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愛與哀愁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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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愛不摧!
    何摧歎了一口氣。到嘴邊的“那你想走嗎?”,說出來卻成了“我不想你走。”
    葉書冉的心咚咚跳得厲害。趴在那裏小心地呼吸著。
    片刻,她感覺到何摧坐在她旁邊,手裏把玩著她的頭發,說“真的這麽為難嗎?我知道阿姨從未見過我,覺得我們倆的交往也非常態,對我缺乏信任。她想要保護女兒不受欺騙和傷害的心思,我懂。可是書冉,你對我也沒有信任嗎?我不會傷害你的。也許……也許今天我有失控的時候,嚇到你了。可是我保證會給你時間,讓你慢慢適應和我的親密。我也一樣珍惜你。我們從沒有缺少過真誠的溝通,彼此都是以誠相待的。你要試著說服阿姨相信我們,我也會試著讓她相信我,我們一起努力。今天,或許你跟阿姨說你住在這裏會讓她生氣、緊張,但是你能不能試著跟她說清楚你是怎樣住在這裏的?讓她相信我們不會做讓她接受不了的事情?”
    葉書冉爬起來,跪坐在床上,眼睛濕濕地看著何摧。何摧也看著她。她摟上何摧的脖子,把頭放在他頸間,低聲卻又堅定地說“好,我和媽媽談。我相信你,何摧,一直一直都相信你。”
    何摧把她緊緊地擁著。從未像此刻這樣感動而知足。
    “現在談嗎?”
    “嗯。”
    “用座機吧。手機太費了。座機我綁定了i號碼。以後給家裏打電話就用它。”
    葉書冉跟何摧到客廳,何摧對她說“好好談。”然後回到自己房間,關上了門。他走到離門遠的窗前,臨窗看外麵的燈火。他第一次想到以後要是生個女兒,要怎樣既放她自由,又護她安好呢?
    葉書冉的聲音隱隱地會透過門傳過來。還好,沒有發生爭執。對可能的結果,何摧做了最壞的打算。最壞也不過是今晚就把葉書冉送過去,畢竟她都已經到這個城市裏了,他原來想要的也不過如此。不能用自己的奢求來強求她。
    過了不知多久,何摧發現外麵沒有聲音了。他開門出去,看見葉書冉手按在電話聽筒上,垂著頭,異常地沉默。何摧站到她跟前,她才發現。何摧扶著她的肩,略彎腰平視著她,問“怎麽了?”
    葉書冉強扯出一個笑來,說“沒事了。”
    “阿姨她說什麽了?”
    “她說”葉書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說如果我不知自愛,就把我帶回去。如果你對我始亂終棄,就讓我自食惡果。”
    “她很生氣?”
    “應該是很生氣。但是,她起碼不會明天早上就出現在我麵前了。她說,既然母女一場,就都不要枉負彼此的信任。”
    “書冉,我……”
    葉書冉捂住了他的嘴,說“何摧你什麽都別說了。我並不是想讓你對我心存愧疚。我隻是請求你,如果有一天你發現其實這一切都不對頭,能不能看在我曾經努力靠近你的情分上,對我不要太殘忍”
    何摧抓過她的手,問“為什麽?你這樣請求我是為什麽?”
    葉書冉的眼淚瞬間傾瀉下來,泣不成聲。何摧根本擦不及那些熱熱的眼淚,隻好把她摁在懷裏,說“我就沒有給你任何安全感嗎?”
    葉書冉的身體因為哭泣而顫抖。何摧想原來也不是所有的擁抱都能帶來安慰。但是,起碼她現在不是在獨自哭泣。何摧像哄孩子一樣,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好了,不哭了。雖然我不明白你的請求,但是我答應你。我也請求你,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覺得我對你太殘忍,一定不要不聽我解釋。”
    葉書冉在她懷裏拚命地點頭。
    待她哭聲漸止,何摧把身體往後撤了一撤,說“不悶嗎?”葉書冉仰著頭,眼睛紅紅的,鼻頭紅紅的,發絲被淚水粘在臉上,因為哭得太厲害,身體都在發熱。何摧歎了口氣,替她整理了一下頭發,說“你們女孩子怎麽那麽會哭?你去照照鏡子,可憐巴巴的。”
    葉書冉自覺失態,此時也瞧不出臉紅是因為哪般。她說了句“討厭,你才可憐巴巴”,向衛生間走去。照著鏡子,她看見自己的樣子還真是可以用“我見猶憐”來形容了。她衝鏡子裏的自己做了個鬼臉。
    何摧把這一切看在眼裏,說“能把自己哭得這麽漂亮,也真難得。你要是對著別人這麽哭一場,我想我會嫉妒的。所以,以後想哭就到我身邊來。”
    “你還盼著我哭啊?”
