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念奴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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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枝江異聞錄!
    徐北玄失蹤之事另有一番曲折,對他而言堪稱奇遇,可眼下咱們還是先把黃金鯉魚這條線講完。
    且說王向晚等四位姑娘聞聽今日蔣員外要親自到雷家求購黃金鯉魚,在知道這是一場玩笑的前提下,她們便決定去現場看看熱鬧。
    四人路過蔣家,辭別了宋飛鳶和徐北玄,一路上發現越走前邊人越多,甭問,肯定都是奔著雷家去的。
    到得雷家宅院門前,果然此地已是被枝江城中的吃瓜群眾圍了個水泄不通,就連行道樹的樹杈上也蹲了幾個頑童,正朝著院內探頭探腦地張望。人頭攢動中,突然間聽得有誰喊了一聲“出來了出來了!”,人群頓時變得更加嘈雜。
    “閃開閃開!別堵在這兒!”
    打從門裏走出一個帶刀的漢子,一臉的凶相,不耐煩地驅趕著聚集的人群;在他身邊有一個嘴上帶刀疤的中年男子,在他腰側插著一對明晃晃的峨眉刺;又有一個矮壯老者跟在最後,須發灰白,腰裏纏著一條鏈子鞭。若是吳穹他們在場,當能從兵器認出這三位正是那天和雷家內鬼串通、晚上要來偷魚的三名“飛賊”。敢情這三人卻是蔣員外秘密招募後,派來偷盜黃金鯉魚的江湖客,誰知那晚竟然碰上了南思齊這個“同行”高手,以一敵三將他們統統打退。
    經他三人威嚇,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來,四位姑娘這才看見原來門口停了四匹高頭大馬,還有一頂八抬大轎,看來都是蔣家之物。
    有了三名“保鏢”開道,雷家門前清出了一塊空地,蔣員外這才從院裏快步走出,身旁又跟了四名身材長相衣著都跟複製粘貼一樣的大漢,其中兩人合力抬著一口瓦缸,缸口正用蓋子蓋著。
    缸通常是用來裝水的,而魚則是要養在水裏,這個道理任誰都想得通,因此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那瓦缸之上。
    “嗯,你們是……”
    耳聽得身邊人言之聲,王向晚等人轉頭一瞧,除了王嘉然之外盡皆吃了一驚。
    “你是南思齊?”
    南思齊正假裝路人混在人群中,此時聽到王向晚道出自己名姓,便點頭說道“沒錯,看來吳穹那晚已將遇見我的事告訴你們了。”
    那日遊船之上,南思齊便已注意到了他們這一行人,如今自己的身份已為對方所知,毫無疑問是吳穹告訴她們的,此時更加認定幾位姑娘和吳穹他們是同伴友人了。而那日王嘉然卻不在遊船上,因此沒見過他的相貌,不過聽到他的名字後便也立刻反應過來“原來你就是那個飛賊!你和雷老板是朋友吧!”
    王向晚也連珠炮似的問道“喂喂,現在是什麽情況?雷老板真的要把黃金鯉魚賣給蔣員外嗎?他賣了多少銀子?”
    南思齊道“那是自然,隻不過他們是以物易物,並不是現銀交易。”
    王乃琳道“我聽說蔣員外家中奇珍異寶、古玩字畫不計其數,雷老板肯定是要狠宰他一筆了。”
    王嘉然道“那他們已經決定好要用什麽來交換黃金鯉魚了嗎?”
    南思齊道“雷老板這不正要上蔣家親自挑選呢嗎。”說話間,雷富貴也已施施然踏出了宅門,早有仆從給他牽來馬匹、拿來踏腳凳。他慢悠悠地上了馬,朝著蔣員外道了聲“蔣老七,咱們這就出發罷?”
