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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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醫生

    午間下課鈴聲在空蕩的校園打響。

    今日有些降溫, 吹來的微風顯出幾分初秋時節的蕭瑟涼意,叫不少同學都加上了件長袖外套。

    通往食堂的道路兩邊的欒樹簌簌搖晃,燦金的花綴著小燈籠似的果子, 浮著深深淺淺的粉意,被碧綠的葉片映襯著, 仿若打翻了金、粉、青三色顏料, 暈染了淡藍天際。

    薑棠挽著春霽的手臂踏過一地的零落花葉往前走, 極小聲地嘀咕:“我怎麽感覺方澍像跟著我們?我還特意走慢了,想讓他先過去。”

    春霽偏過頭去,便看見幾步距離之外, 方澍在樹蔭下慢悠悠地跟著她們,長腿壓著速。

    中午老師手一揮宣布放學, 後門空空蕩蕩,春霽還以為方澍說吃飯時來找她隻是隨口一說。

    宴星回見薑棠又拉著幾個女孩子興沖沖來找春霽吃食堂, 裏麵也有吃完飯要回教室午休的走讀學生, 便和春霽說他今天和卓一他們去校外吃。

    ——那罐進口的葡萄果汁價格偏貴,隻有學校門口旁邊的小超市賣。

    春霽和薑棠她們先下了樓, 沒成想往下走了一個樓層, 就看見方澍和另幾個男生靠在三樓的廊道邊閑聊, 短袖長褲插著兜,向她們瞥來視線。

    薑棠納悶道:“現在實行錯峰放學去食堂, 高二提前下課十分鐘,他們怎麽擱那兒站著?”又下定論:“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春霽被逗得輕輕笑起來。

    方澍旁邊的朋友問:“澍哥, 高三部都放學了, 等會兒人就變多了,我們還不走嗎?”

    方澍收回視線, 漫不經心道:“你們出校吃吧,我突然想吃食堂了。”

    幾個朋友麵麵相覷,但都知道方澍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沒一個敢說不的,接連點了頭。

    方澍見她們快在樓梯間不見了身影,方擡步不急不慢地追了上去,隔著距離跟了一路。

    快到食堂門口時,春霽見他沒有來搭話找事,就像是單純和她們順路走這一段路,便也沒管他。

    從食堂吃完出來,春霽和另一個走讀的女生一同回教室,狀似無意地回了頭,便又見到某道身影。

    春霽有些頭疼,待回了教室後拿了手機給周泠玟發消息,委婉地提了這件事。

    周泠玟大約在忙,遲遲地才回了消息:[沒事的,盡管支使那臭小子。要是他又說什麽難聽話,小春給周姨說,周姨幫你教訓他。]

    輕叩桌麵的聲音響起,春霽擡了眸,便看到一罐葡萄果汁被放在桌麵上,少年抓著罐頭的手指指節分明,骨感有力,視線上移,而後是宴星回含著清淺笑意的俊逸眉眼。

    “怎麽看著像不大高興?”宴星回低頭問。

    春霽收了手機,眉眼彎彎地搖搖頭。

    教室裏陸續有其他走讀的學生回來,宴星回坐回位置上,用手機給春霽發消息:[今天有點冷,就買的常溫的。]

    春霽回:[好哦。]

    又發來下一句:[謝謝星星。]

    宴星回盯著星星兩個字,耳後緩慢地蔓開一抹熱度。

    明明是家裏人也這麽叫他,但在春霽這兒,就能莫名讀出某種讓耳根酥麻的撒嬌意味。

    聽到後桌扣開果汁罐頭的聲音,空氣彌漫開清甜的香氣,宴星回的唇角揚起笑意,連帶著整個下午都心情不錯,在課堂上還生了閑心,舉手回答老師的提問。

    卓一看他好幾眼。

    宴星回沒忍住,低聲問:“你盯我幹嘛?”

    “我這不是稀奇嗎?小少爺聽課就不錯了,哪還有主動回答問題的時候,”卓一神色糾結,“你現在的狀態吧……就特別像……”

    宴星回眉心一跳,直覺後麵沒好話,但還是問:“像?”

