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刹那永恒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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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愛不摧!
拿了浴巾和換的衣服,葉書冉決定迅速地洗個澡,一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有人來,二是這個熱水器出熱水很不穩定,水溫在洗到一半的時候會忽冷忽熱。
站在淋浴底下,水嘩嘩地淋在頭頂,又順著頭發濕潤了皮膚。她想到上大學時候跟易堃、錢鑫一起在學校公共浴室洗澡,會悄悄地、色色地開一下小玩笑;會認真地給對方擦背;會試用有著對方專屬香氣的那款沐浴露,那是一種親密的朋友之間才會做的事。不知道自己在這所城市裏,還會不會遇見如此親切的、親密的朋友。
她覺得自己此刻特別疲憊,想泡一個暖暖的澡,再陷在一張軟軟的床裏。隻是不知道這樣美好的、本不算異想天開的生活,什麽時候能再度屬於自己。如果這都沒有,哪怕是一個暖暖的、寬闊的、溫柔的懷抱裏也好。可是現在什麽都沒有。
葉書冉心尖上顫了一下。方顥澤提醒自己給何摧打個電話,其實不用任何人提醒,她也該跟他說一聲自己回學校了。可她沒有。在他的家門口被層層的鎖拒之門外,而他卻在廖琪琪家裏。那一刻她惱怒地想這已經是第二次被他丟在這個城市裏不管她了,每次都是因為廖琪琪,找到丟失的東西總要付出代價的,何況他弄丟的是她這個大活人呢?她決定下樓之前,在那兒盯了那扇門半天,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麽從來不管回到這個地方叫做“回家”,因為這裏一點家的感覺都沒有,隻是一個舒適的地方而已。她在這個城市,是沒有家的。
何摧究竟什麽時候才會發現自己根本就沒在他以為的地方呢?她承認自己有點兒作,但是,她就是不想給她打電話告訴他自己在哪兒。
洗了澡出來,她能聽見對門很熱鬧的聊天,他們肯定是開著門的。
葉書冉從包裏拿了手機,上麵有何摧2分鍾前發的短信,問她在幹嘛,葉書冉沒理。衛生間裏有吹風機,可是她不了解她的這位室友是不是願意跟人共享自己的用具。她靠坐在床上,拿了條毛巾被搭在腿上,邊撥電話邊想天漸漸涼了,又要準備一條薄被。
撥了易堃的電話,本來以為她會說“嗨,臭丫頭,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可是電話響了半天,在她將要放棄的時候,那邊卻接通了。
“嗨,堃,忙什麽呢?”
“葉書冉你這個臭丫頭,你為什麽不在呢?你要是在,是不是會跟我一起狠狠揍那個騙子一頓?”
葉書冉心裏一激靈,易堃這女人在哭,她不禁身體緊繃起來,問“怎麽了?你喝酒了?”
易堃真的哭出了聲音,說“沒有,沒有喝酒,我不敢,怕我喝醉了又去找他。”
直覺地,易堃說的“他”是個男的。可是,哪個男的會讓她傷情至此?不過二、三個月而已,她遇到了誰?
“誰,你說誰?”
葉書冉這樣一追問,易堃好像是清醒了一點似的,說“是啊,連你都不知道是誰。我是怎麽做到守著他隨便說的一句話就過了這麽多年的。”
“易堃你現在是清醒的嗎,你這樣我很不放心。”她迅速地在大腦裏搜索此時能夠去拯救一下易堃的人,卻發現因為畢業,她一時誰也想不到。那些考研留校的,他們還未能建立起任何新的聯絡,她一咬牙,說“易堃你現在到底怎麽樣,在哪兒?”
“我?在家,那個曾經跟你一起外宿的家。”
“易堃,如果你願意給我講你這個守望多年的故事,就講給我聽,講完了,你好好的洗洗睡。你要是還這樣哭哭啼啼的,我讓110來把你帶走,暫時保管一晚上。”
“滾,我丟不起那人。你等著,明天我去找你算賬。”
“你還說你沒喝酒,你到哪兒找我算賬?”
易堃擤鼻涕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刺啦刺啦的,葉書冉皺著眉把電話挪遠,知道擤鼻涕,估計也就該哭完了吧?
“你從來都不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對吧?我也——從來都是默默堅守著當初一句承諾,多少次他杳無音信的時候,我都想隻要他回國,就會聯絡我的。可是你說我多傻,這麽多年,他怎麽可能從來沒回來過?又何況,他從來都沒出去。”
葉書冉持著電話,不知道是不是幻聽,她好像聽見眼淚滴在電話上的聲音,惹得她又急又煩。
她說“堃,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合格的好閨蜜,雖然我們倆認識了7年,彼此分享了那麽多的事情,但是關於感情都埋得不淺。不肯敞開心扉的人,都隻能自找苦吃。”
“是啊,自找苦吃,自作多情,自作自受……哎,親愛的,還有什麽成語?”
