!哥哥就是哥哥,什麽時候都變不得,無論怎樣都不能記恨。那樣的話可不許再說了,連想都不能再想,咱們崔家是絕不允許任何人沒大沒小的······”話說到這裏,崔老太太偽裝的嗔怨似乎變成真的了,目光中泛起了哀傷和悲痛。
知道當年那場事件的人都體悟到了崔老太太的話外之音。聽到兒媳說不認哥哥的話,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崔相龍。那場手足相殘的事給她造成了永遠難以愈合的傷,時不時就會觸景傷情,黯然落淚。
崔老太太經曆了那麽多事,已經磨練出了很強自控力,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瞬間就調整好了情緒,又是一個雍容慈和的婆婆了。笑了笑,說“好了,不說了。任誰都難免有說話衝動的時候,你以後注意點兒就是了!”
“是,娘,我記住了!我以後絕不再衝動,絕不再說您不願聽的話兒!”林霽遙嘻笑著給老太太捶背揉肩,立刻把老太太哄的樂嗬嗬了。
崔老太太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兒媳的關心,笑著對林天鴻說“不是當著舅爺你的麵誇口,霽遙這孩子聰明懂事兒,看得透事兒,會持家,又孝順,成兒能娶到她這樣的媳婦是他的福氣,也是我們崔家的福氣。有時候嘴上不饒人,其實心裏倒替人往前想全乎了,這就叫做刀子嘴菩薩心,這倒跟她祖婆婆有得一比,嗬嗬······”
得到婆婆由衷的讚賞,無疑是為兒媳者最大的成功。作為一母同胞的親哥哥,聽到妹妹被婆婆誇獎,心裏自然是很高興的,但總不能也順著推波助瀾地誇吧。這時的林天鴻還是拿得準話鋒的,說“霽遙還小,見識短淺,有不當之處還請老太太多擔待,常訓導著些!”
“哎呦!舅爺你可別這麽著說!”崔老太太眉開眼笑,眼角的皺紋都飽含溫情,說“我拿媳婦和女兒一樣待,有什麽擔待不擔待的!再說了,她做的事兒都在那擺著呢,什麽都打理的有條有序的,我有什麽好訓導的呢!我是過來人,知道當崔家的媳婦操持這麽大一個家不容易,有些稍微欠穩當的,慢慢就好了,不急,不急!”目光轉到沈如月臉上,又說“好馬配好鞍,好女配好漢,沈姑娘這樣的閨女也就舅爺你這樣的男人配得上!這模樣身段兒怪可憐見兒的,看著就叫人憐惜。閨女,不瞞你說,我啊,第一眼見你就覺得咱們娘們兒有緣法,第一眼看到你就想起了我兒楚楚······唉······好了,不嘮叨了,啥都不說了,也累了,該回去了,你們年輕人說話吧!”
所有人都知道崔老太太的確是累了,不是看出來的,是聽出來的,是感覺出來的。她思念離家出走的女兒,牽掛女兒,不放心女兒。
死了的親人會令人懷念、思念,活著的親人則會令人牽掛,而離家出走的女兒則會時時刻刻令母親擔憂,令母親揪心。
崔老太太走了,與來時相比,陪她走的人換了一個。林霽遙攙扶著婆婆去休息了,沈如月留在了客廳。她做了崔家籌謀大事的旁聽者,並給予了妥善的、最終采用的好主意。
在崔成確保能打贏一場的前題下,爭取讓不確定能贏的薛剛也確保打贏,那第三場的輸贏也就不重要了,也就不用比了,比武前隨便找個人頂一下名就可以了。確保薛剛能贏的關鍵在林天鴻身上。沈如月的原話是“鴻哥武功駁雜,而且多是些速成的奇招、妙招、怪招,如果選對了路數,十天的時間足以讓薛鏢頭的武功來一次飛躍提高。”
“對啊!這個辦法好啊!我怎麽沒想到呢?”聽了沈如月的建議,崔成拍案而起,對著門外大喊“快去請薛總鏢頭!”