    “我倒不是盼著你哭。不過女孩子都有哭的權利。”
    葉書冉看了他一眼,出了衛生間,跑到房間裏捧了衣服出來,說“我要洗澡了。”剛剛哭得身上黏黏膩膩,難受死了。她砰地關上門,何摧站在門前笑了笑進了廚房,找到冰箱最後一個西紅柿,去了皮,切了瓣兒,拿蜂蜜醃漬了,放在新買的小瓷碗裏還真漂亮。想起她說“我覺得蜂蜜拌西紅柿的味道是挺好的”。是挺好,很好。
    葉書冉洗完出來,看見何摧在看書。她站在一旁,擦著頭發,問“沒有吹風機吧?”
    何摧搖了搖頭,還真沒有。“明天買一個。我這短頭發擦幾下就幹差不多了,你頭發長,不吹還真不行。”
    葉書冉不置可否。“何摧,我上次來北京買了一張地圖,覺得自己看得挺明白的,不就是東西南北,一環又一環的嗎?可是我站在北京站,馬上就分不清東西南北了。你說,我是不是得買個指南針帶身上啊?而且,北京人一指路就說東西南北,我往往都得麵朝他同一個方向站著,小心地問他‘您能說是左還是右嗎?’我這算路癡不?”
    “算。不過習慣就好了。路感也是練出來,走出來的。”
    “何摧。”
    “嗯?”
    “何摧。”
    “嗯?”何摧不知道這姑娘又玩什麽把戲,應了她,等著接招。
    “隻要叫你一聲就有人應我,而且還就在眼前,感覺特別不真實。不會明早一起,發現其實我還躺在寢室的上鋪呢吧?”
    “那你就再大喊一聲,看我應不應你。”
    葉書冉慷慨地給了何摧一個晚安吻——在臉頰上。她不大敢對何摧過於頻繁地親密,她也不大敢對何摧說其實她很喜歡黏著他。實際上她一貫引以為傲的矜持,今天也已經矜持掃地了。
    何摧摸了摸微麻的臉,他想今天自己可以得一個“鮮人”獎。對很多事的感覺都非常新鮮。譬如,還可以得到一個晚安吻。其實他並不太習慣這麽早睡。
    第二天早上,何摧聽到門響,睜開眼睛,聽了聽動靜,然後下了床,邊走邊大聲問“是琪琪嗎?”
    他走到客廳,看門口是葉書冉正在彎腰脫鞋,旁邊的櫃子上還放著她買回來的早餐。
    “這麽早啊?”
    “何摧,你大概要適應一下還有廖姐姐以外的女人會隨時推門而入。”她換好了鞋子,拎起早餐,笑吟吟地看著何摧。“不好意思,我剛才出去,用了一下你的鑰匙。”
    何摧接過早餐,轉身去了廚房。葉書冉去衛生間洗手。
    何摧走過來對她說“一會兒出去給你配一套鑰匙,再到物業去申領一張門禁卡。”
    葉書冉想了想,這幾天她還要呆在這裏,有一套鑰匙確實方便一點兒。她隻點了點頭。剛才她聽見何摧問“是琪琪嗎?”心裏便一沉。她明知何摧站在客廳裏也沒抬頭看他,是不想讓他把自己的臉色看進眼裏去。等她武裝好了自己,才說出那句話。真是諷刺,她得自稱是“廖姐姐以外的女人”。
    趁何摧洗漱的時候,葉書冉擺上了早餐。何摧坐在桌前,她說“我出去轉了一圈,找到那個早餐鋪子了,早點可真豐富啊。”
    何摧一看,今天的早餐也真豐富,兩碗小餛飩,兩碗豆腐腦,幾隻水煎包。“你吃得下這麽多?”
    “比較貪心,看著想吃,就都買了。一會兒不是還出去嗎,中午飯大概吃不了正餐了,早上多吃點。”
    以往周末的早餐都是何摧買好了,等廖琪琪過來吃。這樣醒來之後吃現成的早餐,好像還真是第一次。
    “你昨天看書看到很晚嗎?還是你周末都睡懶覺?”
