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國舅國丈仇怨難解 皇帝皇後同朝稱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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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契丹蕭太後!
    蕭海裏,蕭海隻氣忿不過,本以為外甥登了大位,自己要沾光沾露,從此官運亨通,青雲直上。誰知皇上翻眼不認人,眼裏根本沒有他這些舅舅,眼看著別人升官的升官,賞賜的賞賜,好事沒有他們的份。他們知道,在皇上登基的事上,他們沒出力。非他們不願出力,他們不敢啊。他們也想補償過失,想為皇上分憂,可惜智術短淺,拿不出好主意。在朝堂上,他們除了扮演諫臣,遇事說不可外,沒有其他高明之處。一開始,皇上還十分樂意聽取他們的意見,漸漸地,皇上厭煩了不聽了。有時候,他們剛要說話,皇上就說這事就這麽定了,讓他們在朝中十分尷尬。
    但他們不生皇上的氣,皇上年輕無知,怠慢了,他們能夠忍受。他們最氣忿的是蕭思溫,這孬種,就生了個好閨女,沾著閨女的光一步登天了。先前他見了他們點頭哈腰的,現在,見了他們,趾高氣揚,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簡直讓他們氣破肚皮。
    按說,蕭思溫與國舅乃服內弟兄,應該親密得很,但現在鬧得水火不相容了。小時候一塊玩耍,騎馬,射箭,摔跤,鬥蛐蛐,蕭思溫身單力薄,總被他們揍得鼻青臉腫。蕭思溫雖然不能力勝,但他的小聰明不少,常促狹他們互鬥,自己一邊看熱鬧。稍長,蕭思溫愛潔,好華服,國舅瞅著不順眼,常對蕭思溫施以汙穢,將他的衣服扒下來在襠裏拋來拋去,蕭思溫懼怕他們的武力,忍氣吞聲。蕭思溫除南京留守,蕭海隻副之,二人不相能,周軍來攻,蕭思溫讓蕭海隻守益津關,自己率軍策應,可周軍一到,蕭思溫便若鷂子飛得無影無蹤。蕭海隻孤軍苦戰,險些被殺。蕭海裏當時在耶律璟身邊,頗得寵幸,便在穆宗麵前告了一狀,穆宗大怒,召蕭思溫賜以醨酒,並讓蕭思溫背馱蕭海隻上馬。
    此次,蕭思溫得寵,官位一升再升,而他們貴為國舅,沒得到半點好處,已被蕭思溫踩在腳下了。這讓他們非常惱火,他們認為自己在皇上麵前失寵,全是蕭思溫從中搗鬼,他在皇後耳邊說他們的壞話,皇後再在皇上耳邊吹枕頭風,他們不倒黴才怪呢。
    這口氣實在難咽。
    就在今天早朝,皇上讓百官舉薦賢能之士,蕭海隻舉薦了耶律雅裏思。蕭思溫乜斜了蕭海隻一眼,哼了一聲,那神情簡直讓蕭海隻炸肺。蕭思溫道“雅裏思一敗於小黃室韋,二敗於烏古,若不是蕭幹和耶律阿古真(耶律賢適,字阿古真),他的屍首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皇上便問蕭思溫有何賢能之士。
    蕭思溫說“先於越耶律曷魯之孫耶律斜軫,智欺諸葛,武勝仁貴,真曠世奇才,若皇上能用此人,安邦定國何憂哉?”
    蕭海裏立即說“不可,老臣聽說耶律斜軫放蕩不羈恃才傲物,恐怕難以約束。”
    耶律賢說“國舅說得有理,朕也知道他才能出眾,但行為放蕩,恐不為朕所用。”
    蕭思溫說“良駒性烈,是因其未逢良主,寶劍鋒利,必與英雄揮舞,耶律斜軫性雖放蕩,但有赤忱之心,他懷才抱器不肯出世,未遇明主也,皇上真有求賢之心,當親善此人,耶律斜軫必會竭力盡忠效命皇上。”
    皇上說“有道理,朕一定要用好這匹好馬。”
    蕭海隻還欲說什麽。皇上搶先說“這事就請魏王幫朕召耶律斜軫前來,朕要試一試這匹馬。”
    蕭思溫道“皇上聖明,臣恭喜皇上又得一良臣,不過,皇上,據臣所知,舉賢不避仇,揭惡不諱親,有人向皇上舉薦賢能,有徇私之嫌。”
    皇上說“誰欺騙朕?”
    蕭思溫說“耶律雅裏思,平庸無能,喪師辱國,先帝將他貶到邊遠州郡牧馬,永不複用。這樣的人,還有人舉薦他,稱他賢能之士,臣恐怕舉薦他的人得了他的好處。”
    蕭海隻大怒叫道“你血口噴人。”說著擼袖揮拳來搶蕭思溫。蕭思溫毫不示弱也迎上去,眼看二人就要幹上,群臣忙攔開,二人隔著眾人叫陣。
    耶律賢大怒,說“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敢在大殿之上武鬥叫罵,你們眼裏還有朕嗎?”
