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愛不摧！
    雨後的空氣的確好，如果不是昨晚心情不美，應該是涼爽好眠的一夜。校園乍現一群穿綠色軍訓裝的學生們，是了，今天是開學軍訓第一天呢。以前自己是大一軍訓生的時候，一天盼著三頓飯，匆匆一個月長了5斤多，穿便裝的時候大驚失色，牛仔褲都拉不上拉鎖了。後來，每到軍訓時候，他們老生都會趕在新生解散之前趕緊去食堂吃飯，不然幾乎沒什麽東西吃。
    葉書冉決定去稍遠一點的教工食堂。打飯的時候她真是慶幸自己沒遲，還能吃到熱湯麵。若不是覺得不雅，第一口湯落肚，舒服得她直想端起碗來大口地把麵湯喝光。
    正在剝雞蛋皮的時候，她對麵坐下來兩個人。她也沒抬頭，繼續。
    “怪不得美女旁邊都沒人來坐呢。我三秒之內就感受到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你呢，金馳？”
    葉書冉抬頭，看見是黎勵和金馳坐在她對麵，笑了笑，說“早上好。”
    金馳微怔了一下，葉書冉看見他奇怪的眼神，以為自己吃早餐時弄得臉上哪裏不妥，尷尬地問“怎麽了？”
    金馳搖搖頭，說“沒事啊。看來你比我們聰明，知道直接到教工食堂吃早飯。我們剛才去了四食堂，裏麵太震撼了，直接退了出來。”
    “怎麽個震撼啊？”
    “那裏幾乎全是穿著軍訓服裝的新生嘛，綠油油一片，還人聲鼎沸。看都不用看，想吃的東西什麽都沒有了。”
    “看來這一個月我們都得來教工食堂吃早飯，哎，明早去南門那邊吃豆腐腦吧？”
    葉書冉把雞蛋放在嘴裏小小地咬了一口，雖然知道黎勵不是在和自己說話，還是想了想南門和宿舍的距離，為了一碗豆腐腦，斜穿整個校園呢。
    “葉書冉，你不打算備一輛自行車嗎？後勤離公寓很遠。”
    葉書冉想了想，說“暫時先不用。我已經好幾年沒騎自行車了，原來的技術也不怎麽樣，現在能不能把車騎走都難說。”
    “自行車學會了是終身不忘的。”
    “等我實在覺得不方便的時候再說。如果不耽誤工作，多走一走也未必不好。”
    黎勵問“你不留在學生處？”
    葉書冉搖了搖頭，說“我隻是暫時在學生處工作，上周曹副校長找我談話，說比較希望我去後勤。領導說‘希望’，讓他失望總不太好吧？”
    “那你是決定去後勤？”金馳問。
    “還沒有最後和曹校長談話。待會兒你們各就各位去工作，我都不知道自己該向哪兒報到。”
    黎勵吃飯很快，幾乎是跟葉書冉同時吃完的。
    葉書冉說“我先走一步。”
    金馳在她站起來之前，說“你稍等一下……黎勵，你給老周打一份兒早飯回去，他淩晨三點鍾才睡。”
    黎勵一點兒沒猶豫，說“好，那我先走一步。”
    黎勵離開之後，金馳也放下筷子，對葉書冉說“我跟你一起走。”
    “不著急，我等你把飯吃完。你不是今天好多節課呢，早飯吃不飽怎麽堅持。”
    金馳又拿起筷子，迅速地解決了自己的早餐，把葉書冉的餐盤收到一起，準備放到那邊架子上。
    葉書冉忙說“這多不好意思，我自己來。”
    “算了，舉手之勞而已。”
    出了餐廳，金馳說“還有很多時間，如果你不著急，我們從那邊繞行如何？”
    葉書冉猜金馳是有話和她說，便點了點頭。
    “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葉書冉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這麽明顯嗎？昨晚沒太睡好，早上又沒找到能夠修飾一下的化妝品。”
    “你並不打算常在公寓住，是嗎？我去過你和程衛芬的房間，你留在這裏的少得很，像隨來隨走的旅者。”
    “嗯，來北京的時候沒帶太多東西，因為還一直像夏天一樣，也沒著急讓家裏再寄過來，還有一部分的東西放在別處了，最近慢慢往這兒倒騰吧。你要跟我說什麽？”
    “後勤今年有重大的變動，會議已經開了很多次，基本上就定下來了。將根據學校的發展建設規劃，將後勤的職能拆分成資產與後勤管理處、校園建設管理處、產業管理處、北校區籌備和建設辦公室。所以即使你去後勤，還是麵臨著很多的選擇。也許不是選擇，而是安排。你要做好充分的準備，這時候多為自己的發展著想，不要太理想化。說一句也許你會不高興的話，你進到這個學校一定不是沒有後台的，所以也用不著放低姿態，知道嗎？”
