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茫然思索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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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愛不摧!
公司掀起了一股巨浪,巨浪的核心是研發中心,主角是何摧。全公司都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大意是說產品官方測評分數低,是何摧的授意。他在g大主持組建測試中心期間,研發中心的工作是由總裁袁烈代理的。他擔心自己的業績被抹殺,因此授意有關人員搞出導致產品出現第一次官方測評分數低的漏洞,卻又及時地回來解決問題,這難道是時間的巧合?他親自到測評中心周旋,使測評結果乾坤逆轉,非常不可思議。因此該匿名者暗地對測評中心的一位負責人進行調查,發現他是何摧的大學同門師兄,私交甚好。因此完全可以共同做一個巧妙的局。局中人的個人成敗,可想而知。
何摧讀完郵件,盯著屏幕看了半天。風暴如期來臨,方式也沒有什麽新意。他一點怒氣都沒有,倒是難為了部門的同仁,噤若寒蟬者有之,義憤填膺者有之。他們甚至有人開始來領命,說要查出來是誰幹的。何摧給部門的同仁們發了郵件,隻說“請大家不要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清者自清。你們按部就班的工作,就是對我無聲的支援。”大家看見他雲淡風輕,便漸漸平靜下來。查出是誰幹的,這簡直易如反掌。隻不過何摧還沒有想好該攪多大的浪,該淌多深的水。
廖琪琪本來出差在外麵,卻也第一時間知道了這件事。何摧看著手機屏她的名字,任它執著地響了兩遍,沒有接。他知道廖琪琪應該知道這件事了了,他也大概知道廖琪琪要跟他說什麽。那又怎樣呢?他不認為自己現在需要所謂的建議、安慰、支持、以及同仇敵愾。他需要的不過是保持頭腦的清醒,披上戰袍罷了。
何摧跟那位大學同門師兄陳晨通了個電話,寒暄之後,講了匿名舉報中有關他的內容。這位師兄爆了個粗口,想了想,說“來查我底兒的人一定是在這個行業圈子裏呆膩歪了。你們公司要是不控製住勢態,哪怕對你、我有丁點兒的不利不敬,也等著收拾爛攤子吧。我也猜得到你給我打電話的目的。你不方便做的事我沒什麽不方便。等著瞧,我會讓以為我們倆是拴在一起的螞蚱的那個始作俑者付出代價的。妄大也不能不知道天高地厚。”
何摧輕笑了一下,說“你總是比我會興風作浪,這次咱們一起來。”
何摧比起任何人都更加從容地度過了這一天。所有的員工都在納悶,怎麽會這麽風平浪靜?下班之後,他在停車場遇見了袁烈。兩個人看到對方都停了下來,沉地著對視著。還是袁烈先開了口,說“你比我想象得沉得住氣。”
何摧把手搭在車的前蓋上,有韻律地用指尖敲著,然後給了袁烈一個意味不明的笑,說“一樣的虧總不能吃兩次。”
袁烈眼底的眸色變了變,說“我知道你和陳晨的私交不錯。這些年官測這件事情都是你一個人在做,業績有目共睹。當然也會有人認為你居功至偉,難免倨傲,因此這件事便沒有多麽出乎意料。我本人並不對裏麵臆測的關於你我的關係有任何想法。董事長也隻交代這件事隻追究造謠者,不擴大調查範圍。”
何摧抬手按了遙控鎖,說“我目前沒有任何特別的意見。董事長交代了你,你盡管交代下去就是了。作為有關人士,我還是回避得好。”他繞過車頭上了車子,衝袁烈揮了揮手,慢慢駛出。
說心情沒有被影響,那是不確切的。何摧漫無目的地在路上開著車子。等紅燈的時候,他看見路邊那座知名學府,曾經他的、陳晨的、袁烈的的母校。他打方向盤,向校門口駛去,停了車子信步走向校園。路過一座座熟悉的建築,一個個熟悉的處所。到籃球場的邊上,他脫掉外衣挎在臂彎,擇地坐下。
這會兒天都黑了,並排挨著的幾個籃球場上卻還有人在玩,借著不太明亮的燈光,進行著並不激烈的爭奪和投球,步伐也那麽慵懶。不是每一場競技都需要輸贏,它本來就可以是一場遊戲,一場切磋,或者純粹的一場打發無聊的舉動。
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何摧把電話從外衣兜裏拿出來,看了一眼電話號碼,接通,“喂”了一聲。
“何摧,我,我能給你唱首歌嗎?”然後那邊傳來一陣嬉笑聲。
何摧愣了一下,電話那邊是葉書冉,沒錯。不過,她這樣怯懦地要給他唱一首歌,這是什麽個情況啊?
葉書冉沒聽見他接話,本來就羞紅了的臉變得更紅了,她飛快地說“算了算了,實在太打擾你了。再見。”然後趴在桌子上,說“我求求你們了,我真丟不起這個人,我跟他不熟,真的一點兒也不熟。”
錢鑫拍了拍她的肩,說“沒關係,大不了明天咱們去男生宿舍發名片。”
何摧聽見電話“嗒”地掛斷,舉著手機哭笑不得,想了想回撥了過去。電話在葉書冉手邊響起,她一把按住電話聽筒。寢室裏的人都哄笑了一聲,說“接不接啊你?”
葉書冉盯了她們一眼,把聽筒拿了起來。提了口氣,說“你好,我是葉書冉。”
“書冉,怎麽了?”
