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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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聲)
    六年後。
    大年三十的午後,細雪剛停,冬日格外和煦。
    一輛黑色的賓利轎車正四平八穩地行駛在前往錦城的高速公路上。
    而車子裏麵,卻是一片嘈雜。
    “爸,老師說這兩年我們班上的同學就會開始陸續分化了。當然,我個人是不擔心啦,因為覺得我肯定是alpha嘛。分化成alpha之後,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隔壁班的學長omega了。但最近我照鏡子的時候,總覺得……”
    “喵,喵喵……”
    “爸比,我要吃糖!”
    “鈴……”
    “爸,你覺得我算不算帥?”
    “爸比!我要糖,要吃糖!”
    “鈴……”
    “爸比爸比爸比爸比爸比!”
    12歲的許南逸因為苦惱自己的顏值問題成為話癆;
    4歲的許知非因為吃不到糖而直接變成尖銳的高分貝複讀機;
    各自在貓包裏的夏安和大胖都在焦躁地喵喵叫。
    而在這些聲音之間,還夾雜著許嘉樂的手機鈴聲——
    是付景打來的電話。
    在這一刻,賓利車裏就是宇宙大爆炸級的混亂。
    坐在副駕駛位的付小羽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毀滅吧。
    他前幾天一直在忙,但連加兩天兩夜的班、籌備給末段愛情掛牌上市,都不會比應付這一切要來得棘手。
    沒生寶寶前,付小羽的人生信條是直麵困境、永不逃避;
    而當開啟了做爸爸的人生之後,他才刻骨銘心地意識到,有些困境注定是他無法單單靠勇氣就能麵對的。
    比如這一刻;
    再比如三年前,他推開房門,看到一歲的小知非手裏捏著自己的粑粑,抹得身上和臉上床上到處都是,玩得不亦樂乎,還在傻乎乎地對他咯咯直笑。
    那一天,永不逃避的付小羽選擇默默地關上房門,給去買菜的許嘉樂打電話求救。
    是的,這些年來,他既是生意場上戰無不勝的巨人,也是帶娃場上不知所措的麻瓜。
    育兒使他本來硬邦邦的人生信條也變得帶著點投機分子的狡猾——
    直麵困境,偶爾逃避;
    逃避不了,還有老公。
    付小羽扶著額頭,把目光投向了開車的許嘉樂。
    alpha的神情仍然非常的淡定。
    “寶貝,你剛剛有沒有答應過爸比?”
    許嘉樂透過後視鏡看著車後座的許知非,故意把語氣壓得低沉了一些:“上車前一顆糖,隻要你在路上乖乖的,不哭也不鬧,下車後爸比就再給你一顆。告訴爸比,你現在能不能乖乖的?”
    許知非小朋友嘟了下嘴巴,本來想要哭唧唧,可是為了吃糖,硬是忍辱負重地把眼淚重新憋了回去:“能。”
    “乖寶貝。”
    許嘉樂點了點頭,一邊給付景的微信回撥電話,一邊又飛快地對著南逸說:“南逸,你當然帥。”
    他顯然對於混亂場麵已經駕輕就,完全能夠冷靜地排序解決問題的先後。
    說話期間,付景那邊也接通了微信電話。
    “喂,爸?”
    許嘉樂開了免提,一邊開車一邊說:“你們到日本了?一路還順利嗎?”
    “好的,大胖很乖的,你放心。我和小羽在回家路上。我在開車,等會到了我打給你。”
    南逸抱著雙手,一直等到許嘉樂掛斷了和付景的電話,才繼續道:“爸,你真的不覺得我眼睛太小了嗎?”