    卓一壓低聲音,飛快道:“像花孔雀開屏,可勁兒地招展。”

    宴星回麵無表情地將十根手指掰得哢哢作響,嚇得卓一往旁邊移了凳子,立刻正襟危坐直視老師,一副要好好聽課的模樣。

    等到了晚飯的時候,宴星回下午的愉悅心情頃刻間如雲霧消散。

    去食堂的路上,薑棠的視線劃過身後不遠處的兩道身影,小聲問:“好像真不是我的錯覺,那個高二的方澍還有小少爺都跟著……你?”

    走在路上,春霽不好解釋,隻歉意地笑了笑。

    薑棠興致勃勃道:“對了春霽,你上次不是說會手語嗎?我昨晚回去學了一點,你看看我學得怎麽樣?”

    春霽臉上浮起一點驚愕,又笑著點點頭。

    薑棠動作生疏,一邊回憶著昨晚看的手語常用語教學視頻,一邊不甚標準地緩慢比劃。

    第一個詞是[你好]。

    而後是[很高興認識你]。

    春霽眉眼彎彎,纖長的手指作著回應,跟著表述一遍:[很高興認識你]。

    其他幾個女孩子像枝上團雀好奇地嘰嘰喳喳:“你們剛說的什麽?”

    “好像在打暗號哦。”

    “我也想學。”

    薑棠便給她們教你好的手勢,這個手勢簡單,她們又催著問其他的手勢,薑棠又給她們教:早上好、謝謝、很高興認識你。

    “不會了不會了,”薑棠苦著臉,“就我這腦子,一晚上能學會這幾個手勢就很不錯了好吧?”

    她們就又拉著春霽比劃了一路,春霽便笑著,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回應。

    [你好]

    [很高興認識你。]

    天邊燃燒著熾烈的絳色晚霞,落日餘暉似一層油畫濾鏡落在她們的身上,拉出長長的倒影。

    待兩節晚自習結束,春霽和宴星回背著書包走出燈光通明的教室。

    下樓的時候,少年繃著臉,不知在想什麽,顯得格外的嚴肅。

    難得的兩人能單獨相處的時間,春霽以為宴星回會重提以前的舊事。

    宴星回卻低聲道:“我居然沒想到……”

    春霽有些疑惑地偏頭。

    宴星回說不出後麵的話,悶悶道:“沒什麽。”

    今晚上宋爾雲特意等在了校門外來接他們回去,春霽沒了繼續問的機會,加上又有其他老師發了一批自我查漏補缺的複習卷子,兩人一回去,就關了門繼續埋桌做題。

    到周六的清晨,春霽坐了陳叔的車去往二醫。

    因著醫院人流密集,宋爾雲囑咐了宴柏山派來兩個信得過的保鏢隨行。

    春霽提前在網上預約了林之樾的專家號,到診室時正撞上林教授出門送上一位來訪的病人。

    穿著白大褂的教授身形挺拔,斯文儒雅,臉上帶著似和煦春風的微笑,輕聲同病人作別,轉來視線,注意到不遠處穿著高中校服的春霽,嗓音輕緩地喚了聲:“小春。”

    林教授的視線落在春霽身後兩個魁梧得像小山的高大保鏢,又笑道:“今天小春是公主出行的待遇嗎?”

    春霽腳步一頓,唇角微抿。

    林教授立刻察覺到了什麽,道:“我剛剛的話惹小春不開心了嗎?我向你道歉。”

    春霽注視著他,神色有幾分嚴肅,穿繞翻飛的纖長手指:[我不喜歡公主這個稱呼]。

    “好,我記住了。”林教授語氣誠懇,“小春可以原諒我嗎?”

    春霽微微放鬆了下來,點了頭。

    林教授臉上重新揚起笑容,將春霽引進了診室中。

    診室不大,布置簡約而溫馨,不過兩個沙發一個圓桌,好似是朋友間的聊天室。

    圓桌上的一方檀木盒擺放著幾隻青綠泛黃的佛手柑,散發著清幽淡香,木盤旁放著紙筆。

    天藍色懶人沙發像胖乎乎的雲朵,一坐下,是仿若能讓人陷進去的柔軟。

    林教授坐在沙發上,含笑問:“最近一周春霽過得怎麽樣,有什麽願意和我分享的嗎?”