    何摧覺得吃到口裏的餛飩怎麽那麽燙啊。實際上自己從不睡懶覺,昨天也不是看書看到很晚。他想早點睡的,可是他躺到床上之後,發現床上都是葉書冉的體息。她上午洗得香噴噴的,然後在這床上睡了一覺。起初這味道淡淡的,可是他越是睡不著,似乎那個味道就越濃。而且不爭氣地,他想到葉書冉軟軟的身體,和香甜的吻,像一個初次經曆愛情和親密的毛頭小夥子。後來實在困極了,他才迷迷糊糊睡去的。剛才去洗漱,他聞了聞葉書冉擺在那裏的沐浴露和洗發液,就是那個味道。
    他把那個燙口的餛飩咽了下去,說“沒有看很晚。我偶爾也睡個懶覺。昨晚睡得好嗎?”
    “挺好。就是醒來的時候有點懵,回了一會兒神才想起來自己睡哪兒了。我這段時間真的可以拿狡兔三窟來形容了,自己家、姥姥家家輪著睡。昨天睡了這裏,過兩天還要睡到學校宿舍那邊。”
    兩個人吃了飯,各自回到房間裏換衣服。何摧知道女孩子出門總會羅嗦一些,於是換好了衣服在客廳等她。看見沙發桌上放著他春天給她買的那個保溫杯,走過去拿起來看了看,然後隔著門大聲問她“書冉,你帶溫水出門嗎?”
    葉書冉回他“我在廚房涼了茶,你幫我倒進去吧。”
    何摧把茶加了進去,想起來小時候去公園玩,總有茶水攤,賣5分錢一罐頭瓶子的茶水,裏麵還飄著茶渣,可是十分解渴。何摧弄好了,葉書冉也收拾好自己開門出來。
    “好看嗎?”葉書冉在他身前歪著腦袋讓他欣賞。她穿著及膝的嫩綠色短裙,穿著乳白的齊腰短袖,袖口還有小蝴蝶結,梳著馬尾,淡粉的唇,腳下穿著一雙與裙子同色的平底兒船鞋,背著個小雙肩背包。
    “你這樣子像個高中生。咱倆這麽出去,好像我帶小朋友去遊園。”實在是太俏皮可愛了。
    葉書冉把保溫杯裝到雙肩背包裏,又重新背好,拉著何摧的手說“那我們出發吧,摧摧哥哥。”
    何摧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摧摧哥哥”是叫他呢。他好笑地說“你是想了一晚上想出來這個特別的稱呼嗎?”
    葉書冉綻放了個大大的笑容,說“嗯,大概偶爾會這麽叫你。”
    跟她在一起,怎麽就這麽開心呢?忍無可忍就不要再忍了吧。何摧扳過她的頭,居高臨下地說“我以為有晚安吻就會有早安吻呢。看來我期望過高了。現在補上。”說完,就吻了下去。
    葉書冉閉著眼睛享受著這個輾轉纏綿的吻。美好,真的很美好。結束了綿長的吻,何摧、葉書冉還擁抱在一起。
    “何摧啊,上次你說春看大覺寺的玉蘭,夏看圓明園的荷塘,秋看釣魚台的落葉,冬看頤和園的初雪。今天是帶我實現第一個諾言嗎?”
    “是。我不是說,隻要你能來,帶你看遍京城四季。”
    “可是我並不需要諾言都實現得太早。想真的實現他們不過是一年的四季而已。我不是要你承諾漫長乃至一生的歲月給我,我隻想你記住,我們曾經也有過諾言的。”
    “書冉,是不是你來了,就算對我的許諾兌現了?”
    “不是。我對你的許諾是如果有一天你發現這一切都不對勁,從而要離開我的時候,我不怪你。”
    何摧皺了眉,昨天她說過同樣的話。她現在竟然又重提。這句話讓他聽起來心驚肉跳。她昨天似乎說“能不能看在我曾經努力靠近你的情分上,對我不要太殘忍?”
    “書冉,你這麽沒有安全感是因為什麽呢?你為什麽覺得我會對你殘忍,嗯?”
    “哎呀,摧摧哥哥,我以後再也不說了。你就當我給你開個空頭支票,嗯?”
    何摧隻好把這件事按下不提。他想其實,他們隻不過是缺少了朝夕相對的那些日子。即便那樣他們都能努力靠近,難道不能說明他們對感情是慎重且真誠的嗎?
    葉書冉打開了房門,說“走吧,不然天熱了。我再不胡說八道讓你不開心了。何摧你這個深思的樣子太迷人了。”
    “嘁,你就是個磨人精。”何摧無奈地跟她出了門。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廖琪琪從裏麵走了出來,看見何摧站在電梯前,她笑吟吟地問“接我?”
    站在電梯另一旁的葉書冉叫了聲“廖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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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