    “那不叫小,是狹長、狹長的眼睛。”
    許嘉樂哼了一聲,強調道:“誰說狹長的眼睛不帥了?這是遺傳了你爸的優良基因。”
    坐在一邊的許知非咬著手指望著南逸,他不知道是被什麽逗樂了,忽然咯咯笑出了聲,拉了拉南逸的手:“哥哥抱。”
    南逸一被知非拉,臉上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他把穿著白毛衣的知非抱了起來,輕聲說:“來,哥哥抱。”
    許南逸很會抱,小家夥不一會就已經舒服得開始打哈欠,一時之間好像也忘了糖的事。
    許知非,雖然年僅四歲,可是美貌已經可見端倪。
    雪團子似的臉蛋,嘴唇粉嘟嘟的。
    他的五官分布像是隻小貓,鼻子和嘴巴都小小的,但是卻有一雙格外漂亮的、圓溜溜的大眼睛。
    而那淺褐色瞳孔,更和他的omega父親如出一轍。
    南逸看了看知非,再看看付小羽,又看了看開車的alpha,最終隻能煞有其事地、長長都歎了口氣——
    眼睛有點小的他,鼻子並不是很挺,個子也沒有長得很高。
    在求愛路上,是會有點坎坷的。
    他的這些憂愁,大人們不會懂吧,估計許知非也不會有懂的一天。
    想到這一點,12歲的南逸感覺到了一種類似於惆悵的情緒。
    車子裏終於安靜了下來,兩隻貓也慢慢地不叫了。
    付小羽看了許嘉樂一眼,結婚五年多了,他還是會經常覺得這個alpha很神奇。
    許嘉樂——
    老人、小孩,以及貓類動物的克星。
    ……
    到了錦城,許嘉樂把車停好就先去開後備箱拿準備好的生鮮食材,而許朗已經早早地出來迎接了。
    “爺爺!”知非奶聲奶氣地跑向了許朗。
    許朗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趕緊彎下腰:“來知非,讓爺爺看看,又沉了是不是?”
    他一邊把知非抱了起來,一邊摸了摸南逸的腦袋:“南逸也長高了啊。”
    許朗就這麽一手牽著南逸,一手抱著知非往屋裏走,中途還惦記著溫聲對著付小羽說:“你別凍著,聽樂樂說你這陣子忙壞了,可千萬別因為工作累壞了。我剛泡了壺紅茶,沒加奶也沒加糖,你趁熱喝點。”
    “謝謝爸。”付小羽微微笑了一下,輕聲說:“我沒事,過年這幾天能休息下。”
    慕容靜雅卸任之後,一直和許朗住在錦城那套帶院子的二層小樓裏。
    這裏從裝修到種植都是許朗一個人親自打理,因為是冬天的緣故,貓貓狗狗都不愛待在院子裏,連先前後院池塘裏養著的幾隻烏龜都挪到了屋裏,所以院子裏空曠了許多,積雪被掃到了兩側,隻留下中間的石子小路。
    但是一到春夏天的時候,花花草草的很是熱鬧好看,慕容靜雅愛吃葡萄,所以許朗還自己搭了葡萄架子,很有有種陶淵明式的怡然自得。
    付小羽自從來過這裏一次,就覺得親切舒適。
    他喜歡這裏。
    隻是許朗過這樣的生活可以理解,但他至今想到另一位不苟言笑、總是看起來板正體麵的omega竟然也住在這裏,還是會時常覺得怪異。
    許朗這邊囑咐付小羽說了好幾句話,囑咐完之後才忽然想起自己還有個兒子在車後麵搬東西呢,這才匆匆補了一句:“你搬完東西也快進屋。”
    “……知道了。”
    許嘉樂多少感覺到自己在許朗那兒的地位在直線下降。
    付小羽和他結婚之後,他的名次就已經往後降了一名。等到知非出生之後,好家夥,再降一名,他現在已經正式成為了家庭地位最低的那一個。
    不僅要搬食材,還要拎兩個貓包,許嘉樂倒騰了兩三次才總算進屋。
    許朗的房子采光很好,暖風開得也足。
    地上鋪著厚地毯,家具都是紅木的,裝修其實稱不上豪華,但是非常的溫馨舒適。