“還有自由自在、自給自足、自立自強……”
於是有人笑著哭了,有人哭著笑了。
葉書冉握著電話走到窗前,才發現是外麵下雨了。她聽到的淚滴到電話上的聲音,實際上是雨滴在她心裏的。這是秋天的第一場雨,來得突然,也急。紗窗透了雨,窗台已經有一層濕,而且顯得有些髒。偶爾看見沒有防備這場雨的人跑得匆匆忙忙,腳下的路麵亮晶晶的。一場秋雨一場寒,其實h市這會兒都已經穿長衣長褲,晚上還要加外套的。她比較喜歡及時到來的四季變換,不然總覺得時間過得太慢。怎麽會呢,怎麽會覺得時間過得慢?一晃,好像從那個初秋遇見他,快一年了。
白楠他們那邊並不算吵,雖然聊天的、歡笑的聲音會傳過來,但是這已經比自己還上學的時候女生在樓廊裏跳健美操安靜多了。那時這半邊走廊外放著活力四射的音樂,另半邊走廊裏的師弟們想看看熱鬧,就故意把足球踢過來,再紅著臉扭扭捏捏地過來撿,當然免不了被師姐們哄笑。這個宿舍樓,自己總是習慣叫宿舍,實際上樓外牆上赫然的銅字寫著“青年教師公寓”,她還沒有特意去感受過它的氣氛,今晚給人的感覺是好閑適友愛。
外麵似乎應景似的,一陣歡呼鼓掌,隨即安靜了下來。意外地地響起吉他叮咚的和弦,她凝了凝神,拉上窗戶,遮好窗簾,靠在窗邊認真地聽外麵的旋律。《香水城》嗬,她喜歡的童安格的歌兒。
葉書冉不知不覺地走到門前,因為覺得特別好聽,打開門一陣涼風吹進來,她才回過神。對門的人聽見開門聲,有人把目光投了過來,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葉書冉扯開一抹笑,想著雖然很疲憊,但是倚門而立實在不雅,便扶著把手隻站在門前。好吧,這麽好聽的歌兒,既然出來聽,總該致敬一下歌者。她看見抱著吉他,斜坐在椅子上輕輕彈唱的是金馳。
金馳微微抬眼看著葉書冉,眼中也帶著笑意的,吐出口的是那句“也許我無法分辨黃昏清晨,當我陷入你的眼神,也許我無法分辨刹那永恒,走在你的香水城……。”
誰又能從誰的眼神裏,分辨得出刹那和永恒?
葉書冉想起那個地麵上的影子長長短短的傍晚,何摧的影子在旁邊相隨了很久她才驚覺,回頭見是他,那一刻如夢般的感覺,那個不敢輕易去想的男子,溫和沉靜地對著她笑。她從來沒對他說過,那一刻她希望眼前的這個人是永恒的真實,而不是刹那的影。
葉書冉覺得有點糟糕,今晚代入了太多的情緒,這會兒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要失態才好。
曲畢,黎勵吹了聲口哨,氣氛又活絡起來。
“金馳的歌聲就是有魅力,連葉書冉都被吸引過來了。你不知道吧,金老師是我們的金牌,放哪兒都奪目。金老師的課永遠都是教室爆滿,為了避免被學生追到宿舍裏‘打擾’——我這個詞用得還算得體吧?為了避免打擾,他都貓在辦公室,不到學生宿舍關門熄燈不回公寓的。”
“也躲不過,咱們不是也有不關門、不熄燈的宿舍?”
大家笑起來,金馳也是笑笑。
程衛芬問葉書冉“吃塊西瓜?很甜。這麽好的西瓜也吃不了多久了。”
葉書冉搖了搖頭,說“真吃不下了,正恨不得現在去操場跑幾圈消食呢。”
“進來嘛,站在門口幹什麽?”
葉書冉手裏的手機恰好震動,她也沒看是誰的電話,說“約了我媽這個時間通話呢。剛才真是被金老師的歌聲吸引來的,童安格是我最喜歡的男歌手,金老師唱得別有味道。”
金馳比了一個接電話的手勢,說“還不去接電話,一會兒阿姨該著急了。”
葉書冉點了點頭,說“祝你們開心。”
她看了一眼執著響著的手機,直到走回房間,關好門,才按了接通鍵。她們家高美鳳女士在偏遠的地方參加交流義診,才沒有這個時間和精力來關照她。想都不用想,這時候的電話隻能是何摧的。
她“喂”了一聲。
何摧有點疲憊的聲音傳過來,說“還沒休息?”
葉書冉頓了一下,他還不知道自己不在家?
“沒有呢。”
“那你再熬一會兒等我好嗎?琪琪爸爸回來了,我們見過麵,也一起勸了爺爺。好歹爺爺同意明天先住院了。我過會兒就回去了。”
葉書冉的心裏忽然冒出兩個分裂的念頭,一個是瘋狂地在這時候回到他身邊,一個是殘忍地等著他找不到她。
“喂?”
葉書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可這會兒還是覺得胸中憋了一口氣似的,開口變得有點艱難。她看了牆上掛鍾的時間,說“開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