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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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輿論

    為了期中考, 整個校園重新做了布置。

    春霽和宴星回因為上次月考成績記0,自動被安排到最後一間考場——舊實驗樓。

    每間實驗室都新裝上了監控,黑黢黢的鏡頭冰冷無聲地對著他們。

    春霽收回視線, 循著桌上的標簽尋找到教室角落倒數第二個的位置,宴星回在她身後坐下。

    有人認得宴星回, 大咧咧地開著玩笑問怎麽和他們淪落一個考場。

    被簇擁在中心的少年麵容俊美, 懶散地回應著, 習慣於處在話題中心。

    春霽正低頭從筆袋裏拿筆,聽得隔壁桌的一個男生朝她呲呲兩聲,不由疑惑地投去視線。

    “以前沒見過你, 你以前是別的考場的吧?”隔壁桌男生嬉皮笑臉道,“考試的時候把卷子挪過來一點唄?”

    話剛落下, 他桌子哐當一聲被踢得移了位,叫整個班都看了過來。

    隔壁桌男生被嚇了小跳, 對上宴星回似笑非笑的深邃眉眼。

    宴星回問:“在聊什麽?”

    宴家小少爺的名頭傳遍校園, 隔壁桌男生不敢說什麽,訕笑道:“沒什麽, 就隨便說幾句, 當我在放屁。”

    另一個和隔壁桌男生熟識的同學搡他一把, 低聲道:“傻啊你,那是轉學生, 上次月考沒成績才坐這兒,沒聽說過轉學生是宴家養的小媳婦嗎?”

    春霽聽到這一句,麵露驚愕, 從記憶裏翻出這一段傳聞。

    傳得這麽遠嗎?

    宴星回臉上的神色差點沒繃住, 耳根攀上一抹紅,恰時兩位監考老師抱著試卷密封袋走了進來, 熟練地喝令著整個教室聊天的學生們趕緊回到自己的位置。

    卷子一張又一張地發下,窗外投下的光線緩慢輪轉方位。

    兩日的期中考隨著拉響的鈴聲宣布結束,老師們抱著一摞摞的厚卷子馬不停蹄地開始批改,布置成考場的教室重新歸回往日上課的模樣。

    春霽的回來隻引起了小範圍的關注,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剛結束的這場期中考暴露出的問題更重要,教室裏充斥著哀鴻遍野怨聲載道的討論。

    薑棠來找春霽,問:“你的傷好了嗎?”

    春霽在紙上寫:[沒事的,醫生說可以出院了]又從背包裏翻出一個本子遞來,彎了眸,以口型道:[謝謝]。

    除去被盤問,春霽還需要留在醫院裏觀察幾天,薑棠托人送來了筆記本,裏麵是春霽缺課兩周裏各科老師們講解複習的重點題型。

    薑棠接過本子,道:“不用謝。”

    她有心想再問些什麽,但周圍同學來來往往正熱火朝天地對著答案,最後隻微微笑了笑,道:“歡迎回來。”

    上晚自習的時候,數學課代表們被叫去分卷,而後發下已經批改完的數學答題卷,讓自我訂正,明天課上再正式評卷。

    考試結束的心悸還沒緩過來先拿到了成績,整間教室裏籠罩著唉聲嘆氣的慘淡陰雲。

    卓一拿到卷子,見到上麵鮮紅的數字就不忍地閉了閉眼,自我念叨著寬慰道:“差兩分及格,比月考已經進步很多了。”

    又一張卷子發到他們這兒,卓一接過來一翻,宴星回的答題卷隻有最後兩道大題扣了步驟分,不由羨慕道:“小少爺,你這分能不能勻兩分給我啊,反正你也不差這點兒。”

    宴星回擺弄著抽屜裏的手機,心不在焉道:“行,都勻給你。反正再過幾天我就要去參加決競賽了,直接拿a大的保送名額。”

    卓一挑眉,敏銳問:“要去參加決賽了還不開心?”

    “剛方澍發消息給我說,說夏奕回學校收拾員工宿舍裏的行李了。”宴星回往後看了眼正接過試卷的春霽,壓低聲音道,“夏奕和那個姓林的一天不進去,我就一天放心不下春霽。”

    卓一道:“你就出去兩天時間,出不了事。”

    宴星回道:“那天我就離開了十分鐘不到。”

    卓一忍不住道:“你總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看著春霽吧。”

    宴星回腦海裏閃過念頭:要是真的能二十四小時跟著也不錯。

    或者春霽能一直待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就不用再擔心她受外麵的危險威脅……

    宴星回猛地回過神來,後背沁出一層冷汗。

    岔神間,卓一已回身找了春霽說話,拿著她的卷子長籲短嘆道:“你們一個個腦子到底怎麽長的,缺了兩周的課回來,還能考這麽高的分?”