    夏安和大胖一被從貓包裏放出來就發了瘋,兩隻貓這樣直衝進來,再加上夏安體型又大,頓時把客廳裏本來趴得好好的一貓兩狗嚇了一跳。
    貓貓狗狗到處亂竄,貓毛狗毛也在到處亂飛,再加上追著貓跑的知非,還有逗狗的南逸,場麵頓時一片混亂。
    而在這一片混亂之中,一個身材高大的omega仍然麵不改色地坐在窗前的躺椅上,手裏握著一本打開了的經濟學人雜誌專心閱讀,隻是在許嘉樂和付小羽走進屋之後,才抬起頭道:“來了。”
    慕容靜雅已經五十多了,但五官麵貌和六年前也沒什麽變化,仍然看起來非常筆挺精神。
    他漆黑的頭發沒有一絲斑白,一雙端莊的鳳眼威嚴如昨,似乎永遠都是這樣平靜的近乎有點冷淡的神情,讓人難以親近。
    許嘉樂當然也懶得多親熱,點了點頭就算打過招呼了。
    但拒人於千裏之外這件事對許知非來說根本就不存在。
    他穿著一身白毛衣,像個糯糯軟軟的白團子,顛顛地跑到了慕容靜雅腿邊,再次理所當然地張開雙臂:“慕容爺爺,抱。”
    要知道,許知非來到這世界上之後,學會的第一個單詞是爸比,第二個單詞就是抱。
    從此以後,爸比抱、爺爺抱、哥哥抱,就成為了他最喜歡說的固定句式。
    但凡他認識了一個人,馬上緊接著就會發出“抱抱”的聲音。
    “咳。”
    慕容靜雅被小家夥圓溜溜的眼睛這麽一盯,忙放下了雜誌,把知非抱在了膝蓋上。
    隻是他顯然完全不善於抱孩子,手輕輕拍著知非的後背,大概是自己也覺得僵硬,所以抬起頭看向付小羽:“ipo進展得怎麽樣了?預計幾月能上?”
    慕容靜雅和自己兒子沒話,但是每次見到付小羽倒都有的聊。
    許嘉樂對這些moneytalk興趣不大,帶著許朗養的那兩隻小土狗,跑到廚房看許朗準備的菜色去了。
    “挺順利的。”付小羽一邊剝橘子一邊沉穩地說:“預計得三月份吧。之前的估值我不滿意,所以耽誤了一陣子,但現在都理順了。”
    “嗯,之前說是八個億,確實是估低了。”慕容靜雅抬頭看了眼付小羽,雖然語氣淡淡的,可是眼神裏卻劃過了一絲讚同——
    他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對這個兒媳婦確實比較滿意。
    因為是回家過年,所以付小羽的衣著其實和平時去公司時相比很簡潔低調。
    渾身上下沒什麽配飾,隻有右手無名指上那枚巨大的藍鑽戒指卻根本不容忽視。
    付小羽今年三十三歲了。
    但上天對他實在眷顧,即使年歲漸長、又育有一子,容貌五官變化不大。
    身材筆挺修長,皮膚更是細膩光潔,就連指甲和發絲都泛著健康的光澤。
    他一雙貓眼雖然偏圓,可生育之後瞳色奇異地變深了些,聲音也更為低沉磁性。
    坐在那兒說話的時候,沉靜雍容,像是頭端坐的獅子,氣勢已經完全不遜於盛年時的慕容靜雅。
    付小羽的膚色格外適合冬天,在窗外照進來的一片雪光之中,更顯出渾然天成的華美麗色。
    與其說他的狀態越來越好,不如說比起年輕的時候,這個omega此刻的美貌也和他的事業一起,攀登到了巔峰期。
    就在這時,許嘉樂一隻手抱著大胖,從廚房又走了回來。
    “這饞貓。”他一邊摸大胖圓滾的腦袋一邊低聲說:“絕不能讓它再在廚房待著了,不然一不留神,食材就都被他給吃了。”
    大胖喵喵地叫著,有點不滿地扒著許嘉樂的胳膊。
    付小羽轉頭微微笑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把剛剝好的橘子瓣喂到了許嘉樂嘴裏一塊:“吃瓣橘子。”
    那枚藍鑽更襯得omega的手指修長、皮膚雪白。
    被這樣一隻手喂著,許嘉樂不由滿足地眯起了眼睛:“甜,再來一瓣唄。”
    “嗯。”付小羽雖然沒說話,但很快就低頭又掰了一瓣喂了過去。
    “你爸開始炒菜了嗎?”