    另一頭,那兩名壯漢也把那瓦缸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轎內,隨後與另兩人一並將轎子穩穩抬起,動作整齊劃一。見手下夥計這般妥帖,蔣員外才下心來,喝令道“走吧!”說罷,他連同那三個保鏢也上了馬,
    大手一揮,四壯漢抬轎前行,毫無顛簸——敢情這轎子從一開始就不是用來載人,而是用來裝魚的。
    於是這一日在枝江大街上出現了這麽一幕奇妙的景象由那使鏈子鞭的老者騎馬在頭前開路,另兩名保鏢分別護在轎子左右,蔣員外自己則緊跟在後頭,和雷老板並轡而行;在他們後麵則是雷家的兩個仆從,其中就有當日給宋飛鳶開門的那個後生;而在這支隊伍後麵,則是浩浩蕩蕩的圍觀群眾,他們沒能一睹傳說中黃金鯉魚的真麵目,這會自然是不肯罷休的,非要把這場熱鬧看到底不可。當然,那四位姑娘和南思齊除外——他們知道黃金鯉魚本就是假貨,隻是想見證蔣員外會如何被雷富貴戲耍罷了。
    隊伍到了蔣家,仍是由那兩名大漢把瓦缸抬進了門,之後其他蔣家、雷家的人也跟了進去,隻留那三個保鏢往大門口一站,雙手環抱胸前,一臉閑人勿近的表情,似乎比起門口兩旁的石獅子還要凶惡幾分。
    這會圍觀群眾可不樂意了,跟了那麽久連塊魚鱗都沒見著,紛紛開始大吵大嚷起來
    “哎你這蔣員外,咱們跟了這麽久,好歹讓咱們看一眼這黃金鯉魚到底長啥樣啊?”
    “我聽說剛釣上來的時候整條魚光彩奪目,你這缸裏一點兒動靜沒有,怕不是條假魚吧?”
    “這黃金鯉魚乃是聚天地靈氣而生的仙物,理應放其回歸江河,焉能當做貨品交易?難道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抱歉,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圍觀群眾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那使刀的保鏢不耐煩,往前踏出兩步,拔刀朝著地上的磚縫一指,厲聲喝道“敢越過這條線的,休怪我等不客氣。”他這一嗓子運上了內力,即使在嘈雜的環境下也能令在場眾人聽見,又狠狠地瞪了吵得最大聲那幾個人一眼。眾人看了眼他手上明晃晃的大刀,頓時安靜了不少,站在人群最前麵的好事者也紛紛退了幾步。
    就在這會兒,王向晚突然看見遠處有兩人正快步朝著這邊跑過來,神色焦急,細看卻是吳穹和宋飛鳶,當即繃起來朝他倆揮了揮手。那倆人也沒想到蔣家門口會突然聚集這麽多人,一看有個頭上梳著倆鑽頭的女孩可勁兒在那招呼,知道是王向晚等人到了,便來到她們身邊。
    吳穹一眼見到旁邊的南思齊,便問“你們是怎麽碰到一起的?”
    南思齊道“偶遇。吳兄你們也來這看熱鬧啊?”
    王乃琳四下一看徐北玄不在,心裏猜出幾分,問道“徐公子怎麽沒和你們在一塊?”
    宋飛鳶道“之前我讓他在這盯著灼心幫的人,結果等我倆回來時,他已經不見了。”
    “灼心幫?”南思齊眼神一變,“那些人來枝江作甚?”
    宋飛鳶把事情經過簡要地和南思齊一說,後者聽罷,低聲道“我聽說蔣家一直跟某些不入流的江湖人士有往來,沒想到這下竟然跟灼心幫攀上了關係。”
    王嘉然指著蔣家大院道“徐北玄他不會自己溜進去了吧?難道你們教了他輕功?”