    過去的一周……

    春霽咬了唇,以手語簡要地描述了一下宴星回的情況,有些不安地望著林教授。

    “從小春的描述來看,你的朋友的症狀和遊離性遺忘症相似,這個病症有一個更通俗的學名——創傷性失憶。”

    林教授清潤的聲音似潺潺溪流:“患者無法承受某段創傷記憶帶來的痛苦,大腦為了避免情緒崩潰,啓動自我防衛機製,選擇局部性遺忘那段記憶。”

    “對他們來說,更需要依靠自身的強烈意願才能找回自己的記憶,旁觀者講述的影響在大腦的保護機製下微乎其微,”林教授道,“也有過一些患者嘗試催眠的輔助方法,如果他願意的話,可以來找我試試,我在紐約的研究所工作時也嘗試過這方麵的療法。”

    春霽一時沒有回應。

    林教授敏銳問:“小春不願意讓他來找我嗎?”

    在今日以前,春霽隻預約過一次林教授的心理谘詢,她的心理防禦強,初次心理谘詢時他們便隻進行一些簡單的日常聊天,建立對彼此的信任,林教授僅知道她的失語非病理性而是心理因素所致,並不知道更深層次更細節的原因。

    如果要解釋為什麽不願意,就涉及到了當年那場牽扯他們被綁及數人受害的符文案。

    她做不到。

    遑論當年她坐在警局,周圍的人反複寬慰著她已經安全了,可以信任他們時,十二歲的她借了紙筆,以自己的視角陳述所了解的一切時,也有意無意地隱瞞了宴星回在裏麵的角色。

    林教授沒有追問,隻輕聲道:“我尊重小春的選擇,小春應當很重視這個朋友,所以才這麽謹慎吧。”

    春霽用手語緩慢而堅定地表述:[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遠離父母、處處透著古怪與窒息感的生辰慶賀結束後,她被送回閣樓上,躲在床邊角落抱著膝蓋瑟瑟發抖,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離開這裏,身量尚且單薄的少年單膝跪在她的麵前,將祈佑平安的紅繩係在她的手腕間。

    變聲期的嗓音喑啞低沉,承諾著帶她出去。

    他確實做到了。

    銀鏈落下,還予自由,少年拉著她離開了那個暗無天日的狹窄閣樓,正要出門時,外麵響起一陣鬼魅般的腳步聲。

    少年將她推到了餐桌下,出聲引走了進門的男人。

    雪白的餐布綴著長長的流蘇,晃動的無數銀線間,她在桌底看到一雙淺棕色雕花布洛克鞋,追著進了廚房。

    時間的流速在緊繃的神經中變得模糊,腳步聲再次響起,餐布掀起,少年沉默著向她伸手。

    濃重的血腥味、酸腐氣息和一絲極淡的煤氣味中,她傾了身,毫不猶豫地緊緊握住他沾著血液的手。

    失去了過去的那段回憶,也許確實是一件好事。

    林教授緩聲道:“但照小春的描述,你的朋友本身也有強烈的回想意願。他自身的意願與大腦的保護機製相對抗,斷斷續續想起的可能是片段化的無序記憶,就像是在看一場情節顛倒、鏡頭模糊的電影,又因為記憶暫時無法串聯,我擔心你的朋友會陷入更危險的崩潰情緒。”

    春霽的瞳眸驚愕收縮,指尖顫抖著急切追問:[有什麽其他辦法嗎?]

    林教授輕唔一聲:“我不知道你們間發生了什麽,但既然小春不願意他回想起過去的話,可以試著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將重心放在別的感興趣的事上,最好是能占據他的全部心神。”

    春霽的神色陷入迷茫中,遲疑地比劃著:[學習?]

    林教授有些哭笑不得:“他和你年齡相近嗎?雖然我脫離校園很久了,但我猜現在的學生和當年的我是相似的,隻想早日在學習中解脫。”

    春霽請教問:[那您覺得和我一樣年齡段的男生會對什麽感興趣?]

