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愛不摧！
    葉書冉聽見何摧窸窸窣窣地起床時，正在給易堃寫信，趙巍沒考上研究生，留在c市進了電視台，她私心不覺得趙巍有多好，但是難以辜負唯有“深情”。易堃說“拒絕他不忍心，拖著還是不忍心。”她轉身看向床這邊，看著頭發有些蓬亂的何摧，愣怔了一下。他靠著床頭，支起一條腿，迷迷蒙蒙的眼睛看著她，樣子實在是太性感了。
    葉書冉對他笑，問“怎麽不等我叫你？還能睡會兒。”
    何摧搖了搖頭，抬胳膊伸向葉書冉，說“過來。”
    葉書冉嘟著嘴，說“跟叫小狗似的，小狗也得有個名兒吧？”可是腳下還是朝他走了過去，在他身邊站定，把手放進他手心裏。
    可是何摧隻輕輕一拉，整個人都趔趄到他懷裏，葉書冉調整了一下姿勢，枕在他肩上。“幹什麽呢？”
    “寫信，給易堃。”
    何摧笑，“你們倆不是都有手機，發短信不行嗎？”
    “手指頭在上麵按來按去，太麻煩了。不如寫字痛快。”她親昵地在何摧頸畔蹭了蹭，繼續說“我在信裏寫，她一定是拿被子把自己團團圍起來，靠在枕頭上，然後才會把信拆開了。信封一折，往枕頭底下一塞。”
    “那你寫沒寫你給她寫信的時候，我在你旁邊呼呼大睡？”
    葉書冉抬頭去看他，他笑眯眯地看著她。
    “你又猜對了呢。”葉書冉在他唇上輕輕親了一下，待何摧想深吻進去，她使勁兒掙脫了出來，跳到一邊，說“醒醒神兒吧，我聽著走廊裏他們都起來活動了。”
    “管他們呢，咱們倆不是蜜裏調油呢嘛。乖，過來讓我抱抱。”
    葉書冉沒理他，轉到桌前去收拾信件。她歎了口氣，說“真是，怎麽能變化這麽快呢，以前不是挺紳士的嘛。”
    “跟自己女朋友紳士斯文？那還像回事兒嘛！”
    聽見“自己女朋友”這句話，葉書冉忽有所思。
    何摧下了床走到他旁邊，問“我睡的時候，你都幹嘛了？”
    她想問“你們早上看日出的時候照了什麽照片？”尋思了一下，說“也沒幹什麽，就是看會兒書——你看，我還隨手裝進來一本《擔保法》，剛才看了看，發現自己畢業論文寫得真差勁，寫的時候就跟沒過腦子似的。真想回去重寫、重答辯。哎，我剛才寫信給易堃，說跟你私奔到北戴河，那會兒我忽然想起來我爸有一張在北戴河照的照片，他抬著一條腿，太陽正好在他腳尖兒，像是踢足球一樣。你們早上照沒照有意思的照片？”
    何摧拿起桌上的礦泉水瓶子，擰開灌了幾口，說“沒拍什麽像樣的，這一群人在一起淨鬧騰了。”
    葉書冉把信夾進書裏，慢悠悠地轉過身來，微笑，看著他的眼睛，說“沒什麽像樣的？那是——都拍了不像樣的？”
    “明天早上帶你去看日出。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日出不夠壯觀。”他把葉書冉抱進懷裏，嘀咕著“怎麽就不能讓我好好抱一會兒？”
    葉書冉的胳膊環過他的腰，把自己貼在他身上。好一會兒，她問“幹嘛早上不喊我起來看日出？”
    何摧低頭去看她，卻隻看個腦瓜頂，身子往後偏了一下，說“冤枉啊！你以為我偷偷去看日出的？我叫你了的，你跟揮蒼蠅一樣趕我走，說要睡到日上三竿。”
    葉書冉歪著頭想，有這回事嗎？她完全不記得了，隻知道這一覺除了醒來不知身在何處，難得睡得好。叫過她起床看日出？真是丁點印象都沒有的。
    “真的嗎？”葉書冉咧嘴一笑。
    何摧無奈地歎氣，說“哎，難道我還會扔下你自己去玩兒？”
    “可是你真的扔下我自己去玩兒了啊！我不去，你不是應該在這兒陪我，然我一睜眼睛就看到你嗎？怎麽說也是第一次……”葉書冉說不下去了，她發現自己口無遮攔的，耳根都燒了起來。
    何摧笑著迫她抬頭看自己，問她“第一次什麽？”
    葉書冉心想，何摧是個壞人，她總是上壞人的當。
    “我不喜歡看海邊日出。實際上我也不怎麽喜歡海，海水讓我畏懼，我喜歡爬山。什麽時候有時間陪我去山上看日出吧？你說泰山還是黃山呢？”