    春霽眉眼間浮起幾分疑惑,寫下自己的疑問:[這個分在整個年級裏也算高嗎?]

    她缺了兩周的課回來直接考試,做題手感有幾分生澀,加上最後一間考場格外的鬧騰,小紙條橫飛,監考老師當場抓了兩個用手機搜題的學生,做題思路頻頻受打擾,春霽自覺發揮得不怎麽好,打鈴的時候數學連最後一道大題也沒寫完。

    當初她轉去深茂的初中,第一次考試成績出來,就被老師叫去了辦公室,勸她和家長商量轉去市裏教育資源更好的學校裏讀書。

    姥姥守著小房子和姥爺的墳墓一輩子,要是她那時候轉去市裏讀書,姥姥放心不下,勢必會跟著陪讀的。

    春霽對老師點了頭,下一次考試卻開始有意丟分控分,保持著和第二名不大不小的差距。

    待來了全省數一數二的蘭亭高中,春霽自覺自己的成績在一種衆尖生中應當不怎麽起眼,加上平日裏隨堂測驗大家分數差距不大,才開始如實寫題。

    “這個成績當然高了。”卓一滿臉疑惑,“春霽你是不是有哪科成績特別低拖了後腿啊,不然全省聯考的時候怎麽都沒聽過你的名字?你說吧,是語文還是英語?”

    平日裏數學和理綜隨堂測驗次數多,春霽被表揚過好幾次,卓一篤定不是這幾科的問題。

    卓一越想越覺得肯定是這樣,開始安慰春霽:“沒事,語文英語差絕對不丟人,有我給你墊底呢。”

    春霽被逗得笑起來,寫:[蘭亭出的題更難一些,我也拿不準自己成績會算好還是算差。]

    待到第二天的大課間,各科分數就緊鑼密鼓地出來了,教學樓下公告欄的月考榜被撕下,換上了期中考的成績排名。

    卓一仰頭看著紅榜上排第一的名字,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宴星回:“不是,我沒看錯吧,第一名是誰?”

    宴星回盯著第一名名字旁邊的證件照,唇角噙著笑意,答非所問:“她這張照片……挺好看的。”

    “春霽的總分比你還高十分?十分?”卓一來來回回地比對著兩人成績裏各科的差距,“春霽理綜和你一樣全滿分就算了,她這語文就扣了七分,這是人能考出來的分數?”

    期中考成績榜前圍滿了人,都是在操場做完課間操回程來看成績的學生們,擠得裏三層外三層,嗡嗡討論著換了人的年紀第一。

    “春霽這人哪個班的啊,怎麽沒聽說過?”

    “就是那個啞巴轉學生。”

    “物理滿分!救大命!她的腦子能不能在高考的時候借我用用!”

    宴星回在嘈雜討論聲中聽得啞巴兩個字,皺起了眉,視線移去,看到了一個臉上寫滿不屑的男生。

    “最後一間考場不怎麽嚴,理綜考試的時候上網搜題抄的答案吧?還敢抄滿分,怕自己不夠高調?”

    他同行的朋友道:“第一名的語文分這麽高,作文指不定是滿分,這抄不出來的吧。”

    “老師評作文幾十秒也就看個開頭和字好不好,”那男生語氣嘲弄,“誰會和啞巴當朋友,平時估計閉門不出就在家學習吧,這麽多年比我們多寫那麽多字,當然練得好了——”

    那個男生被猛地揪起衣領,宴星回指節用力到泛白,麵無表情道:“不會說話,我可以教你什麽叫閉嘴。”

    整個人群如炸開的油鍋驟然慌亂起來。

    “靠前麵怎麽打起來了!”“別推別推,這兒有人!”“我靠,誰踩我!”

