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 奧妙沉浮曉霧隱 獠牙動靜昏鴉飛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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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遺錄!
    張三把玉重新包好,仔細收藏起來,才蹲下在鍾慧眸身上幾處大穴上點了幾點,又把一股內息由胸口渡入其體內。
    鍾慧眸暫時保住了性命,卻無法減緩痛苦,更因舌頭斷掉無法說話,隻好死死瞪著張三。
    張三也不理他,找了塊幹淨的石頭坐下,略作調息,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穀底甚是平整,十分空曠。地上泥土柔軟潮濕,光線昏暗,長滿了喜陰的苔蘚和蕨草。
    那雲霧中的腥味已經十分的濃,但並未對人造成什麽傷害,反而有精神更為旺盛之感。
    奇異的是,穀底滿布龜裂的地縫——地麵每隔數丈,就有深深淺淺的裂紋交錯重疊,仿佛構成了有規律圖案,又仿佛雜亂無章。
    更有一條人為踩踏出的小路,直至穀底東西兩端雲霧深處,均看不到盡頭。
    張三研究了半天地麵的裂紋,毫無頭緒。看著那條小路,不禁又有些猶豫,環境不明,該往何處走起?隻好再往四周端詳。他發現鍾慧眸躺倒的位置,石壁上麵隱約有字。走近發現,寫的是四個篆文——“阡風陌道”,從字體看,怕是春秋戰國時就有了。
    張三本是儒生,世人隻知他武功高,機謀深,卻不知他更有滿腹經綸,之所以武道彰顯而文曲內秀,實在跟他此生奇遇有關。此時,張三稍作思索,便明白了這四個字的含義。
    阡者,由南向北的道路。南方象征人之生時,北則指人之死日。阡風,便是由南往北,從生到死的風——剛才穀內上下沉浮的風,應該便是這阡風。
    陌者,自東而西的道路。東方,乃日出之地;西方,是日落之處。陌道,想必就是穀底東西縱貫的這條小徑了。
    然而,該往東走還是往西去呢?
    剛才懸崖上縱身下躍,暗含著否極泰來、無中生有的易理——而此時呢?
    張三略略思考後,發現毫無頭緒,便憑直覺抬腳往西邊行去。
    行進之初,他十分謹慎小心,每一步都害怕踏錯機關陷阱。走了好久,發現並無異常,才漸漸放鬆下來。隻覺這道路並無變化,隻是雲霧遮擋看不清遠處。
    一路走來,張三漸漸發現了地麵那些裂縫的玄機——在穀中自下而上、時有時無的阡風,均是從地麵較深的大裂縫中噴發出來,噴發之初氣勁極為猛烈,直到高空才逐漸變得柔和。這些氣流中含有溫熱的水汽,並不像普通地泉那般水量磅礴滾沸。
    這些從地下不斷噴射上來的水汽腥味濃重,想來就是穀中雲霧的來曆。隻是不知為何這些自然形成的地泉水汽,能夠遵循先天八卦的方位按時噴射——若是人為設置,這該是何等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手筆?
    又走了好久,張三猛然發現不對勁,道路兩旁近處的景致開始熟悉起來——他竟然仿佛是走在來時的路上!
    片刻之後,果然在路旁不遠處找到奄奄一息的鍾慧眸,那石壁上“阡風陌道”四個字還好端端立在那裏。
    明明是一直往西走,卻繞了個圈回到了原地。
    饒是張三見多識廣,也不禁有些悚然。
    ——這是拾遺穀究竟是個什麽詭異的所在?
    正沉吟間,張三隻覺背後兩股森冷的殺機一左一右凜冽襲來!
    劍氣!
    居然有人能夠在咫尺方圓的道側隱藏起來,令張三這個級數的高手毫無察覺!
    潛伏的二人就像經驗豐富的獵手,合作無間,早有默契,對彼此的出手習慣十分了解——出手第一招,不僅為彼此最擅長的攻擊方位留出了餘地,更把獵物可能做出的應變封堵——一動手就是不留餘地的絕殺之局!
    但是這所謂的絕殺,對張三來說,也隻算是籌謀和招式上的絕殺。
    技擊一道,勝負之關鍵,還要看經驗,看膽略,看進退,看抉擇。
    這便是境界。
    張三的境界,是為成事不擇手段,不留後路,不分善惡,隻看結果——這就是為什麽世人都說沒有他張三辦不成的事!
    在這種境界中,數十年如一日地浸淫著,張三在生死一刹那的反應無比清晰——躲不開,架不住,那就先捱著,先受著,忍一步,再算下一步。
    隻是此刻這一步實在忍得有點痛。
    兩柄劍同時穿透了張三的身體。一柄在左腳踝,一柄在右肩胛骨。
    這次暗殺看起來極為成功,然而兩名暴起的殺手卻不約而同地極度驚恐起來,幾乎同時棄劍暴退。
    ——暗殺的劍本是襲向張三的背,卻從張三的正麵穿了過去!
    麵對絕殺之局,張三並未使用自己在鍾慧眸看來鬼魅般的身法去試圖躲閃,而是用自己高絕的身法花了最短的瞬間,做了最快的事情——他僅僅轉了個身,然後直麵這兩柄殺人劍。
    於是,換做殺手不知所措,這二人來不及改變劍的方位,原本襲向右腳踝的劍穿透了左踝兩寸一分,原本刺向脊椎的劍穿透了右肩一寸四分,然後被張三的骨骼和肌肉突然收縮夾緊,進退不得。
    劍鋒與骨骼摩擦,發出令人牙根酸癢的咯吱聲。
    殺手們此時退後,已然來不及了,張三抬起未受傷的左臂,閃電般抓向其中一個殺手——一股強勁無匹的吸力像無形的繩索,把殺手刹那間牢牢扯住,然後如同紙鳶一樣飛向張三。
    張三看都沒看另外一名殺手,因為真正的威脅還未出現,他要把重傷後看似癱瘓的右手留給潛藏的真正殺機。
    果然,就在他左手即將扼住那名殺手的時候,整個穀中突然黑暗寂靜下來。那萬分之一瞬,張三失去了所有聽覺和視覺,就像被人從一片光明中突然扔進了密閉的甕裏然後蓋上了蓋子。
    張三本能地一恍惚,這片瞬間出現的黑幕已經消失,穀裏又充滿了雲霧氤氳的昏暗光線,然而那個本該被其擊斃的殺手也不見了蹤影。
    穀中的一片寂靜肅殺,涼風漸起,吹得人心寒。
    張三一人孑立,兩處劍傷透骨,血流不止,一身功夫已經被廢了一小半。
    然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張三先生卻到此刻連殺手的樣貌都還沒有看清。
    如果說出去,俗世間怕是沒人會信。
    但這裏,是拾遺穀。
    而且,還僅僅是在人間通往拾遺穀的入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