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一別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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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生!
這幾日,程曦一直呆在後園,七王不在的時候就去陪陪姐姐和孩子,閑暇時再幫姐姐的孩子做件衣裳,偶爾再聽鑲錦和鑲秀念叨哪些大人物來了,送了多少賀禮……
據說太子也已回京了,被皇上勒令府中思過,所以沒來,但令程曦覺得奇怪的是與七王一項交好的九王竟也沒來,隻托下人帶了禮。
程曦也沒打聽,畢竟也沒處打聽,自兩個丫鬟上門後,自己與姐姐便不能多言了,而碧菱也在自己的示意下不準輕易見麵,程曦很怕再牽累上她,這樣一來,程曦索性再無能說話的人了。
即便如此,時間亦還是過得飛快,十月初六,七王出征,皇上親上丹鳳門目視遠送,百姓夾道歡送浩浩大軍,還在月子裏的程晗更是哭成了淚人,這一別怕是至少一個春秋,自他們兩人成婚以來,還不曾如此長時間分別過,自是傷心不已難以自持。
而十月十六這一天也轉瞬即來,身披霞帔的程曦,茫然的呆坐於鏡前。
程曦此時所處的位置並不是七王府,畢竟七王府不能稱作程曦娘家,四王便安排程曦從都郊的一個別院出嫁,從今日起,自己便再一次嫁作他人,且兩次為人妻妾皆非自己所願,這一世,為何總是這般坎坷!
正在程曦感慨萬千之時,忽聽外麵人聲嘈雜,隻隱隱約約聽到的大概意思是夫人待嫁閨閣,您不能進去。
顯然哪些人沒能將他攔住,聲音越發進了,程曦亦清楚聽到他們稱他九王!
程曦不禁心下一凜,隻聽“砰”的一聲,門被踹開,程曦驚得立刻站了起來,隻見那熟悉的身影跨步而進。
程曦不禁恍惚,曾經瀟灑樂天的九王,哪似眼前這位身形消瘦滿麵青須的憔悴之人。
他進門便看見一身紅裝的程曦,便用那布滿血絲的雙眼狠狠的盯著,程曦不禁覺得全身似被他被刺穿,到處都隱隱發疼。
幾個侍衛隨後而入,見到程曦抱拳施禮道“稟六夫人,小的們沒能攔住九王,請六夫人降罪。”
程曦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聽一旁的丫鬟道“奴婢見過九王,九王果真來了。”一旁的鑲秀行了禮繼續道“四王說了,九王若是來了,可以跟六夫人敘話,奴婢們先行告退了。”隨即給那幾個侍衛使了眼色,一同退了出去。
程曦終於從震驚中回複過來,九王來了,四王猜到他會來,還允他來?這究竟都是怎麽回事?
隻見九王煜辰依舊站在原處,雙眼一眨不眨的死死盯著自己,程曦沒緣由的心虛膽怯起來,隻得找借口說話“見過九王,九王為何前來,參加宴會應去往四王府才是……”
“你果真是要嫁給他了麽?”煜辰打斷程曦“為什麽?我究竟比他差在哪裏?你寧做他的側妃,也不願嫁與我做正室,你告訴我為什麽!”煜辰一步步走近,聲音亦越發淒厲高昂,直到將程曦逼靠到梳妝桌上無路可退。
“九王請自重!”程曦隻得逼迫自己冷靜,站直了身子回道“我想嫁與誰,那是我自己的事,與九王何幹,九王擅闖四王夫人閨閣豈非不妥?還請九王速速離去。”
看著煜辰似要滴出血來的雙目和斷魂般淒怨憤怒的表情,程曦心中亦忍不住一陣陣揪緊,可事到如今,再說別的又有何用處。
無論是為了梧璃和平兒,亦或是為了煜辰自己,都該讓他快些離去才是,畢竟居心叵測的四王不是可輕易招惹的。
“你即是這般對我無情麽?”煜辰聲音與麵色頹然暗了下去“我早知會如此,而在這最後的一刻,不過還是奢想跟你要一個答案罷了。”
“皇上已經下旨,一切皆成定局。”程曦心中悶痛,隻得深吸一口氣平複“王爺身份顯貴,何須為我這樣的女子費心,王爺請回吧。”
“你這樣的女子,嗬嗬嗬。”煜耀突然笑了起來,笑中帶淚道“是啊,你這樣的女子讓我從第一眼看到起,便掛心不已。你笑,我為你癡,你悲,我為你狂,日日想你,夜夜惦你。一心想著我會安靜的等你,等你心甘情願的穿上此刻這樣的鳳冠霞帔嫁我為妻。”煜耀依舊笑著,盯著程曦問道“你說,我究竟是有多傻?”
