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刹那永恒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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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愛不摧!
    夜雨淅瀝瀝的,空氣顯得特別純淨。剛才在廖家,爺爺說“秋來嘍,葉落歸根了。”
    老人家這一輩子經曆過戰爭、風雨,也嚐過富貴、祥和,所以把生死看得很淡。他說“我都老頭子一個人過了這麽多年了,還有什麽是不夠的?你們何苦把我弄到醫院去,成天的折騰。你們不是我,怎麽知道哪個是我願意吃的苦,哪個又不是我願意受的罪呦。”
    但是後來廖叔叔回來,父子倆關著門聊了好一會兒。再出現在家人麵前,廖爺爺什麽也沒說,隻招呼著何摧,說“來來來,陪我下一盤棋。輸了,你就回家,贏了,明天跟他們一起送我去醫院。”
    一盤棋,他下得手心全是汗。廖琪琪坐在身邊,緊張地拉住他那隻放在棋桌上的手臂。隨著進入酣戰膠著狀態,他能感覺到她在抑製著自己因為過度緊張而情不自禁的哆嗦。他幹脆握住了她的手。
    那一刻,他想起葉書冉。她總喜歡把手塞進他的手裏,問她為什麽總喜歡跟個小孩子似的愛牽手呢?她回答得很嚴肅,說“我喜歡啊。”
    廖爺爺歎了一口氣,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何摧啊,你先回去吧,明天送我去醫院的時候你得來。”
    全家都鬆了口氣,廖琪琪似喜極而泣,哽咽著叫“爺爺”。
    他答應爺爺,會送他去醫院,等他病好了,還會接他出院。
    地麵的水在車輪的摩擦下飛濺起來,夜行超速的車嗖地在十字路口闖過去,攝像頭刷地閃出一道白光。何摧看了一下自己的儀表盤,實際上他也超速了。那輛車恐怕已經開到了120邁。
    夜晚,寒涼,會讓人歸心似箭。
    何摧開門的時候,覺得很異常。門怎麽會跟他早上離開時一樣,鑰匙擰了3圈才開?他推門進了屋,漆黑一片。不用開燈,他也知道葉書冉沒有回來過。因為隻要她在這個屋子裏,就絕對會有能被他捕捉到的氣息。
    他按了玄關的燈,剛才在樓下雀躍的心瞬間沉下來。剛剛,他想著葉書冉會從房間裏走出來,他會抱一抱她,就算她會尖叫著說“哎,你身上又濕又涼!”他會說“你不許嫌棄我。”
    他把從車後備箱裏提下來的,葉書冉這兩天大肆采購的東西放在玄關的鞋櫃上,拿出手機撥了方顥澤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他劈頭蓋臉地問“你把葉書冉送哪兒去了?”
    方顥澤慢悠悠地說“我把她送回你那兒了。”
    “她沒回來過。你看著她上樓了?”
    “她沒給你打電話?”
    “沒有。”何摧急了,方顥澤送葉書冉回來了,可是葉書冉卻不在。如果不是他還和她通過電話,他甚至就要以為她失蹤了。
    方顥澤似乎預料到今晚這兩個人會上演這麽一出似的,十分平靜地說“後來我又看見她下樓了,攔了出租車。我跟著來的,她回學校了。”方顥澤頓了一下,說“她沒帶你那兒的鑰匙。”
    何摧萬分疲憊,空拳捶了捶頭頂,說“你確定她回學校了?”
    “確定,看著她進了青年公寓。”
    “你怎麽不告訴我?”
    方顥澤生氣地說“為什麽要由我告訴你你女朋友去哪兒了?”
    何摧真想揍他,人讓他帶走,現在找不到,他還這麽臭脾氣!
    何摧狠狠地掛斷電話,在一堆東西裏找到葉書冉的包,打開拉鏈,裏麵確實除了一些零碎的東西,還有一串鑰匙。
    這包是她慣常背的那一個,今天她隨身帶著的,是小姨送她的一隻精致的手包。
    他沒有衝動地立即撥葉書冉的電話。他得想清楚,她到底怎麽了。
    他讓她跟著方顥澤去釣魚台,這之前都是好好的。難道真的發生了他擔心的事,認為他在合夥跟別人利用她?
    他又撥了方顥澤的電話。方顥澤好像就等著這通電話似的,很快就接通,也沒等何摧發問,就說“今天我帶她去釣魚台,遇見我爸和黃秋瑢。我隻想讓我爸知道高濱是她大舅,葉宏昌是她父親。不知道怎麽才一會兒沒在她旁邊,黃秋瑢就和她聊了什麽,她竟然知道宇儒想拿下省政府的項目。但是她說她會介紹我跟她舅舅搭線。現在,我爸也交代了這個項目要由古梓興帶頭轉到我這兒全權負責。”
    “所以說,她是生氣了,認為我跟你合夥利用了她?”
    方顥澤想了想,說“不會完全不在意,但是她知道這些還是先回了你那兒,不是嗎?”
    是啊,如果是生氣,不想見到他,那麽一開始她就會讓方顥澤把她送回學校,而不是到這兒之後再回去。
    方顥澤話題一轉,說“琪琪的爺爺同意去醫院了?”
    “嗯,明早去。”
    “是不是廖家還不知道你這個女婿、孫女婿最佳人選已經名草有主了?”
    “胡說什麽!”