    “照我看的話,青春期男生感興趣的,總歸繞不開遊戲、籃球……“林教授的臉上浮起奇異的微笑,“和喜歡的女孩吧。”

    他的視線掠過春霽身後牆上的時鐘,注意到一個小時的谘詢時間快走到結尾,問:“小春今天和我聊的都是朋友的事,有什麽和自己有關的事同我分享嗎?”

    春霽略略沉思了會兒。

    [我最近喜歡上了葡萄果汁,甜甜的,很好喝。]

    “是嗎?”林教授溫和問,“可以把牌子分享給我嗎?我的女兒和你差不多年紀,或許她也會喜歡。”

    春霽點了頭,拿起圓桌上的紙筆寫下品牌名,猶豫了下,又寫下一句:[林教授的女兒和我差不多大嗎?]

    提起女兒,林教授臉上的溫柔笑意變得真切幾分,道:“是,因為我出國讀了四年的博士,為了工作履歷表好看又在研究院待了一段時間,錯過她的長大,她現在和我很是生疏,我正想著辦法討好她呢。”

    林教授又問:“小春如果要預約下一次心理谘詢,還是安排在下周六嗎?”

    春霽躊躇了下,才點了頭。

    心理谘詢到點結束,春霽在兩位保鏢的護送下又回到了學校,在校門口附近剛下車,就注意到行道樹下某個百無聊賴地踢石子的身影。

    春霽有些猶豫,但還是背著書包走了過去,伸手拍他的肩。

    少年回了頭,是方澍,訝異挑眉道:“不是,你從醫院出來還真立刻回學校啊?”

    春霽嘆氣:她過來幹嘛?就知道方澍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本來高二全憑自願上周六的自習,我是被周泠玟趕過來的,她說你看完醫生一定會回學校。”

    所以他寧願在校門口踢石子玩也不願意去教室?

    春霽了然地點了點頭,轉身欲走,又被方澍給叫住了。

    方澍不太自然地問:“反正還有十分鐘就到午飯的時間了,你想不想去對麵的寵物診所看眼小黑崽子?”

    學校隔街的對麵是一間小型寵物私人診所——珍珠寵物診療診所。

    一樓是商店,售賣著貓糧貓罐頭等琳琅滿目的商品,玻璃門上還張貼著辦理公衆號會員七折的促銷廣告,穿過商店上了樓梯,到了二樓,一眼就能看到掛在牆上的動物診療許可證和資質證明。

    方澍熟門熟路地找去前臺做了登記,又領著春霽穿過走廊,徑直走到最裏的寵物隔離室。

    隔離用的房間有一扇巨大的透明窗戶,白色百葉窗半卷,可以讓人清楚地看到裏麵的景象。

    藍色桌板上放著一個白色方籠,一隻黑色的貓頭上套著一圈喇叭似的伊麗莎白圈,正閉眼睡覺。

    似是察覺到了目光,黑貓嗖地睜了眼,碧綠幽深的瞳孔鎖定了窗外的方澍,頃刻間弓了身炸了毛,開始暴躁地哈氣,喉間發出野獸遇到威脅般的低沉呼嚕。

    “小黑崽子認出我來了,”方澍半張臉還頂著幾條抓痕,樂不可支地笑,“還在記恨著我帶他來嘎蛋呢。”

    方澍隔著玻璃嘬嘬嘬地像招狗一樣逗黑貓,黑貓撲在籠子上,粉色肉墊裏的尖利爪子都彈了出來。

    春霽看不過去,使勁扯著方澍的黑t恤衣角往外走。

    方澍被她拖著,問:“走這麽快幹嘛,不覺得逗小黑崽子好玩?”

    春霽不想理他,隻拉著他往外走,半路上對麵走來一個攜書寫板夾、穿藏藍色醫師服的醫生,醫生戴著口罩,露出的一雙眉眼向他們投來詫異視線,春霽這才鬆開了手。

    方澍招呼了聲:“沈醫生。”又偏頭對春霽道:“這是給小黑崽子做絕育手術的醫生。”

    醫生的胸前掛著藍繩工牌,證件照上的男人五官端正,下麵寫著沈聿白三個字。

    沈醫生的聲音在口罩下麵顯得悶悶的,提醒:“方澍,明天記得來打你的第二針狂犬疫苗。”

    方澍渾不在意地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沈醫生有點無奈,又看向春霽:“這位是你的同學?”