程曦隻覺心口越發疼痛,鼻尖亦是一陣陣酸楚湧來,眼前的這人才是對自己真心有意的啊!不是他傻,傻的人是自己,為何當初不能勇敢一點,怯弱的自己,總一再與他推脫,才造就現在永遠的錯過,可程曦隻有生生的壓製這些情緒。
此刻,一切都遲了。
未理會程曦的無言,煜辰繼續道“那日,聽你因七王牽累被帶進宮質問,我怕父皇責罰於你,便不遠千裏連日奔回長安,一刻不敢耽擱,結果呢,卻親眼目睹你上了四王的轎攆……”
“那夜你看見我了?”程曦驚訝道。
“若非親眼所見,我又豈會聽四王的片麵之詞。”煜辰依舊苦笑著。
“你在看見我之前見過四王?”程曦更是驚駭不已“他對你說了什麽?”
“你便對四王這般上心麽?”煜辰似絕望般閉上了雙眼,半晌之後再是睜開“若這便是你給的答案,那我也確實該放手了。”煜辰終是對著程曦再次苦笑了一下“祝你幸福。”言罷再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終轉身離開了。
從始至終,程曦未對自己說過一句關切的話語,未表示出一絲遺憾,即便在掏心掏肺的表白後,她亦未有一絲動容,唯一的驚訝表情亦是關乎四王,煜辰內心最後的一絲希望徹底崩塌。
隻他不知,程曦心中早已因他紛亂,看著煜辰離去的背影,程曦多想上前將他拉住,告訴他自己嫁與四王是迫不得已!可那又能怎樣呢?與強大的四王相抗麽,違抗聖旨麽,還是棄梧璃與平兒於不顧呢?
程曦隻有死命的抓住桌角抑製追上煜辰的衝動,直至手心生疼,關節泛白方能保持冷靜。
自己努力不表情緒不就是為讓煜辰死心麽,現在已然做到了,怎能在最後一刻功虧一簣,既然是誤會了,那便也能讓他死心了,這樣放他走,應是對他最好的結果了。
程曦仰起頭,卻終是沒能阻止那兩行清淚……
程曦擦掉淚痕端坐於椅上,蒙上蓋頭,便也遮住了所有表情。煜辰走了,程曦的心仿若亦被扯掉了一塊,就那麽生疼著。
雖然他最後並未言明四王究竟對他說了什麽,但仔細想想前因後果,已然不難串聯事發經過。
那日,煜辰得知七王私采銀礦事發,連累程曦亦被皇上責問,便馬不停蹄趕往回長安,誰料剛進城門便被一早得到消息的四王攔下,並言要他無需多管閑事,程曦已屬他的人,並讓他日後遠離程曦。
煜辰自是不信,四王便再下一劑事先預備好的猛藥,說是他與程曦早已情重恩深、許下終生,兩人情切到甚至不惜理會世俗、深夜相會之地步,為了證明所言不假,便帶煜辰去到七王府門口,讓其親眼目睹程曦上了四王的馬車……
程曦對著鏡中的自己喃喃道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淒迷。紅淚偷垂,滿眼春風百事非。情知此後來無計,強說歡期。一別如斯,落盡梨花月又西……
此刻的程曦不禁想起這一首清朝的納蘭詞,於此時此景竟是這般貼切,一滴淚便又從蓋頭裏麵悄然落下,滴在柔美的手背之上,摔成數瓣
正待這時,外麵忽然鼓樂奏響,鞭炮齊鳴,但聽一個男人尖著嗓子喊道“吉時已到,新娘上轎!”
鑲錦和鑲秀忙與喜婆進門攙扶。
程曦內心不禁悲歎,這裏怕是與九王單獨見麵的最後一個地方了吧,罷了,一切終不過是上天賜予的有緣無分的捉弄玩笑罷了。
別了,煜辰,今後你我各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