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背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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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背鍋

    [為什麽這麽問?]

    春霽盯著屏幕, 正斟酌著語言該怎麽回複,方澍在她身後幾步,憑借身高優勢輕而易舉地看到了她手機上的對話。

    方澍插著褲袋:“好學生心思不放在學習上, 信不信我也給我媽打小報告?”

    春霽把手機一收,往旁邊走了幾步, 拉開距離。

    方澍又掃了眼春霽身上的校服, 問:“你就兩三套校服輪著穿?”

    春霽的銀行賬戶有每年還有托管基金和畫廊分成的錢打進來, 姥姥也經常給她發零用錢,隻是她轉來蘭亭高中時帶的行李簡單,沒幾件常服, 平日裏穿校服倒也方便,幹脆周末也穿著了。

    春霽不想解釋, 更不想搭理他。

    “宴家小少爺家裏不是挺有錢的嗎,怎麽不給你買兩身衣服?”方澍慢悠悠道, “周泠玟要是把你拐回我家住, 怕是你住進來的第一天,她就能把你房間裏的衣櫃塞滿。”

    春霽腳步停住, 看了眼周圍——他們走到了小賣部附近。

    整個校園基本隻有高三部的人, 大半已經去了食堂, 隻有零散的兩三人和他們走在同一條道上。

    她扯著方澍的短袖一角往旁邊的小樹林走,在石桌石凳前停下。

    春霽把書包放在一邊, 坐下打開本子開始寫字。

    方澍沒坐,隻插著兜站旁邊看著,閑閑道:“小啞巴你什麽時候能說話啊?你看你現在想罵我都罵不出來, 多不方便。”

    春霽沒理他挑釁的話, 在本上一筆一畫地寫。

    [我知道周姨人很好,也知道你不滿周姨讓你周六還要來學校。]

    [你可以不來的。]

    [我不會和周姨說。]

    [我不需要你守著, 學校很安全。]

    “學校裏很安全?”方澍嗤笑一聲,帶有侵略性的目光盯著春霽,語氣古怪,“你覺得包括這兒?”

    春霽讀出某種危險信息,緩慢地蹙了眉,目露戒備,手悄悄伸向桌邊的書包。

    方澍走近一步,俯下身,手掌撐在桌麵,臉湊得極近,眉目含著惡劣笑意:“小樹林裏沒監控,你又不會說話,我直接把你往林子裏拖,你覺得怎樣?”

    春霽神色微凝,剛伸了手,就被方澍一把握住手腕。

    “對方要是有防備,身材比你高大,你這三腳貓的力氣來反抗又有什麽用?”方澍低眸一掃,“就你這身板,信不信我一隻手就能把你抱起來扛著走?”

    方澍的修長手臂幹脆利落地攬過春霽的腰身,將人直接騰空扛在肩頭上,作勢真的要往林子深處走。

    春霽視線顛倒朝下,柔軟的腹部被少年堅實的嶙峋肩骨硌著,傳來痛苦壓迫感,天旋地轉間下意識張唇欲呼,喉間卻隻有喑啞的破碎音節。

    春霽閉了閉眼,掌心裏緊握的電擊器毫不猶豫地往下砸在少年的後背上。

    呲啦輕微電流聲在僻靜的林間響起,方澍走了兩步正準備放人下來,被襲擊的電流麻了半邊身體,踉蹌著往下跌倒,帶得肩上的春霽一起重重砸在地麵上。

    方澍倒下來的力度全壓在春霽身上,沉得像塊巨石,春霽唇間溢出呃唔痛苦呻吟,纖細手指緊緊握著電擊器,骨節用力到發白,揚起手臂,就要用最後一點力氣往方澍頸間砸,被少年眼疾手快地打開,銀色電器滾落進旁邊的野草間。

    方澍攥著春霽又要打來的手,咬牙道:“我是想給你說,無論對方和你熟不熟,遇到危險就趕緊跑,有多遠離多遠,非要直接莽,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這股什麽都不怕的勁兒……”

    春霽的眼眸蘊著怒氣,好似燃著一簇極亮的火光,使勁掙紮卻推不動方澍桎梏著自己的手,想也不想,一口咬在方澍的肩膀上。

    沒有絲毫留力,一口下去咬得極深,方澍輕嘶一聲,禁錮的手微鬆了力道,就被春霽抓起旁邊的一塊碎石砸了頭。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我不該和你開玩笑的。”