    “不是同學,但當初抓小黑崽子過來絕育她也有份兒,”方澍嘖一聲,“我本來以為拉她過來,能幫忙分擔小黑崽子的仇恨火力呢,不過看樣子不大管用。”

    春霽聽得默默捏緊了指間,克製著將手上的本子砸方澍臉上的沖動。

    “你們一起抓的貓?”沈醫生立刻看向春霽,“你有受傷嗎?”

    春霽搖搖頭。

    “那就好,”沈醫生放下心來,“流浪貓狗的性子野,不僅記仇還攻擊性強,平日裏最好不要故意招惹,有什麽事可以叫更專業的人士來幫忙處理。”

    他不贊同地看向方澍:“你看方澍就是不聽勸阻,自己還被抓傷了。”

    “沈醫生你這麽忙,不像我閑著呢。”方澍又似笑非笑看向春霽,“托某人的福,我可是有了來之不易的整整兩天假期。”

    春霽在本子上忿忿地寫:[是你先堵我的路找我麻煩。]

    沈醫生半開玩笑地問方澍:“你還堵人家女孩子的路?”

    “說來話長,這樣那樣就成現在的局麵了,”方澍道,“快到吃飯的點兒了,沈醫生,我們先走了啊。”

    沈醫生搖搖頭,道:“行行,走吧。”

    走出寵物診所時,春霽的手機進來一條新的消息。

    宴星回問:[上午的自習結束了,你下午回學校嗎?]

    春霽打字:[回的,我現在和方澍在珍珠診所這兒,在向學校走,我打算直接去食堂吃飯。]

    宴星回神色微凝,剛想問方澍怎麽和她待在一起,手機屏幕又跳出一條新的消息。

    [星星,你平時玩遊戲玩得多嗎?]

    宴星回有些納悶,但還是認認真真地回:[有玩一些掌機遊戲,但不算多吧。不過卓一玩得爛,經常叫我過去幫他的存檔打通關。]

    [那籃球呢?]

    [大課間的時候會去小操場和同學打上幾場,不過這幾天晚上睡得不好,就沒去。]

    宴星回似是想到什麽,麵色隱隱發熱,連心跳也加速幾分,問:[你想看我打籃球嗎?]

    卓一喊:“走了,吃飯去了。”

    宴星回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不錯眼地緊盯著手機屏幕,起身擡腿往外走。

    春霽看著屏幕有些為難——聽起來,這些事都不像能占據星星的全部心神。

    春霽問:[你有喜歡的女生嗎?]

    教學樓的高三四班傳來哐的一聲重響,惹得其他準備離開的同學紛紛投來驚疑視線。

    宴星回沒留神,被未完全收回去的椅腿絆了一跤,噗通一聲狼狽地跌跪在了地麵上,手機飛出老遠。

    卓一被嚇了一大跳,忍著笑,忙不疊地去扶他:“不是,這還沒到過年的時間,怎麽就開始要紅包了?”

    宴星回的臉頰到脖項都覆上了一層滾燙緋紅,連卓一的打趣話也來不及回應,幾步撿起手機,又拉著卓一站角落裏給他看春霽的問題,緊張問:“這什麽意思啊?”

    卓一眯眼觀察,沉思良久,恍然頓悟:“她在考驗你!高三的最後時間了,提醒你絕對不能在這些事情上分心,需要好好學習。”

    宴星回一下子冷靜了,道:“……當我沒問好吧。”又道:“春霽現在應該在往食堂走,我們先過去。”

    卓一忍不住道:“還有兩周到學校的期中考,你的化學競賽決賽在十一月中旬。”

    宴星回覺得卓一突然說這句話有幾分莫名其妙,道:“我知道啊。”

    卓一沒轍地搖頭,看宴星回就像看一盆即將潑出去的水:“知道就好,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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