···········
林天鴻再三衡量對比,決定把跟當年的魏荊天、也就是現在的敬善和尚學的“捕風捉影手”教給薛剛。因為“捕風捉影手”上手快、攻擊力強、便於出奇製勝。
薛剛練武的天賦資質實在難以令人恭維,他那一身還算可以的武功全是數十年不間斷用功苦練所得。他如今年齡老了,記性更差了,林天鴻把三十來招“捕風捉影手”一遍遍循環試演,細細剖析講解,直用了四天的時間,他才算記住了。記住了,也才隻是依葫蘆畫瓢的第一步,到體會領悟、融匯貫通還差得遠,到借力取巧、克敵製勝差的更遠。林天鴻很代為著急。薛剛雖然練的很刻苦、很認真,很投入,但給人的印象卻是慢吞吞的笨拙樣。他進步很慢,但卻對自己的每一點提高樂不可支,中間休息的空檔裏,他還玩笑似的推崇那最後一招“顛倒乾坤”“魏荊天這老鬼可真是古怪精靈別出心裁!怎麽就想出了這麽操蛋的一招呢!雖然有點荒唐滑稽,倒是很實用,很管用,用成了還很解恨!哈哈······”他似乎很輕鬆愉快的樣子,但到了第七天的時候,他明顯的焦灼了。他不知疲倦地練,中間休息喝水時也比劃招式,有時吃著飯會突然掌底翻花來上一招,會扣翻飯碗或者甩掉了筷子。他發誓似的對林天鴻保證“舅爺您放心,我一定要打贏一場!如果漕幫反悔耍花招,我就是拚了老命也得跟他們幹到底!”
薛剛的話令林天鴻認為他是抱定了破釜沉舟的必死之心了,勸道“到時候你也用不著以命相拚,就算輸了鏢局的生意,日後終歸可以補救,丟了性命可什麽都沒了。為防意外,我會在暗中盯著。漕幫另外兩個堂主我不了解,但我對飛虎堂堂主杜飛虎還是很了解的,他是個光明磊落的好漢,答應下來的事一定不會改口的。再說畢竟還有陸同章陸大人在場裁奪呢。”
薛剛臨陣急訓的這些日子裏,崔成召集了各處人手,以備應對漕幫輸後食言反悔。
沈如月在內院陪崔老太太閑聊家常,絮說兒女心聲。沈如月和崔老太太的談話讓旁聽者林霽遙對她有了深入了解。一開始,林霽遙心有芥蒂不多插言,後來看多了那柔婉端莊的麵孔、知道了沈如月的很多往事經曆,心中不禁打消了七分怨懟,多了三分的敬意和憐惜。她心底暗自為好姐妹婉君嗟歎,麵上卻對沈如月和顏悅色了許多。
約定的日子到了。
崔成、薛剛已經有了誌在必贏、出師大捷的信心,為確保全身而退,也為了顯示崔家依然雄厚的實力,還是決定把召集來的一百多位好手們全部帶上。火工頭準備了簡單豪邁的早飯,燉了兩大鍋鹵汁牛肉,神色莊嚴肅穆的崔成端起酒碗義氣踐行“兄弟們,有勞了!”簡短有力的話真摯懇切,勝過任何煽情的千言萬語,一百多位漢子們全都神情激蕩起來了,個個現出慷慨就義般的悲壯。
薛剛帶隊到莊外牌坊下等候,崔成到內院向母親拜別,才正式說起了現在麵臨解決的事。
盡管崔成說的輕鬆自信,崔老太太還是惶恐不安,嚴辭交代“鏢局能保就保,不能保就舍棄,咱們家可不能再出事了!”
崔成從內院出來,頂頭遇到了精心裝扮的妻子。
林霽遙頭紮紅綢絲巾、身披猩紅披風、腳穿團雲緞麵軟底靴、勁裝束裹、腰懸寶劍,完全是一副英姿颯爽的女中豪傑樣。
崔成感覺眼前一亮,被妻子這種賞心悅目的霸氣美麗逗笑了“哎呦!遙妹你這是幹什麽嘛!”