    蕭思溫忙跪道“皇上開恩,臣一片忠心為江山社稷發奸揭隱,卻招致毆打謾罵,請皇上為臣做主。”
    蕭海隻雙眼噴火,跪道“皇上,臣冤枉,臣未得耶律雅裏思半點好處,皇上可以派人去查,若臣有受賄之實,臣願領死。”
    耶律賢怒容滿麵,說“你們都是朕之股肱之臣,不思齊心協力為朕分憂,卻明爭暗鬥,竟在大殿之上,當著朕的麵揮拳鬥狠,太膽大妄為了。國舅舉賢非人,帶頭挑釁,罰金三百,轟出大殿,回家反省。”
    蕭海隻大喊冤枉,耶律賢哪容他說,令人將他趕出大殿。蕭海隻被押送回家,灰頭土臉,不敢見人。在家裏,他越想越氣,堂堂國舅被人侮辱,又讓外甥趕出大殿,真丟人!可恨那蕭思溫肆意揣測,無中生有誣陷他,羞辱他,這今後叫他如何在朝中為官,如何在同僚麵前抬頭。想起朝堂之上的情景,他就有些埋怨弟弟蕭海裏沒有幫自己說一句話。
    蕭海裏說“皇上正在氣頭上,我如何說得上話?”
    “蕭思溫心懷怨恨,他想整死我們呢。”
    “他的確有報仇之心,我們得小心提防。”
    “怎麽防?人家有皇上皇後撐腰,皇上現在顯然偏袒著他,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他既然沒安好心,就休怪我無情。”
    “兄弟說的是,我們一不做二不休,先發製人。”
    “到時再說吧,走著瞧”
    散朝,耶律賢準備回宮換身衣服到鞠場去,他好久沒去活動筋骨了,腳癢癢的。他一走出大殿,就看見雪雁在不遠處張望,見他出來忙閃人帳角。這丫頭,又搗什麽鬼?耶律賢假裝沒看見她,徑直走過帳篷,朝更衣室走去。沒想到雪雁繞過帳篷,從另一邊截住耶律賢,向耶律賢道個萬福,可腿還未屈下去,已笑得不由自主地站起來,又勾下身去。
    耶律賢忍住笑說“雪雁,你怎麽在這兒?”
    雪雁想禁住笑,但仍吃吃笑個不停,她掩口道“皇上知道,還問。”
    耶律賢也破口笑道“朕知道什麽?你這瘋丫頭,是不是皇後派你監視朕的?”
    “雪雁哪敢,皇後擔心皇上累了,叫奴婢請皇上去後宮歇息。”
    “好,你去跟皇後說,朕今天先去蹴一場鞠,再去看她。”
    “皇上,你的精力真好,早晨天未亮就去視朝,一坐就是好半天,日理萬機,晚上忙到三更才能安寢,現在還要去蹴鞠。奴婢若回複了皇後,她不知又要心疼成什麽樣子,又要怪奴婢沒用,沒攔住皇上。皇後罵奴婢,奴婢受得了,奴婢受不了皇後心疼皇上的樣子。”
    耶律賢歎道“好好,朕隨你去。”
    雪雁狡黠地笑著在前麵快樂小跑起來。聽到腳步聲,蕭綽迎出來。耶律賢也快走兩步上前握住蕭綽的手,一同走進穹廬。
    雪雁笑著說“皇上一散朝就奔這裏來,奴婢一陣小跑才跟上。”
    蕭綽笑道“好了好了,別表功了,你去吧。”
    雪雁朝蕭綽做個鬼臉,退了出去。
    耶律賢望著雪雁的身影在門簾後一閃,給遮住了,方回過頭,說“皇後,你是怎麽調教的?這丫頭機靈賽鬼。”
    蕭綽笑道“雪雁從小就聰敏過人,哪要調教,怎麽皇上上她的當了?”
    耶律賢說“不不,她沒騙朕,朕隻是不明白皇後的一個小丫頭,竟比我朝中大臣還聰明能幹。”
    蕭綽問“皇上何故如此說?”