    三樓衛生間裏,方澍例行逃了課間操,在隔間裏靜音手機打遊戲,聽到外麵響起腳步聲,逐漸變得喧鬧。

    “沒想到還能看到宴家小少爺打架的一天,那個男生也是夠虎的,不知道宴星回是宴家小少爺?還敢還手,結果被打得更慘了。”

    “不是說那個啞巴轉學生是住他家的小媳婦嗎?估計被壓了第一名,心裏正憋屈著吧。”

    外麵傳來一陣哄笑聲,有人道:“怎麽就是被壓了第一名,說不定是小少爺哄老婆,故意讓的呢。”

    方澍退出了遊戲,將手機揣兜站了起來。

    外麵還在肆無忌憚地討論著:“我沒見過轉學生,但照片上看著挺純的,小少爺不是和轉學生一個考場嗎?討老婆歡心,漏漏題放放水的事,是我我也做啊。”

    “純什麽啊,別被騙了。我有個叔在二醫當護工,他說前幾天院裏有名的心理醫生被捅了一刀,是一個看起來可乖的女生幹的,還是那個醫生的病人,我一問,不就是高三那個春霽嗎?要不是那個醫生心腸好不追究她發瘋的事,春霽都回不了學校。”

    “啊,長這麽乖,看不出來心理有病啊。”

    門哐地被踢開,正說著話的人被掐著脖子猛地按進了嘩啦流著水的水槽中。

    方澍笑:“聊什麽呢,讓我也聽聽唄。”

    半小時後,方澍和宴星回站在教務處被班主任指著鼻子訓,旁邊站了一排的人,個個鼻青臉腫喪眉耷眼,已經先被罵過一輪。

    “我說你們兩個怎麽回事?這才回學校幾天啊,就又鬧出事來?”班主任恨鐵不成鋼地罵,“知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學習嗎?”

    宴星回道:“我也是好心教他們幾個學習什麽叫懂禮貌。”

    方澍煞有介事地點頭:“是,就是教導過程中激動了一點。”

    班主任揮手讓那幾個人先走,嘆氣道:“我也聽到了一點風言風語,但是人活在世,總免不了被人議論,與其把心思放在那些話上,不如專注做自己的事。他們懷疑春霽第一名是假的,這期中考後麵還有模考、期末考、高考,事實證明一切,你們急什麽?”

    宴星回毫不猶豫道:“他們懷疑是他們的事,憋在心裏最好,敢說出來就該知道口無遮攔的後果。”

    “我倒沒想那麽多,”方澍站得沒個正形,“就是聽著煩,不想聽。”

    春霽知道發生了什麽後匆匆趕到教務處,卻見到夏奕抱著個紙箱站在門口。

    “你來啦?”夏奕看向春霽,豎起手指輕噓一聲,“我本來是來辭行的,但裏麵太熱鬧了,忍不住站這兒聽了一段。”

    春霽放慢腳步,目露戒備。

    “不打擾他們了,要不你送我出去吧?”

    似是想起什麽,夏奕又補道:“放心,這是我最後一次出現在你麵前了。”

    春霽盯著他,點了點頭。

    兩人一同下了樓。

    “我在這個學校裏的醫務室工作了兩年多,平時清閑,偶爾有幾個裝病的學生過來,一口一個頭疼腦熱想騙張假條。”夏奕語帶懷念,“真的被辭退了,居然有點舍不得這裏。”

    春霽隻沉默地聽著。

    夏奕偏頭看她一眼,道:“我當初跟著老師去了閣樓,上樓看見了你,如果那天的我選擇放你走,也許你有和父母團聚的機會,我也能在另一種情形下認識他,算是一報還一報吧。”

    春霽沒懂夏奕說這話的意思。

    “挺諷刺的,半生費盡心力追逐的東西,原來在我不知情的時候曾經遇到過,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放棄,”夏奕的語氣裏帶著自嘲意味,“可惜我做不到指認老師,也做不到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兩人走到空蕩的校園裏,鈴聲回響,宣布第三節 課的開始。

    夏奕心血來潮發問:“你覺得生活的意義在於什麽?”

    春霽覺得他莫名其妙的,停了腳步,在筆記本上寫:[我沒想過。]

    夏奕輕笑一聲,又問:“你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春霽搖頭,在筆記本上寫:[周警官會找到證據查清一切。]

    夏奕微微揚眉,哄著人道:“要不你喊我一聲哥哥,我就告訴你我做過的所有事。”

    春霽退開一步,像隻受到威脅的兔子般豎起耳朵,機警地提防著他。

    “這反應有夠傷人的啊,也是,你身邊有陪著你護著你的人,不缺我一個。”夏奕笑起來,語氣輕飄飄的,“那隻黑貓在寵物醫院時被我注射過一劑微量毒素,延時發作,而我兩個父親,一個喝得酩酊大醉被我用枕頭悶死,另一個被困在閣樓地下室裏被我打暈,扔進煤氣洩露的廚房裏作替死鬼。”

    春霽瞳眸微縮。

    “我買了張下周去西歐的機票,托人在一個小鎮買了棟帶花園的三層小房子。”夏奕認真道,“想留住我的話,得快點找到我的證據啊。”

    “——小春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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