“出征打仗,陪你赴約決鬥!”林霽遙一手掐腰,一手按住劍柄,對著清掃庭院的小廝大聲喊道“快去牽馬來!”
“遙妹,你就不要去了!”崔成對一本正經中帶著滑稽可愛的妻子說“你在家陪娘,安心等我們得勝歸來好嗎?”
“不好!”林霽遙擺手說“出征父子兵,夫唱婦隨,我一定要陪你一起去!”撒嬌似的對丈夫做了個鬼臉,說“成哥你就讓我去吧,你不是說還得有人應個名嘛,那我來應名好了!反正又不用出場去打,我就當去看個熱鬧!”
崔成明白妻子的強性子,也不忍拒絕妻子軟語的請求,改口說“你去可以,隻能當去看熱鬧,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能動手。”
“是!謹遵夫命!”林霽遙似是而非地抱拳躬身,對崔成行了個領命禮。
“怎麽?霽遙你也要去嗎?”林天鴻和沈如月走來了。
“去啊!當然要去啊!”林霽遙對著哥哥揚起了得意的小下巴,說“你不是說過‘出嫁從夫’嘛,這麽重要的事,我當然要陪著成哥嘍!”
崔成對林天鴻說“大哥,讓遙妹去吧,否則她在家更擔心。”
妹妹和妹夫的話都有道理,林天鴻不能反對了,囑咐妹妹“事關重大,不可兒戲。到時候你可千萬不能魯莽衝動。”
“知道了,哥!”林霽遙不耐煩地回答了哥哥的話,轉過身就大喊“馬呢?怎麽還沒牽來?”
“來了,來了!”去牽馬的那兩個小廝答應著,拖拽著醉醺醺的趙四跑來了。
林霽遙說“讓你們去牽馬,把他牽來幹什麽?快去牽馬!”
小廝一撒手,趙四倒在地上滾了個蛋,眯著眼睛唔唔噥噥地說“牽······牽什麽馬?牽不了······不能牽······馬醉了!呃······呃······”他打了一個酸臭彌漫的響嗝,放了一個奇醜難聞的響屁。
“嗨!”林霽遙怒從心頭起,火在眼中燒,颯爽幹練的英姿猛然高大威武了,喝叱道“這是說的什麽混賬話!馬怎麽會醉了呢?”飛起一腳踹在了趙四身上。
趙四癱在了地上,昏昏噩噩地說“幹嘛打我?你是誰啊?”抬起醉臉、睜開沉重的眼皮,定住了眼珠“噢!是夫人您啊!我可沒再犯錯,老實著呢,那麽好的酒我都沒舍得全喝,拌了草料喂馬了······嗬嗬······原來馬也喜歡喝酒······嗬嗬······”他飛流直下的一道口水即將落地的時候又被他給強勁地吸回了嘴裏。
林霽遙又要再踢打趙四,崔成攔住了她,說“回來再處理吧!”又對那兩個小廝說“再去牽馬,總不至於都醉倒吧!”
那兩個小廝滿臉悲催,哭笑不得地說“五匹馬醉倒了三匹,另兩匹拉稀不止,都拉了兩天了,也不知道趙四給喂了什麽東西!恐怕牽來也不好使!”
“什麽?”崔成喝道“有這種事!”
“千真萬確,小的不敢撒謊!”
林霽遙氣得咬牙切齒,把抬起來準備踢向趙四的腳狠狠地跺到了地麵上,擺著手說“趕出去,趕出去,趕得遠遠的!”
有四個人答應著,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把趙四拖走了。
崔成對妻子說“馬不成了,你就不要去了吧!”
“去!”林霽遙說“不是還有腿腳嘛!我又不是邁不得步行不得路。”
老管家提議說“要不派人去鏢局牽幾匹馬過來?”
崔成還沒說話,林霽遙一揮手,說道“不用了,也就二三十裏路,正好活動活動,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