    吳穹和宋飛鳶一同點頭。
    王乃琳苦笑道“剛學輕功的人總是這樣,一有機會就想賣弄,大夫們每年都要救治好些因為內力不濟、在天上飛到一半摔下來的人。徐公子肯定是覺得憑自己的本事已經可以趁虛而入了……”
    吳穹對宋飛鳶道“在他惹出什麽麻煩之前,咱們最好先把他給薅出來。”
    宋飛鳶聳聳肩“就不知道是我們先找到他,還是他先被蔣家或是灼心幫的人抓到……”
    南思齊道“既然如此,我陪二位走一趟,如何?”
    吳穹對他還是不能完全信任,便抱拳道“多謝南兄仗義相助,隻是此事與南兄無關,我等也不想拖南兄下水。”
    南思齊笑道“這宅院不說護衛森嚴吧,那至少也可以說是耳目眾多,況且這光天化日之下,你們覺得是你們沒頭沒腦地翻進去能找到人,還是有我這個專業的飛賊帶路能達成目的?”
    王嘉然道“他說得還挺有道理,這樣吧,我們在這兒把動靜鬧大一些,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你們就趁機進去。”說罷,她便穿過人群走到帶刀漢子劃定的那條磚縫前,問道“這位大叔,你見過那條魚到底長什麽樣嗎?能不能告訴我?”
    那帶刀漢子見她“年幼”,不耐煩地吼道“哪家的小孩在這瞎湊熱鬧?爹娘趕緊帶回去!”
    王嘉然反問道“這魚是大叔您的嗎?”
    “不是。”
    “那為什麽不讓我們看?”
    “廢話,那是蔣員外的魚。”
    “那蔣員外給錢了嘛?”
    “還沒!”
    “那就是說,魚還是雷老板的咯……”王嘉然眼睛滴溜溜一轉,狡黠地笑道,“雷老板可沒說給不給咱們看。”
    帶刀漢子被她這一通胡亂掰扯給惹毛了,不過由於對方在他眼裏是小孩,便沒用兵器,而是一巴掌掄圓了就要往下扇,嘴裏嚷嚷著“老爺我就替你爹娘教訓教訓你”。這巴掌要是打結實了最少也要腫個天的,可正當圍觀群眾驚呼之時,王嘉然卻已是做出了一個抱頭蹲防的姿勢,恰好避開了這一巴掌,嘴裏還一邊叫著“媽呀!大叔欺負小女孩啦!”
    王向晚她們幾個原本還有些擔心,可見了她這一蹲,心裏明白這一巴掌可不是誰都能躲過去的。
    王嘉然從未在他人麵前展現過身手,也不曾透露過自己的出身來曆,但她一個小姑娘獨自在外闖蕩,沒點武功傍身也不安全,所以大夥都默認她是會兩下子的,至於水平如何那就不清楚了。
    帶刀漢子見自己這一掌落空,而那小姑娘卻仍抱著頭蹲在地上,心裏更氣,抬起右腳便踹——這人綠林出身,本是驕橫慣了的,區區一個少女哪還放在眼裏,是以下手根本毫無輕重。王嘉然感覺惡風撲麵,知道此人是個連小孩都會傷害的惡人,當即決定要給他一個教訓。念及此處,她配合著對方這一腳就地翻倒,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同時小腿略一擺動,腳尖朝著帶刀漢子的左腳輕輕一點。這動作的幅度極小,速度卻又極快,因此在圍觀群眾眼裏就是被那漢子給踢翻了。可在南思齊、吳穹等目光毒辣的武人看來,王嘉然卻是在這瞬間同時化解了攻勢,並做出了反擊!
    王嘉然的腳風過處,帶刀漢子頓覺腳下不穩,一個趔趄當即朝著一旁滑倒,跟踩了西瓜皮一樣。他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兒,卻見那少女不知何時已走到自己身邊,彎下腰看著自己問道“大叔你是喝多了嗎?打人又打不著,自己反倒跌一跤。”
    眾人看王嘉然並無傷損,紛紛大笑起來。
    趁著這個當口,南思齊已是領著吳穹和宋飛鳶繞到了僻靜處,翻牆而過,要到蔣家大院裏去尋找徐北玄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