    慕容靜雅倒是忽然問了一句。
    “開始了。”
    “那……”慕容靜雅雖然麵不改色,可是卻很快就把知非輕輕地放到了地上,站起身道:“那我去看看都有什麽菜。”
    他說是去看看。
    可是當許嘉樂過一會轉頭通過走廊看出去時,隔著廚房的玻璃門,卻看到慕容靜雅站在許朗背後,在給alpha係圍裙。
    嘖。
    許嘉樂撇了撇嘴,沒說什麽,而是轉頭問付小羽:“咱們現在給爸打電話吧?”
    “打吧。”
    付小羽和許嘉樂結婚之後,基本上很公平地實行了輪換過年製。
    去年三十在付景那邊過的,今年就在許朗這。
    也因為這樣,許嘉樂提前給付景和唐寧安排了去東京跨年的雙人行程,免得付景失落。
    一接通視頻電話,先衝到前麵的就是知非。
    “姥爺姥爺!”許知非的嘴巴都差點都要親到手機屏幕上去了:“我想你!姥爺親親!”
    “來讓姥爺好好看看,哎呀,小臉又圓了,真好,過幾天來姥爺這兒,姥爺給你做紅糖糍粑,最甜的。”
    視頻裏,付景的嘴都快要笑歪了。
    抱著許知非的付小羽聽到“圓”時,眼神已經有些凝重,再聽到“甜”,眉毛都幹脆皺了起來。
    要談到溺愛這件事,許嘉樂、許朗是通通排不上號,付景才是那位處於付小羽心中最需要嚴防死守的名單上的頭號人物。
    許知非最饞,付景還偏偏有把任何生物都喂圓的能力,其中包含許知非、大胖、甚至是年少時候的付小羽。
    這兩者的組合,那簡直就是災難,付小羽不能不警覺。
    “爸,”許嘉樂察覺到了付小羽的神情變化,趕緊打了個茬:“你和阿姨玩得怎麽樣,還開心嗎?”
    “開心。”付景臉色紅潤,顯得格外有精神:“小許,你安排得都沒問題的。你這幾天怎麽樣啊?大胖乖不乖?聽說b市那邊在降溫啊,你和小羽都要多注意保溫。初七你們來順城,你想吃點什麽?還有……”
    付景開始絮叨之後,付小羽的精力已經開始有點不集中了。
    這其實是他從少年時代到工作之後都有的毛病了。
    不過也無所謂,因為付景幹脆就是和許嘉樂聊上了,也完全沒注意付小羽有沒有在聽。
    這幾年,付小羽算是見識了付景對許嘉樂的稱呼,從充滿憤怒的“二婚alpha”和“姓許的”,到中性的“你對象”,再到如今親切的“小許”。
    到了現在,因為他工作忙,付景有什麽事已經習慣了一概打電話找許嘉樂,與之同步的是那份窒息環繞式關懷,也從隻叮囑“小羽”,變成了“你和小羽”。
    如果說許朗對他的關愛是那種長輩alpha對小輩omega的溫厚,付景對許嘉樂的關愛多少就更有點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愛的勁頭了。
    反正,現在三十六歲的的小許在付景眼裏,就是活生生的倆字——
    完美。
    這通電話打了半個小時,等許嘉樂好不容易掛斷了之後,付小羽都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知非也中途就跑去跟著南逸去院子裏逗狗了。
    “所以我爸有什麽話要和我沒?還是都和你說了。”
    付小羽半躺在沙發上,斜了一眼許嘉樂,故意問。
    “說了啊。”許嘉樂掃視了一眼周圍,見兩個崽都不在,就連貓貓狗狗都跑得差不多了,隻剩下個因為年紀太大而懶洋洋地趴著養神的夏安,這才把omega直接摟進了懷裏,輕聲說:“你爸囑咐你呢,讓你要恪守o德,好好對alpha老公。所以工作再忙,也不要忘記親親。”
    付小羽笑得彎起了眼睛,哪怕平時看起來再沉穩,他其實還仍然是那個會被許嘉樂的胡說八道逗笑的omega。