    何摧看她這樣顧左右而言他，明明羞了還強自鎮定的樣子，真是喜歡得不得了，便也學她不找邊際地說“哎，我給你收拾過來用的東西時，發現你的衣服幾乎都是素色的。”
    “我懶得搭配衣服嘛，素色的隻要顏色協調，搭起來就沒有大過錯。我身上這套衣服是跟易堃一塊兒逛街的時候買的，今早穿上就被方顥澤笑話了。”
    何摧的手機響，他去床邊拿了手機，不耐煩地說“知道了，15分鍾下去。”他對葉書冉說“袁烈比鬧鍾還催人發急。”
    葉書冉下樓的時候，看見方顥澤回來了，陳晨和袁烈、廖琪琪都在樓下。保姆阿姨正在往鋪了一層冰袋的大整理箱裏放食物，她左右也幫不上什麽忙，就在一旁看著，偷偷地想幸好幸好，一起玩兒的人不可心，吃的還不錯。
    方顥澤看見她在一旁閑呆著，說“我回來接你和陳明娘倆的。”
    “我和陳明可不是娘倆吧？”葉書冉低頭嘀咕著。
    “也對，我是回來接你和陳明她們娘倆的。葉小姐，準備好了嗎？”
    葉書冉看了看樓上，何摧還沒下來。她說“我上去一趟。”
    恰巧在半樓的地方遇見了何摧，一見她，他便急急地問“我忘了問呢，你會遊泳嗎？”他才剛洗澡的時候，一溜神，鼻子嗆了水，忽地就想起來不知道葉書冉會不會遊泳，這可是大事兒。匆匆洗完，一出衛生間沒看見葉書冉在房間，他換了衣服就下來找她。
    葉書冉摸了摸鼻尖兒，站在他站的那一階下麵，仰頭，笑說“不會呢。”
    “哎，那怎麽放心你去海邊玩兒呢。”他摸了摸葉書冉的頭，拉著她一起下樓。
    “方顥澤，書冉不會遊泳，你看好了她。給她找個遊泳圈套著。”
    葉書冉趕緊說“沒事兒，我不下水，就在岸邊玩玩兒。”
    “套著遊泳圈下水泡一泡還是很有意思的，就是別往深水走，知道嗎？”
    方顥澤歎了口氣，說“你這樣我可不敢給你照看她了，是不是少跟頭發絲兒都不行啊？”
    何摧還沒說什麽，葉書冉便說“放心好了，不會打給你當燈泡的，我可以跟熙熙玩兒。熙熙呢？”她轉頭問陳晨。
    陳晨說“熙熙正在發起床氣，穿哪件衣服都不可心，她媽媽正哄她呢。”
    後來到底是方顥澤在車庫的雜物櫃裏找到一個遊泳圈，何摧親自吹了氣，又在水池裏試了是不是漏氣。
    廖琪琪說“何摧，你婆媽起來也真是夠肉麻的，想當初我第一次跟你們去遊泳館，你可是拎著我的胳膊給我扔到池子裏的。”
    何摧看都沒看她，把遊泳圈擦幹，說“你那是去遊泳池裏學遊泳，一眼見底兒的地方，能淹死你不成？這是海，一個浪都能卷走人的。”
    廖琪琪忽然就捶了他一下，說“害我灌了好幾口水呢，當時就想捶你，湘湘在我沒好意思。現在補回來。”
    餘人的目光都投向葉書冉。
    葉書冉抱過來那個遊泳圈，餘光掃過略尷尬的何摧，朝向廖琪琪，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廖琪琪條件反射地往後一躲，隻聽葉書冉說“我還以為你沒看見我呢。”
    她不就是想說她無視我嗎？我就替她說出來好了。此時，葉書冉知道易堃常說的那句“忍無可忍，還需再忍”，到底是什麽境界了。她還想問問廖琪琪，剛才你躲什麽？是怕我扇你一巴掌嗎？雖然做了可惡之事，可是還沒到那種要挨一下子的地步。我葉書冉，也不是隨時隨地都會撒潑的。若不是之前旁聽了她和苗苗的那段真情流露的話，還不至於大庭廣眾之下，這點兒事也沒拿捏住。本來想一笑了之的，隻不過，那是本來。
    “鹽鹽姨姨！”樓上傳來熙熙的聲音，這孩子真是可愛，更仿佛是專來為她解圍的。隻一瞬，她略寒的表情轉為甜甜的笑，扔給熙熙一個飛吻，揚聲讚道“哇，熙熙，你好可愛哦。”她此時身上穿著紅色的遊泳衣，腰間係了一條帶黃色波點的紗巾，像條紗裙一樣。
    何摧看了眼臉色巨難看的廖琪琪，又看向葉書冉。仿佛剛才葉書冉臉上那冷凝的表情，是他看錯了。
    當局者迷。那邊三位彼此看了一眼，心知肚明。