    方澍站起身,想伸手把人拉起,卻被拍開了手。

    春霽自己站了起來,黑發散開淩亂,麵色漲紅了,眼眸裏好似蒙著一層薄薄水霧,原本幹淨的藍白校服沾著亂七八糟的塵土和碎葉,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方澍摸摸鼻子,難得有幾分心虛:“我就是想逗逗你……是我做過了,我給你道歉。”

    春霽俯身撿起書包,將書包狠砸在方澍身上一下,收拾了桌上的本子和筆,悶頭往外走。

    方澍又追上去:“生氣了?你這不是報複回來了嗎,電我、咬我,還拿石頭打我,剛用書包砸我我這不也沒反抗。”

    他碰了碰自己的額角,在泛開的疼意間摸到一片紅腫:“算我們扯平了好吧?”

    春霽猛地停住了腳步,因為周泠玟多年照顧而處處避讓忍耐的限度到達了極點,喉間擠出輕微到不可察的顫抖嗓音:“……滾開。”

    “你剛罵我了?”方澍一愣,又笑起來,“來,多罵幾句我聽聽。”

    春霽不理他了,繼續往前走。

    “不過說真的,覺得有危險就別逞強,能跑就先跑,往人多的地方跑。小時候我一個人上下學,我就是靠這樣的直覺躲過好幾次想拿我要挾爸媽的危險分子。”

    “春霽!”

    道路盡頭是食堂,等在食堂門口的宴星回大步走來,將春霽擋在自己身後,沉了臉望著方澍:“你對她做了什麽?”

    方澍訕訕道:“我……總之,今天之後我媽肯定不會讓我接近你們了。”

    春霽終於對他有了回應,麵色緊繃地點了點頭,又寫了一句:[那就好]。

    她走向食堂門口旁的一排洗手池,低了頭,開始洗指間的灰褐泥土。

    宴星回走在春霽的旁邊,替她摘下黑發間的幾片碎葉,聲音壓得有幾分暗啞:“你剛一直不回我消息,知不知道我……”

    很擔心。

    宴星回說不出口。

    春霽擦幹淨手,從書包找出一顆玻璃紙糖遞在他手裏,道歉似的仰臉笑了笑。

    “……先吃飯吧。”宴星回握緊掌心裏的糖果,“吃了飯給我說發生了什麽,可以嗎?”

    宴星回帶著春霽上了食堂二樓,卓一提前點好了一桌菜,玩著手機等他們等到無聊,見人終於來了,驚喜催道:“快來吃快來吃,菜都快冷了。”

    宴星回悶聲道:“等會兒吃完了你先走,我有事問春霽。”

    卓一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打轉,說了聲好嘞,他早就等餓了,飛快地吃完一抹嘴,火速逃離氣氛微僵的餐桌。

    春霽慢吞吞地吃完了飯,放下筷子向宴星回彎了眸,好似回到了往日不被任何事影響的平靜狀態。

    宴星回耐心問:“你怎麽和方澍遇上了,還起沖突了?”

    春霽拿出本子寫:[是意外,沒什麽的,星星不用擔心。]

    “我前幾次就發現了,遇到了什麽事、到底怎麽想的,你都不願意給我說。”宴星回擰著眉,語氣很沖,“是覺得你自己一個人能解決?”

    春霽遲疑了下,寫:[我不習慣說這些事]。

    初中發生那件事後,她跟著姥姥回了深茂市。

    大城市來的轉學生、陌生環境下因不信任周圍而加重的發音障礙、老師們對特殊情況好學生的偏愛……

    被議論、被或善意或惡意地憐憫、被若有若無地排擠孤立……各色各異的目光如影隨形地落在她身上,細碎討論聲如揮之不去的蠅群在耳邊嗡鳴作響。

    怕姥姥擔心,她早已默然習慣獨自將所有事都咽下。

    宴星回道:“我不管,我要聽。”

    春霽寫:[可是,隻是一些很小的事。]

    “可我……”宴星回放在桌下的手指蜷縮,耳根發熱,“和你有關的,就算是很小的事情,我也想知道。”

    又無法麵對春霽的目光般匆匆偏過頭,自我補救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不能放過任何的小事和細節。”

    [好吧。]

    春霽想了想,從最開始寫:[我上午去醫院見了林之樾教授做了心理谘詢。]

    [回來在校門口碰見了方澍,和他去對麵的寵物醫院去看做了絕育手術的黑貓,來食堂的路上和他起了點沖突。]

    她又寫:[不過現在都解決了,方澍自己也說了,以後不會再出現在我們的麵前了。]

    宴星回勉強點頭應道:“行吧。”又叮囑:“要是被人欺負了,一定和我說,知道嗎?”