    葉書冉腳步越來越慢，這時幹脆停了下來，轉向金馳。
    金馳停下腳步，也轉過來看她。
    “就算把選擇權交給我，我也不知道怎麽選。”葉書冉無奈地笑著，說“所以我隻能祈禱自己運氣好一點兒。”
    “北區籌建辦公室怎麽樣？我們現在有27個學院，但是未來5年包括有國際交流的學院，會擴張到37個左右，我們沒有辦法在現在的校區增加那麽多的建築，所以北區建設是緊迫而艱巨的事情。你想，北區要從論證、拿地、設計、施工、建設一點點做起，即使你憑著自己的專業都大有用武之地，如果再略有野心呢？再難找一個如此完整地學習一件事情的機會。”
    葉書冉呆呆地看著金馳，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毫無頭緒，他已經頭頭是道地給她分析了這麽多，還幫她拿主意。而且她聽來這是個特別好的建議，一個有現在、有未來的機會就被他剝開放在自己眼前，問她“這個，你要嗎？”
    “也……不是我想要怎樣，就能怎樣的吧？”
    剛才黎勵有一句話說的其實是對的，隻要靠近她，就能夠感覺到她身上生人勿近的氣場。但是，這樣的女孩子怎麽會不讓人情不自禁靠近呢？起碼，他會。他似乎從第一次被她拒絕幫忙開始，就留意到她。漸漸地，他似乎可以敏感地看到她疏離之下的堅強，堅強下的任性、任性下的柔弱，柔弱下的孤單。她在他的視線裏來去匆匆，從來都是一個人。
    他本來並不關心學校行政口的那些事情，想到葉書冉的工作安排，昨天正在檢索資料的他怎麽也坐不住，直接去他的師姐家混晚飯吃，旁敲側擊地打聽了很多後勤的工作，師姐莫名其妙的，他卻耍賴，說“青年教師關心學校宏圖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葉書冉這樣柔軟的眼神注視下，金馳緩緩開口，說“我有一種你想怎樣就能怎樣的預感。你去找曹副校長，在別人安排你之前，你主動提要求。”
    葉書冉側轉了身，默默地往前走。金馳就在一旁跟著她。若不是經他提示，要轉彎的時候她都沒注意。
    到了宿舍樓下，葉書冉才抬頭說“我就這麽直接地去找曹校長好嗎？”
    金馳鬆了一口氣，倒不是因為她聽從了他的意見作出選擇，而是他看出來她眼裏的一種堅定和釋然。
    剛才在食堂看見她第一眼，真是被她糟糕的臉色嚇了一跳——雖然也不至於那麽難看，隻是通過這張臉他猜想昨晚她一定心情差極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水靈靈的眼睛裏鎖著一絲愁緒，看得人怪不忍心的。
    “沒什麽不好，你跟他說要考慮吧？今天正式跟他談你的結論，很正常的。而且，他既然親自找你，其實也是很慎重地表達了尊重你的選擇的意思。不然，勞動他跟你談話是不大符合程序的，頂多人事處對你發個通知而已。”
    葉書冉似下了決心一般，說“好，一會兒上班時間一到我就去找他。”
    “你也可以早點去，曹副校長很勤勞敬業，每周一有校長例會，他都會提早到辦公室先處理事情。”
    “哎，金馳，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啊？”
    “也有我不知道的，譬如說，我不知道你要不要感謝我，如果想感謝我的話，會以什麽方式呢？”
    葉書冉想起來，自己欠著金馳的已經不隻一個人情了，而她一向不願意欠別人的，就說“好啊，你幫我請假那次，請你喝咖啡；這一次算是個大人情，請頓飯如何？”
    金馳笑著點頭，說“好。”
    葉書冉回到宿舍，因為對工作的事有了計較，心裏略輕鬆了一點。她照鏡子，看見自己的臉色真是不怎麽樣，拉開抽屜，裏麵零落的幾樣東西，她挨個拿起來看，才決定把一小袋上次做麵膜剩下的珍珠粉跟化妝水摻一下，均勻地拍在臉上。好歹手包裏還有一支口紅，在手掌外側點了一下，兩掌對著輕輕揉開，在臉頰處輕輕地向外塗，整個人精神了不少。也許今天並不是糟糕的一天，有一支還算襯衣服的口紅，有一碗暖肚的熱湯麵，有金馳這樣一位及時給予友情援助的朋友為她出謀劃策——他應該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也許接下來還有什麽好事情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