    他一把環住許嘉樂的脖頸,兩個人在沙發上親得有點難舍難分,直到身後傳來一聲輕輕的“咳”。
    慕容靜雅站在後麵,有點尷尬地開口道:“準備開飯了。”
    ……
    如果說許嘉樂算得上是廚藝上佳,那比許嘉樂還要多浸淫廚藝多三十年的許朗就可以說是烹飪大師了。
    還沒進餐廳,那香味已經滿溢。
    南逸和知非早就飛奔著、歡呼著了過去,緊跟在他們身後的是兩條狗還有三隻貓,再然後才是許嘉樂和付小羽。
    大圓桌擺得滿滿登登的——
    有小朋友們一看到就會歡呼的可樂雞翅、鬆鼠鱖魚、鍋包肉,還有一看就是特意為了付小羽準備的香煎扇貝、黃酒醃蟹鉗,還有蒜蓉蒸龍蝦,蔬菜和涼菜量都不大,但選了很多種,很精致地點綴在硬菜之間,桌子中間還擺了一鍋竹笙草雞高湯。
    許朗做菜不太講究什麽中式西式,什麽做法雖然都混在其中,但是因為手藝厲害,也都是色香味俱全。
    一到了吃飯的時候,就是許知非小朋友激動到滿臉通紅的時候,也是許嘉樂最焦頭爛額的時候,更何況桌上又全是海鮮。
    說起來,許知非基本上是完美地複刻了付小羽的長相,可是個性卻又嬌又黏又饞。
    許嘉樂不得不合理懷疑,付小羽現在看起來又瘦又嚴格,搞不好小時候其實也是知非同款。
    許知非因為太矮,坐在座位上不得不伸長脖子,才能把肉乎乎的小臉蛋露出來:“爸比爸比,我要吃魚!爸爸!”
    他叫許嘉樂爸比,叫付小羽爸爸,但是後麵這聲爸爸可不是在要吃的,而是在生氣許嘉樂這會兒在給付小羽夾蟹鉗,而沒有給他挑魚刺。
    付小羽毫不客氣地盯了小家夥一眼——
    並沒有把許嘉樂謙讓出去的意思。
    和許嘉樂相比,付小羽作為父親的自覺性明顯要薄弱一點。
    雖然是自己生下來的寶貝,可是一方麵他本來就傾向於嚴格一點的教育方式,另一方麵又對自己的alpha仍然全然保持著大貓的霸道性格。
    許知非在比較厲害的父親麵前氣勢明顯變弱,隻能抿了下嘴巴,用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著許嘉樂。
    “爸爸,”南逸在一邊看了半天,看自己老爸夾在老婆和兒子之間頗為狼狽的樣子,終於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我給弟弟挑魚刺吧。”
    “乖寶貝。”許嘉樂鬆了口氣。
    南逸則很哥倆好地對著許嘉樂眨了眨眼睛,意思是:爸我懂你。
    晚飯之後,夜色已經漆黑一片,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雪。
    許朗像往年一樣打開電視放著春晚,吃飽喝足的南逸帶著知非和兩隻小狗跑到院子裏堆雪人放煙花去了。
    許嘉樂和付小羽一塊在廚房裏洗完碗本來是打算一起出去陪兩個孩子玩,可是付小羽洗碗這會工夫就已經打了好幾個哈欠,沒精打采的。
    許嘉樂用毛巾把手擦幹淨,低聲說:“連著幾天都沒睡好了,先去屋裏眯會吧。”
    “這……”付小羽遲疑了一下,他倒不是覺得在許朗家裏睡不好意思,隻是覺得平時工作忙也就罷了,大年三十都沒一直陪著家人,有點不好意思。
    “去吧。”許嘉樂摸了摸他的臉蛋,吻了一下omega的睫毛:“12點之前我叫你起來,咱們一塊跨年。”
    “好。”付小羽終於點了點頭。
    等付小羽在房間裏睡下之後,許嘉樂也去了院子裏。
    南逸一手牽著知非,另一隻手揮舞著煙花棒。
    知非開心地一個勁兒地搖南逸的手:“哥哥再來一個,哥哥再來一個!”