    春霽笑起來,極認真地寫:[星星不用擔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宴星回盯著這句話,總覺得有點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春霽卻已收了本子,站了起來。

    他們回到了教室裏,一來一去的耽擱間已快到了下午上課的點,薑棠來找春霽。

    “春霽,等會兒下午放了學要一起去喂貓貓嗎?”薑棠熱情道,“學校對麵的寵物店最近在打折,我和室友買了貓糧和好多貓罐頭!”

    周六不強製安排晚自習,春霽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待下課鈴打響後,薑棠的室友先回宿舍拿貓糧和貓罐頭,薑棠和春霽在小賣部旁邊的小樹林等著,幾隻剪了耳的野貓從野草叢間探了頭,繞著她們來回轉圈,發出嗲聲嗲氣地撒嬌喵嗚聲。

    春霽上次碰著的雪白貓咪是最熱情的那個,翻了柔軟的肚皮,在地上扭來扭去。

    “我和室友都是每周這個點來喂它們,”薑棠笑道,“它們就跟等開飯一樣在這兒蹲著。”

    回宿舍拿貓糧的室友們來了,分了罐頭給薑棠和春霽。

    薑棠蹲下身,還沒打開罐頭,就有兩隻貓往她懷裏撲。

    “別急,都有都有。”薑棠推它們道,“坐好。”

    另一個女孩子往瓷碗裏倒貓糧,笑道:“它們肯聽才怪呢。”

    春霽也開了一個罐頭放在地上,立刻有一隻三花湊了過來,埋頭舔舐著罐頭裏的肉糜。

    春霽試探性地伸了手,摸了摸貓貓的腦袋。

    毛絨絨,軟乎乎的,兩隻尖耳在掌心裏微動,很乖。

    薑棠悵然道:“好想把它們都帶回家哦,可惜家裏不讓。”

    “我家也是。”

    “我媽說她以前養過一隻黑貓,她懷上我以後,老一輩說黑貓不吉利,就把貓給悄悄送走了。”

    “好可惜——黑貓超可愛的好嗎!”

    薑棠道:“說起來,我好久沒見到我們學校的黑貓了。”

    春霽拿出手機,在備忘錄打字給她們看:[那隻黑貓被送去學校對麵的寵物醫院絕育了。]

    她心裏算了算時間,又寫:[最近幾天應該就能出院了。]

    薑棠好奇問:“是春霽你帶去的嗎?”

    春霽搖搖頭,寫:[是方澍。]

    幾個女孩麵麵相覷,道:“是他?”

    “怪不得他臉上有抓痕……方澍個子又高,每次身邊還跟著一堆人,他臉上的傷太顯眼了。”

    “總覺得送貓貓的事和方澍不太搭……他有這麽好心?”

    “不管了不管了,”薑棠興致勃勃道,拿出住校生周六才被允許使用的手機,“春霽我們來加好友啊。”

    互相挨著掃碼的時候,春霽的手機頂端跳出來自備注[星星]的消息。

    星星:[陳叔到了。]

    星星:[現在走,還是我讓陳叔找個好停車的地方再等一會兒?]

    薑棠咦一聲,道:“小少爺在等著你一起回去?”

    春霽點點頭。

    薑棠和室友們心領神會地互相擠眉弄眼,忍笑道:“那我們不留你啦,周一見!”又用手語向春霽比劃拜拜的手勢。

    春霽眉眼彎彎,向她們用手語回應:[拜拜]。

    待周一清晨,春霽卻看到薑棠和室友們的座位空了一整個早自習。

    春霽有些疑惑:就算一整個寢室晚起了,也不會缺整個早自習吧?

    春霽想出教室去問班主任,卻正好撞上了回來的薑棠。

    薑棠眼圈通紅,看到春霽立刻抱住了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黑貓、黑貓……嗚……我昨天在小樹林碰見它,把貓糧倒在碗裏,”薑棠聲線顫抖,“就、就走了。今早上我想去收碗,看到它趴在那兒沒動,我剛開始、還、還以為它睡著了……”

    薑棠的淚水從臉上撲簌簌滾落:“它死了……醫生說它是被下了毒……”

    她伸手擦了擦眼淚,道:“我們把整件事告訴了班主任,班主任去查了小超市門口的監控錄像,昨天就隻有方澍往小樹林的方向走,很久才又回來……班主任就叫我們先上課,他去問問方澍怎麽回事。”

    春霽怔愣在原地。

    薑棠猶豫著問:“春霽,你覺得是方澍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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