    陳明走下台階，陳晨順手把熙熙接了過去抱著。陳明揉了揉肩膀，指著熙熙，說“書冉，看到熙熙這身裝扮了嗎？衣服怎麽穿都不順心，後來好容易弄明白了，要跟你穿一樣的衣衣。可巧有個紗巾能裝點一下，不然今天是出不了門了。”
    去海邊的路上，葉書冉逗著熙熙玩手指遊戲，唱著“彈鋼琴啊彈鋼琴……”，手指在她胖嘟嘟的小胳膊上彈跳，惹得熙熙咯咯直笑。
    陳明靜靜地看著她。剛剛那一幕，她在給熙熙整理刮在扣子上的紗巾時站在樓梯上看到了，所有人的表情她都看到了，這個姑娘表情一瞬間僵硬、一瞬間微笑、一瞬間落寞。可是她給何摧的，一直是微笑，眼睛裏柔情萬種。如果何摧不懂得珍惜——不對，是不懂得給她純粹的珍惜，會失去她的。
    方顥澤選的這塊海灘是個訓練場，所以遊人很少，沙質也還不錯。方顥澤先來過，帳篷、遮陽傘、躺椅都已經在那兒了。
    葉書冉沒換遊泳衣，就坐在沙灘上跟熙熙玩兒。拿小桶灌了海水玩兒水車，她眼疾手快地抓了一隻拚命往海裏爬的小螃蟹送給熙熙，熙熙如獲珍寶，她們倆用沙子圍了一個城，把小螃蟹困在裏麵，看它橫衝直撞，葉書冉信口給她編故事聽，聽得熙熙不停地問“還講”“還有呢”。陳明覺得自己就是他們倆的陪襯。
    方顥澤跟苗苗一直泡在海水裏，方顥澤遊泳的姿勢還挺漂亮，苗苗遊得也不錯，身材又那麽火辣。方顥澤才說過不久，不是一般的女孩子都可以帶到這種場合裏來玩兒的，所以這個苗苗也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嘍。何摧身邊的人都覺得他和廖琪琪很般配，這讓葉書冉心裏十分失落。
    陳明哄著熙熙去遮陽傘下麵吃水果、喝水，葉書冉一個人站在岸邊遠望。大海從來都不會讓她覺得平靜，她總覺得下麵波濤暗湧，深不可測。她曾經看過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湖，水麵一下子變成黑色，平靜不複存在，湖麵湧動，她心裏緊張，總覺得也許下一秒就會被吞噬掉一樣，拉著葉書啟就跑。自那以後，她就不愛江河湖海了。
    海天相接，海水灰藍。她又低頭把褲邊網上卷了卷，剛剛幾個浪過來，她的褲邊都有點濕了。恰巧她看見一塊瑩綠如翡翠，卻被海浪打磨得圓潤光滑的玻璃片，彎腰去撿。可是還沒等直起腰來，一個大浪打過來，她便被拍到水底。
    葉書冉緊閉著雙眼和唇，憋著氣，努力地想要爬起來，使勁往上抬頭，頭都不能露出水麵。她急了，好容易掙紮著蹲起來，又一個浪把她拍趴下，剛剛撤走的浪還把她往深處拖了一些。她想著自己要死了。
    忽然一隻有力的手臂抓住她的胳膊，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她本能地緊緊霸住身邊可以抓住的這個——應該是人吧，在憋不住呼吸，灌了一口水的時候，終於露出了水麵，有氧氣可以呼吸。她使勁地咳了幾聲，覺得肺多快不是自己的了。那人要鬆手，她忙緊緊抓住他，說“別丟下我。”等到被放在沙灘上，她還霸著人家不放。
    “好了，小嫩草，你安全了，可以放開我了。”
    葉書冉慢慢地睜開眼睛，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對著前麵那張臉說“我不會遊泳。剛才我以為我要死了。”
    “那我就得跟你一起死了，何摧肯定把我剁吧剁吧扔海裏喂魚了。”
    “何摧？”葉書冉這會兒從驚嚇中緩緩回神？看見眼前這張大臉是——方顥澤，沒錯，是他。她愣愣愣地看了一會兒，想著方顥澤怎麽這麽大的臉呢？
    這時另外一個聲音說“葉書冉，你沒事兒吧？”
    她抬頭看了看。那兩個人，對了，是苗苗，方顥澤帶來的那個女人，還有一個是陳明。
    她又看了看方顥澤，他哭笑不得地說“你能不能放開我，這……你安全了，丫頭。”
    放開？葉書冉看了看自己，忽地一鬆手，身體往後仰了一下，幸虧用手撐住沙灘。原來，她一直摟著方顥澤的脖子，而方顥澤就跪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