    耶律賢便把今天朝堂上的事說了一遍。
    蕭綽沉默了一會兒,說“若宰相不是臣妾的父親,臣妾認為皇上做得對,但此事牽涉到臣妾的父親,臣妾以為皇上做得有些不妥。”
    耶律賢問如何不妥,朕並未徇私。
    蕭綽說“皇上雖未徇私,但當事者是臣妾的父親,別人不一樣看了,認為皇上偏心。臣妾有幸得到皇上寵愛,家人跟著沾了很大的光,但皇上的天下是大遼人的天下,賞罰分明,才能服眾,才能籠絡人心,皇上切不要寵愛臣妾就濫罰亂賞,寒了誌士之心。”
    耶律賢說“朕有天下,全賴皇後和國丈之力,朕怎麽賞也不過分,朕不僅要厚賞國丈,朕還要皇後一同與朕臨朝聽政。”
    蕭綽按捺住激動說“不行,那怎麽行?”
    耶律賢拉起蕭綽的手說“怎麽不行?朕體弱多病,皇後臨朝與朕分憂,朕養好身體,也是社稷之福。”
    蕭綽道“可是本朝沒先例。”
    耶律賢道“本朝沒有,唐朝有,唐高宗體弱多病,一切政事悉委武後裁決。皇後才智勝過則天,臨朝有何不可?”
    “大臣們會反對的。”
    “皇後不用擔心,朕已考慮好久了,群臣都知道皇後的才力,你幫朕批閱奏章,大臣們都知道,哪一個不服你的裁決?”
    蕭綽說“臣妾蒙皇上厚恩,當竭力輔佐皇上興我大遼,怎敢稱製?”
    耶律賢笑著說“皇後又說見外話了,朕之天下就是皇後之天下,朕的即是你的,就是這七尺之軀也是皇後的。”
    蕭綽熱淚盈眶,緊攥著耶律賢的手,將頭倚靠在耶律賢的肩頭,耶律賢一邊拍著蕭綽的手一邊說“今後朕倆一起聽政,朕不再是孤家寡人了。朕能多抽出時間來陪你,朕想早點有個皇子。”
    蕭綽微微一驚,她正為此事煩惱,雖然,以那樣奇怪的姿勢,也能勉為其事,然而,近一年來,一直沒能懷上孩子。蕭綽心中焦急,她非常擔心若再過兩年,她仍不能懷上龍種,好事者一定會給皇上再進嬪妃,皇上一旦寵幸了別人,還能這麽愛她嗎?萬一別的嬪妃懷上了孩子(雖然這是非常不可能的,但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母以子貴,隻怕會動搖她的地位。於是,蕭綽試探地問“皇上,萬一臣妾不能給皇上生一男半女,皇上還會愛臣妾嗎?”
    耶律賢說“皇後說哪兒話,你這麽年輕,怎能無子女呢?”
    “臣妾說是萬一。”
    “不可能,這事怪朕,朕要多陪陪你,我們的孩子很快就會來的。”
    蕭綽知道了,什麽能比孩子更重要呢?上至帝王將相,下至黎庶百姓,都必須有個孩子來承遞,代代相傳,這樣他的努力才有目的。她明白了,為何遼穆宗耽酒荒政,不思進取,因為他沒有目的,他的江山沒有繼承之人,如其傳給別人,不如自己將它揮霍掉。想到這裏,蕭綽更是不寒而栗。
    但耶律賢卻理解錯了,以為他的言語挑起了蕭綽的欲望,於是拉起她上了龍榻。
    次日早朝,群臣驚訝不已,皇上皇後並排坐在禦台之上,今天難道有什麽大事發生。正在群臣胡猜之際,耶律賢開口了“朕今天有一重大的事告訴大家,從今天起,皇後與朕一同臨朝,今後,大家見皇後如見朕躬,遇事但問皇後即可,奏章也可徑直送到皇後宮中,皇後的意思即是朕的意思。”
    丹墀內一片騷動,,或竊竊私語,或麵露驚愕,或目露疑惑。
    蕭綽大聲說“寡人蒙皇上抬愛,有幸與各位大人共商國是,必當與諸位一道殫精竭慮共襄興遼大業。自即日起,寡人希望各位大人盡忠進言,凡有益振興大遼之策,寡人必聽而用之,建一策者,賞銀百兩;寡人婦道之人,處事必有過失,有麵數寡人之過者,加官一級。”
    蕭海裏抗聲說“俗話說牡雞不司晨,婦人不主政,朝堂之上,發號施令,自由皇上頒布,皇後在廟堂之上,妄議朝政,有擅越之嫌。”
    蕭綽說“國舅言之有理,寡人日後有什麽主見,必得皇上肯定,才能定奪,既寡人有言在先,國舅麵責寡人過失,當晉官一級,皇上,你看呢?”
    耶律賢說“朕已說過,皇後的意思即朕的意思,眾卿們,休得對皇後無禮。好吧,既然皇後有言在先,就擢國舅蕭海裏為南樞密副使。”
    蕭海裏本以為又要被降責,沒料到反而升了官,心裏很高興,便去見他的哥哥,不想被蕭海隻搶白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