    皚皚白雪之中,火花的光芒點燃了夜色,把一高一矮兩個小家夥激動的神色照得透亮,兩隻小土狗也在後麵蹦蹦跳跳。
    那畫麵的美好,像是出自電影裏一般。
    許嘉樂靜靜地站在後麵看著,直到許朗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樂樂。”
    “爸。”
    他和許朗一起站在了門廊下,一起看了一會兒之後,許朗才開口說:“你在b大教書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許嘉樂說:“剛開始換了環境,是有點不適應,但從去年開始,感覺就已經進入正軌了,現在一切都好。”
    許朗沉默了一會,終於低低地歎了口氣:“多少,還是有點可惜了……”
    許嘉樂當然知道許朗在說什麽。
    付小羽懷孕生子的那段時間,他正好順利完成了自己的博士學業。
    三年前,他在美國從m大畢業之後,本來得到了留校教書的機會,但是後來因為付小羽的工作主要還是需要在國內和東南亞地區活動的緣故,最後還是選擇回到b市,在當地的大學任教。
    雖然生活上一切都好,可是從學術的角度來講,的確是有一些可惜,當初許嘉樂的導師還曾經非常惋惜。
    許朗雖然關心、也疼愛付小羽,可是許嘉樂終究是他的兒子,涉及前途,他始終還是覺得稍微有些可惜。
    許嘉樂當然明白父親的心情,開口道:“爸,其實我不覺得可惜。”
    他望著雪地裏的兩個小朋友,低聲繼續道:你還記得嗎,小羽生孩子的時候,那麽……”
    許嘉樂說到這裏,有點艱難地頓了頓。
    過了這麽久了,他仍然還記得自己陪產的時候,看著自己的寶貝疼得一聲聲哭,到最後連哭聲都變得微弱的時刻。而他在產房裏,隻能狼狽地流著淚,握緊付小羽的手。
    “我知道的。”許朗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是啊,我們都知道omega的不容易,可是知道也好,心疼也好,身為alpha始終沒有辦法代替omega生育,不是嗎?”
    許嘉樂喃喃地說:“隻要不能代替,就不存在什麽感同身受。爸,其實我的想法很簡單,生育是上天賜給omega的能力,可是如果愛他,就不該讓這個能力反而變成一種母職懲罰。小羽愛他的事業,也有足夠出色的能力去做到最好,我不能替他生產,那起碼該保護他,即使在生育完之後,也可以像之前那樣,耀眼而自由地活著。”
    “更何況……”
    許嘉樂轉過頭,看著許朗微微地笑了一下,輕聲說:“你是了解我的,爸,我天生就喜歡家庭,喜歡孩子,更愛我的omega。我隻是犧牲了一點點,但還是選擇了我想要的生活,不是嗎?”
