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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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演講

    夏奕離開了校園。

    春霽望著他的背影沉思片刻, 門衛大叔探頭出來,向她往回招手道:“都上課了怎麽還站這兒!趕緊回教室!”

    這節是英語老師的課,對上遲到的春霽也沒說什麽, 隻輕聲讓她快回座位。

    因著期中考成績貼了出來,春霽回座位受到一路的注目禮。

    宴星回的座位還是空的, 卓一轉頭悄悄問:“你去教務處找小少爺了?”

    春霽寫:[班主任在訓星星和方澍。]

    “方澍怎麽也在那兒?”卓一轉念一想, “估計也是有幾個話多的男生撞他跟前了。”

    卓一本想轉回去, 視線落在春霽校服袖口露出的一截紅繩上,神情不由變得有幾分怪異——這紅繩,他怎麽記得宴星回前不久帶過?轉眼就到春霽手上了?

    課上到一半, 宴星回站門口喊了報告,上回被火燎了額發, 索性重剪過,淩厲的麵容輪廓線條完整地露了出來, 額角有一道淡色傷疤, 唇邊泛著青紫,明顯一副剛打過架的樣子, 渾然不似往日養尊處優的矜貴, 透著幾分野性的侵略感。

    待英語老師點了頭, 宴星回進了教室,坐回座位時, 旁邊的卓一目不斜視聽著課,手上嗖地推來一張紙條。

    [這次怎麽去這麽久?]

    宴星回的字跡潦草飄逸:[這周五有個高考動員大會,老班想讓期中考第一當學生代表分享學習經驗]

    他的筆尖一頓, 略去中間的解釋之詞, 徑直道: [問能不能換我上臺發表演講]

    卓一明了,小心翼翼問:[你答應了?]

    他心不在焉想:不能吧, 按小少爺這麽驕傲的脾氣,沒拿第一還頂名額上去演講,不像他能做出來的事……

    紙條推來,用詞理所當然。

    [為什麽不答應?]

    [這次年紀第一是春霽,那就她寫學習經驗,我上臺替她念。]

    卓一瞪著紙條上的詞句,轉頭去看宴星回,少年神色自然,好像沒覺得有任何不對。

    春霽正聽著英語老師的課勾畫著卷麵閱讀理解裏的常用詞和經典句式——是下次課堂要聽寫默寫的內容,前排卓一回了頭,望著她欲言又止,嘆口氣又轉回去。

    春霽:?

    卓一心有戚戚然:以前也沒發現小少爺這麽老婆奴啊。

    下課鈴打響後,教室前後門比以往更熱鬧,一茬又一茬的其他班同學裝路過探進腦袋,視線掃過高三四班看向後排的春霽,竊竊私語嗡嗡嘈雜。

    宴星回和春霽說了班主任讓她寫學習經驗的事,春霽點頭答應,又伸手輕碰了碰宴星回手上的淡紅擦傷,輕抿了唇。

    “沒事,不嚴重。”宴星回把手收回來。

    卓一想起什麽問:“鬧得動靜大,老班沒說讓請家長吧?”

    “沒有,老班聽了大概知道怎麽回事,就裝模作樣訓了我和方澍一頓,”宴星回不甚在意道,“不過畢竟我和方澍先動的手,喜提國旗下檢討一份。”

    卓一沒忍住調侃:“小少爺頭一回寫檢討吧?”

    春霽指尖微蜷,垂下的眼睫遮住眸中的暗色。

    後門又有討論聲飄進來,宴星回輕嘖一聲,起了身大步走去,也不說話,就抱著手臂靠門邊似笑非笑地盯外麵的人,不多時外麵磨磨蹭蹭路過的人就在迫人的打量視線下走了個精光。

    一上午過去,春霽比往日更加安靜,課上站起來接受各科老師的表揚,課外就坐座位上寫寫畫畫,也沒主動找宴星回說話,像又自顧自地豎起一道透明屏障,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

    待下午課間時,春霽慢吞吞給宴星回遞來一張紙條。

    [我打算請醫生幫我作發聲障礙的康複訓練。]

    宴星回一愣,眸底閃過驚喜,立刻點頭道好,又問卓一:“能不能叫你爸幫忙問問這方麵專業的機構。”

    春霽本身是出於心理原因封閉自我,回避交流拒絕溝通,再加上經年累月的沉默導致偶有發聲時音調異常。

    現在她主動提了作康複訓練,宴星回將一天裏春霽的異樣安靜拋之腦後,臉上控製不住地浮現了笑意。

    卓一聽了後立刻打包票:“那肯定沒問題!”又知道宴星回上心這件事,索性出了教室去偏僻處打電話。

    他回來後問春霽:“你是想作階段性的康複訓練還是集中式的啊?”