    方顥澤哈哈大笑,說“今兒葉書冉特給麵兒,這份情我記下了。何摧啊,別以為隻有你是媽咪之選。”
    “滾!”何摧掛斷了電話。
    何摧不知道自己應該氣自己還是應該氣她。讓她獨自一人在家鎖好門,她說門鎖得好好的,原來就是這樣鎖得“好好”的。
    何摧平靜了一下自己,坐在沙發上給葉書冉打電話。
    葉書冉料到何摧不管多晚都會打電話給她,便把手機調了振動放在枕邊。手機嗡嗡振動的時候,她正盯著天花板上的光聽雨聲。程衛芬也剛剛呼吸均勻地睡著,她睡前迷迷糊糊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今晚金馳又有了個新綽號‘金花’,也不知這朵金花最後落入誰的手裏。”
    葉書冉把手機捂著,悄悄下床去了衛生間,輕輕地關好了門,才小聲地接通電話。
    “吵醒你了?”何摧問。
    葉書冉說“沒有,還沒睡。”
    “我現在去接你,你也不會回來吧?”
    “是,已經很晚了。”
    “為什麽不告訴我沒帶鑰匙?就算我不能及時回去,我可以給物業打電話,讓他們過來給換一下鎖。”
    葉書冉皺了眉,好多種可能的對白裏,她都沒料到會有這麽一句。她認真地想了想,說“當時沒想到可以這麽辦。但是,恐怕也不行。一,我不是業主,物業不可能給一個外人換了業主的鎖;二,我又不是無處可去,何必呢?”本來腹稿裏還有一句“三,你不在,我回去幹什麽?”但是話到嘴邊不想說了。
    何摧歎了口氣,說“對不起。今天意外狀況比較多,是我想的不夠周全,現在也不是解釋的好時候。剛才回到家一片漆黑,一點你回來過的氣息都沒有,我的心裏很恐慌。回去的路上,我甚至有一種幸福的感覺,這麽晚有你在家等我。以往加班有比這更晚回的時候,那個方向的概念等於休息。”
    “你很生氣,是吧?但是我猜你見我沒在家,先去向方顥澤求證我去了哪兒,不然你不會這麽篤定、這麽冷靜。甚至,你應該已經琢磨了好久我為什麽會這麽做。ok,不是解釋的好時候,而且我也並不認為你會解釋清楚。好了,現在我知道你平安到家,你也知道我平安地在一個地方,有什麽話有空再說。”
    何摧發現葉書冉此時的心情和態度比他預想的還要差,對他說的話也比他預想的還要犀利。但是跟他預想完全一致的是,他仍然不能明白葉書冉心裏到底怎麽想的。
    “好,有空再說。不過我沒有生氣。嗯,明天早上我要去琪琪家裏,送爺爺去醫院,他終於答應接受治療。晚上……”
    葉書冉冷冷地打斷他,說“何摧,這麽晚不要浪費時間跟我說別人家裏的事好嗎?”
    忽然,何摧覺得這樣的情形怎麽似曾相識呢?
    葉書冉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很晚了,休息吧。”
    她掛斷電話,把手機緊緊地攥在雙手裏,坐在馬桶蓋上久久不能平複,她真想衝到何摧麵前,要特別大聲特別大聲地質問他廖琪琪關我什麽事?他們家的事跟我有什麽關係?你能不能不要因為她總把我扔到一邊?已經有那麽多人圍著她了,我隻有你而已!可是這樣你還要讓我無助,還要跟別人一起算計我!
    葉書冉在衛生間坐到腿麻,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疲憊卻清醒地回到床上,薄薄的毛巾被好似沒有辦法保留一點身上的熱量,即使裹的嚴嚴實實,她還是覺得越來越冷。真是,心裏冷透了,身上是暖不回來的。
    第二天早上,程衛芬的鬧鈴響起,葉書冉恍惚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覺得眼皮沉重。
    她睜開眼睛,看見程衛芬正在窸窸窣窣地穿衣服。
    “對不起啊,我把鬧鈴調小聲點。我今天上午第一節有公共課,所以得早起。”
    “沒關係的,我也不能晚起。”葉書冉撐著床坐起來。
    “你們行政口時間上比較死,天天撞鍾打卡。我下午就沒事了。”
    “聽說你們青年教師也不輕鬆,要做課題,晉職稱。”
    “為了生活,為了活著,都不容易。我先去洗漱?”
    “嗯,我不急。”
    等程衛芬進了衛生間,葉書冉晃了晃腦袋,裏麵跟灌了鉛似的沉。她應該剛睡著沒多久,竟然就到了起床的時間。
    衣櫃裏的衣服隻有寥寥的幾件,本來打算這次回去拿幾件衣服回來換穿。可是現在非但沒有拿回來衣服,連新買的也一並留在他車裏了。再加上周六上午就離開了學校,沒洗的衣服還攢了兩套。今天穿什麽都成問題。最終,她勉強搭了一件香檳色的真絲背心,乳白色的褲子,一件用於在走廊走動時候搭的淺橘色短開衫。
    放在這兒的護膚品,其實都是她攢的幾件試用裝,沒想到今天也見了底兒,乳液連擦脖子的都不夠了。真是捉襟見肘的一天的開始,以致她現在心情沒有比昨晚更好。深呼吸、再深呼吸,使勁拍了拍臉,用手指扯了車自己的嘴角,沒有哪一塊是不僵硬的。
    程衛芬說約了數學組的同事一起吃早餐,所以沒和葉書冉一起。葉書冉也鬆了一口氣,她實在沒有心情強顏歡笑應付別人。甚至,如果不是為了應對今天所有於她都未知的狀況,連早飯都沒力氣去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