    “樂樂……”
    許朗推了推眼鏡,鏡片後他狹長的眼睛裏閃動著一絲光芒,他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終於從背後搭住了兒子的肩膀,慢慢地說:“隻要你和小羽都幸福。”
    ……
    關了燈的房間裏,許嘉樂摸著黑掀開被窩鑽了進去,把裏麵散發著甜膩香氣的omega一把摟進了懷裏。
    “唔……”付小羽用鼻音哼了一聲,還沒睜開眼睛就已經先轉身抱住了許嘉樂。
    “寶貝,還懶著呢?”房間裏隻有他們兩人,許嘉樂的稱呼也放肆了一點,他環著omega細窄的腰,咬了一口付小羽的臉頰:“十一點半了。”
    “怎麽這麽快。”付小羽嘟囔了一聲,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他剛睡醒,還迷迷糊糊的,幹脆就賴在許嘉樂的懷裏躺著。
    月光從窗子裏灑進房間裏,夏安和大胖都躺在付小羽的腳邊,這會兒夏安正把大胖按在身下,用舌頭一口一口地舔著大胖肚皮上的毛。
    付小羽看了一會,忍不住啞聲開口道:“夏安這麽喜歡大胖嗎,把大胖毛都舔濕了。大胖也不禮尚往來一下。”
    “付小羽,你是不懂貓。”許嘉樂低低笑了一聲,耐心地解釋道:“夏安舔大胖,是因為在他們之間,夏安地位高一點,地位高的貓舔地位低的,可不能胡亂禮尚往來。”
    “哦?”付小羽忽然轉過身,一雙圓圓的眼睛特別亮。
    他一個翻身,直接把許嘉樂撲在身下,戴著藍鑽戒指的修長手指環住了許嘉樂的頸子,指尖搭在alpha的後頸。
    不用去看,隻要摸到那個刺青,就已經足夠讓他興奮。
    “許嘉樂,那……”他低聲說:“我哪天也要把你渾身都舔濕。”
    “嘶——”
    壞了。
    大壞特壞。
    貓現在已經壞透了。
    許嘉樂倒吸了一口氣,趕緊弓了下腰遮蓋了一下反應,咬緊牙說:“別鬧。”
    付小羽笑得甜蜜又狡猾,環著許嘉樂的脖子,連著親了好幾下alpha的臉頰。
    “許嘉樂,”他抬起頭,說:“我們把知非丟給爸爸兩天,好不好?”
    付小羽圓圓的眼睛裏,神色認真又單純,完全沒有愧疚。
    他明明就是最具有責任感的omega,也絕不是失職的父親,但是一旦涉及到這件事,就完全露出了貓咪任性時不管不顧的習性。
    “……好。”
    許嘉樂最開始應答的時候還帶著點無奈,可是這聲“好”說出口之後,便再也無法掩飾地也眯起了眼睛。
    他把嘴唇湊到omega的耳邊,啞聲說:“我愛你,我的小公貓,我他媽要狠狠地和你過兩天夫夫生活。”
    ……
    11點59分。
    慕容靜雅靠在許朗懷裏,付小羽和許嘉樂則分別牽著知非和南逸,還有兩隻狗三隻貓也全部聚集到了院子裏。
    電視機裏《難忘今宵》的歌聲遙遙地傳過來。
    十、九、八、七。
    “三、二……”
    知非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將被兩位父親以可恥的原因拋下,興奮地在雪地裏直蹦,倒數喊得最大聲。
    “一!”
    “新年快樂!”
    隨著所有人喊出聲,遠方傳來鞭炮的聲響,煙花點燃了漆黑的夜空。
    在一片喧囂中,許嘉樂悄悄地握緊了付小羽的手指,而omega則轉過頭,在璀璨的煙花下,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許嘉樂——
    潔白的雪花落在他們的頭發上、肩膀上,神聖而又美麗。
    新的一年到來了。
    許嘉樂知道,他們還有很多很多年在前麵。
    十年後,或許南逸已經結婚,二十年後,或許連現在的小白團子知非都有了自己的孩子。
    可他們還會在一起。
    看著孩子長大,看著彼此慢慢變老,皺紋優雅地爬上眼角。
    人生如此短暫,生命在這片蒼茫的天空下都變得渺小。
    但隻有在一起,如江水般奔流向前的時間才終於有了意義。
    生命的終點,終於不再是一片荒野。
    愛是人類擁有的最美好的本能。
    這世界上,隻有愛能戰勝虛無,也隻有愛能在時間麵前永恒。
    【全文完】
    太累了,也太趕了。
    後話和抽獎過兩天再搞,大家放心,還有許多番外的,還有懷孕和生子外傳,都會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