    又解釋道:“階段性就是隔段時間做一次訓練,循序漸進但戰線拉得比較長,集中式的就是連續性訓練,進度會更快,不過可能影響上課。”

    春霽唇角微彎,紙上落筆:[我想盡快好起來。]

    卓一比了個ok手勢,道:“懂了,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很快,卓一發來這方麵機構詳細的信息到他倆的手機上。

    宴星回讀著消息,上午打架的陰霾一掃而空,連教室外又在假裝路過的其他年級的學生也懶得去驅趕,眼眸亮亮的:“有上門訓練的選項!等周末的時候就能請康複師來家裏,你期中考得好,老班肯定願意批假條——”

    倏地,宴星回猛地想起下周三的時候他該到集合地點坐巴車,和著市裏其他學校進入決賽的學生們一同前往比賽的地點,由於有未成年的學生在,全程有老師跟隨監管。

    話語戛然而止,叫春霽和卓一都看向他。

    宴星回壓下心底突兀升起的一絲怪異情緒,轉了話題半笑玩笑道:“記得寫老班交代的學習經驗,免得他不肯放你走。”

    宴星回沒提是周五動員大會的演講,春霽隻當是一場再尋常不過的經驗交流——她在以前的學校也經常被老師囑咐寫學習經驗,而後發表在校報上、打印出來貼教室後牆的黑板報上、貼校園的公告欄裏,讓同學們自己去看。

    到高考動員大會的時候,高三的學生們被要求搬著自己的椅子去操場上照隊形放位置。

    周五是個難得的晴天,天色碧藍如洗,微風吹拂,主席臺上拉著一條紅底橫幅,圍牆間紅旗飄揚,跑道中間還搭建著一座標著“狀元門”的kt版紅拱門。

    音樂熱血沸騰激烈昂揚,叫其它年級的學生們趁課間圍著操場好奇地觀看。

    對於高三的學生來說,高考動員大會相當於半天的假,能有個喘息機會比待教室裏漫無天日地埋頭學習來得要好,個個臉上都洋溢著輕鬆的笑容,和朋友聊天打趣。

    校長致辭開幕,年級主任作動員演講,當老班出場的時候,整個高三四班極給麵子地鼓掌嗷嗷怪叫,等宴星回作為學生代表出現在講臺上時,底下的歡呼聲更是達到了頂峰。

    宴星回身形挺拔如鬆,藍白校服難掩寬肩長腿的優越體格,麵容深邃俊美,語速不疾不徐。

    “各位老師、同學好,我是來自高三四班的宴星回,站在這裏代表此次期中考年級第一——春霽,交流分享她的學習經驗。”

    說到春霽時,宴星回特意一頓,嗓音含著不自知的笑意。

    全場嘩然,驚嘆的視線唰唰地從四麵八方投來,春霽仰頭看著主席臺,眼眸浮起幾分迷茫——星星上臺,怎麽是拿的她的學習經驗分享?他的過往成績完全可以擔起學生代表的名號,卻怎麽上臺成了她的話筒。

    旁邊的同學忍不住道:“小少爺這是為了把你倆名字綁在一起吧?”

    “不是,春霽這回年級第一,小少爺就是幫忙念個稿子——哦不,背個稿子,你們這也八卦得起來。”

    “如果是你考了第二,分數相差不大,老師讓你上臺發表演講,你願意說自己的稿子還是替第一發表演講?這還是脫稿演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誒。”

    “歷屆動員大會都是第一名發表演講的,你這條件根本不成立!”

    “好怪,明明聽的是學習交流分享和複習計劃,我怎麽聽出了一點暗戳戳炫耀的甜味?”

    細碎的打趣討論聲,春霽後知後覺地想明白了怎麽回事。

    擴音廣播裏,一句句她伏桌寫下的熟悉詞句被宴星回磁性低沉的嗓音緩緩念出,春霽藏在發間的白玉耳尖悄然染紅。

    星星不用這麽做的。

    她不在意什麽學生代表是誰,分享經驗的又該是誰。

    宴星回語氣沉穩地收了尾:“‘日月其邁,歲律更新,大風泱泱,大潮滂滂。’我們作為新時代青年,生逢其時,重任在肩,當與時代同行,與祖國同向,以青春之我報青春之國家,堅持‘咬定青山不放鬆’的韌勁,保持‘會當水擊三千裏’的決心,涵養“亂雲飛渡仍從容”的定力,以奮鬥為刃,披荊斬棘,迎接未來新挑戰——”

    熱烈如浪潮般的掌聲中,春霽心髒跳動得有幾分急促,說不清是羞赧、是難為情還是什麽別的情緒作祟,叫她的臉也生出燙灼熱意。

    這段不是她寫的,應當是宴星回自己做的結尾詞。

    旁邊的同學卻仍舊當是她寫的演講詞,笑嘻嘻地誇著她。

    偏生演講結束後又到了各班列隊形依次喊口號念誓詞通過“狀元門”的環節,班主任組織著他們往操場上集合,春霽找不到解釋的機會。

    宴星回從主席臺下來,徑直尋去了操場上高三四班的隊伍,剛一進去,袖口就被春霽攥住。

    春霽的麵色暈著春日桃花般清淺的紅,咬著唇,急得向他比手語,穿行的纖長手指快得像翻飛的漂亮蝴蝶,惹來周圍的頻頻注視。

    宴星回唇角微揚,漆黑眼眸專注地著春霽,倒映著她的身影。

    再次響起的激昂進行曲音樂中,春霽聽到他含著溫柔笑意的嗓音:“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我在意。”

    “這次學生代表的榮譽本來就是你的,沒有任何理由讓別人代替你,包括我。”

    “所以我來做你的傳聲器。”

    “你忘了寫收尾,交過去的時候老班又急著交年級組裏去審核,我隻好仿著你這次作文的文風現寫了段結尾。”

    宴星回語氣染上忐忑,道:“是不是寫得不太好?”

    一向張揚自信的小少爺,眉眼間露出一點懊惱的神色。

    春霽笑了起來,明亮的眼眸如彎彎的月,握上宴星回的手,以指尖在他掌心一筆一劃地寫。

    [寫得很好]

    她的星星,自然哪裏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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