“何摧,我沒打擾你吧?”
“沒有。為什麽要給我唱歌?”
“今天下雨,下午英語口語課時全班都在睡覺,隻有我一個人去上課了。老師說這門學分隻給我,其他的都是不及格。她們就懲罰我,說給電話本的最後一頁最後一個人打電話唱首歌。”
“哦,何其榮幸。可是,如果我不想聽呢?”何摧忍不住逗弄她。
葉書冉急了,“我也不想打擾你的!”然後低了聲說“我也知道這很無聊。可是如果不打電話給你,她們明天就去男生宿舍門口發卡片,她們把卡片都寫好了,說本人葉書冉,芳齡21,無男友,求交往。”聲音越來越低,她抬手摸了摸滾燙的臉。真是,如果現在何摧就在她麵前,她真是無地自容。
何摧爽朗地大笑起來,她羞赧、可憐的樣子浮現在眼前。“好吧,你唱,我洗耳恭聽。”
“而且必須唱兒歌,你多擔待啊~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一不小心嘩啦啦濺了我一身泥。”葉書冉想唱都唱了,就別再扭扭捏捏折磨他的耳朵。好在自己唱兒歌的時代,也是經常登台獻唱的文藝兒童。
葉書冉活潑歡快的兒歌和她同學們嘻嘻哈哈的笑聲從聽筒裏傳來。她的兒歌唱得挺好聽的,她的聲音也那麽好聽。何摧始終嘴角噙著笑,耳機貼在耳邊,壞心情在一點一點地被滌蕩掉。這個兒歌他也會唱的嘛。
歌聲停下來,他聽見葉書冉噓了一口氣的聲音以及旁邊亂七八糟的起哄和掌聲。
“何摧,謝謝你啊。你等一下。”葉書冉揮揮手,對一屋子的人說“娛樂時間結束了,你們趕緊給我騰地方,我還得善後呢。”眾人識趣地散去,寢室裏靜了下來。
“你抽了很多煙?”葉書冉把捂著話筒的手挪開,輕輕地問。
何摧站起來,單手穿上衣服。聞言手下一頓,問“你怎麽知道?”
“你的聲音都啞了。心情不好啊?”剛剛他接通電話時候低沉的“喂”了一聲,她便發現不對。雖然她對他沒有多麽熟悉和了解,但是她就是有這個感覺,也因為他叫她的名字時,少了一份兒輕鬆和溫和。
“所以我得對你說‘謝謝’,剛才心情不好,現在好像好起來了。”
“那我就不介意剛剛很失態、很丟人了。真娛樂到你了,一點兒都不虧啊。”葉書冉摸了摸鼻尖兒。
何摧慢慢走向另一個空著的籃球場地,靠在籃球架上,本來想點一支煙的,此刻把煙捏在手心把玩著,沒有點燃它的欲望。
“書冉,你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兒。”
“我好像、大概、真的有這個優點。你在哪兒,周圍很空?”
“在我大學校園裏,經常跟我的朋友打籃球的地方。”
“我喜歡看別人打籃球,但是不太懂籃球規則。哪一方進球我都很興奮,我還給烏龍球喝彩過呢。”
何摧低笑了一聲。“想來北京工作嗎?”他突然問。
“還沒想過呢。”
他們倆都沉默下來。葉書冉先說“本來今天我是被她們懲罰的那一個,她們說出來懲罰方案並且知道我要打電話唱兒歌的對象是你的時候,我絕望極了。我權衡了半天被你拒絕丟人還是明天去男生宿舍發卡片丟人,最終決定在你這兒冒一次險。可是現在我覺得這一點兒都不糟糕,你救了我,不是嗎?”
何摧凝了眉,問她“是因為我對你來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所以才選擇寧可被我拒絕也不去男生麵前丟人嗎?”
“當然不是!因為我想我的運氣應該沒那麽差,看在我們再三偶遇並且互相幫助過的份兒上,你也許會覺得我無聊,但是不會放著我去尋難堪。”
不知怎地,聽了這句話的何摧心中竟然微微地波動了一下。
“所以,何摧,不管今天你因為什麽心情不太好,隻要你想著‘沒什麽大不了的’,也許下一刻這件事情就真沒什麽大不了的了。天都黑了,回家吧。”
無論今天他多麽不需要別人的理解、支持、安慰,此時這個什麽都不了解,僅僅憑著他的聲音就知道他心情不好,拐著彎兒地在勸慰他的姑娘,是那麽讓他舒心。也許因為這個女孩遠離他的生活,所以她的鮮活和純淨便總是能夠掀動他心裏那個堅硬的角落。
他說“再見,書冉。”
他總是把自己的名字叫得那麽好聽。書冉也道了聲“再見”,把電話筒放回去。憑幾麵之緣就敢動了安慰他的心思,在他麵前總是做出出乎自己意料的事情,葉書冉感到忐忑。
她穿了外套,到隔壁跟錢鑫打了聲招呼,說自己下樓一趟,便一個人走到校園裏去。她發現自己似乎第一次這樣漫無目的的在偌大校園裏遊蕩,甚至在月亮已經高懸了的時候,發現了幾處從未發現過的角落。
她想起來對何摧說過的,她不喜歡這裏,在這裏太寂寞。其實是自己讓自己寂寞起來的,可是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回憶起過去的大學歲月,怎麽像得了一場憂鬱症?葉書冉甚至打了個激靈。她自嘲地笑了笑,這是還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