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她中午一放學都是哭著跑江雨霏辦公室的，難過大概是疊加的，所以哭得老傷心了。

    江雨霏抱住女兒有些不解， “咋的了呀?”

    “我不想上學了，展衡哥也走了，嗚嗚。”

    孫展衡跟著丁文慧回他父母那邊了，之前好像聽丁文慧說她準備帶著孩子在那邊呆上半年這樣子，讓孩子適應和父母相處再回來。

    怕孩子不樂意，她就走了先斬後奏，大人總愛替孩子以“為他們好”為前提出主意，江雨霏沒法說，當然也有一點，她認同丁文慧關於孩子待在父母身邊會更好一點的觀點。

    江雨霏對於她這會的樣子，好氣又好笑，你哥走的時候你都沒這麽傷心叭!

    結果這丫頭摟著她就開始哼唧， “我在學校裏都沒有很好的朋友了，哥哥們，展衡哥，瀟瀟他們都不在了，隻剩下了我一個，嗚嗚”

    當年這孩子和孫展衡一塊坐同桌的時候也曾“渣女”發言過對對方有新鮮感，但是這個新鮮感卻持續了很多年，持續到對方轉學，然後這丫頭也跟著鬧著要不上學了。

    唔，不過還是有進步的，人家是等到放學了才來訴苦。

    江雨霏隻能給女兒順毛， “那就重新認識很好的朋友，不好嗎?而且你也準備上初中了，我聽你趙大娘說打算讓你偉麗姐留級一年，到時候你們就能做同桌啦?”

    陳靜熙抱著母親的脖子搖頭， “不一樣的。”

    江雨霏並不能理解有什麽不一樣，她的童年與女兒的童年有很多的相似與不相似，這會她也隻能臉和她的臉相貼著給這孩子安慰。

    好一會，她終於止住了哭泣，卻也有很多不解: “媽媽，你說我們為什麽一定要長大，一定要分別?我明明想和大家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我不想去認識什麽新的朋友，我想和大家一直一直在一起，和爸爸媽媽，哥哥還有現在的朋友，一直在一起，可是哥哥長大了，準備要去高中了，而我也一樣，要上初中，又要重新認識一些新的同學，長大真的一點都不快樂。”

    江雨霏思索了一番，這對於女兒來說，她在相隔不長的時間裏經歷了兩場離別，一場曾好好道別的離別和一場意外的離別。

    她梳理著女兒的頭發，長嘆了口氣: “有些人就和長大一樣慢慢在我們的歲月裏消失不見，大家會有各自的工作，夢想，很多很多的因素讓彼此沒有一直相伴的時間，能跟著自己走的就隻有自己。”

    陳靜熙抹了抹眼淚，沖她點了點頭，大概知道哭泣並沒有什麽作用，她把這兩場離別給寫進了作文了，老師很喜歡她的文字裏的細膩，對於長大的抗拒與愁緒，又開始隱隱期盼長大，因為也許長大，他們就不再是需要父母庇佑的年紀，也許還有再相見的機會。

    作文裏的陳靖北是記憶裏一直和她牽著小手，可以無話不談的親密，共享彼此喜悅與悲傷，哪怕他們性格不同，但是哥哥卻總能很懂自己，哪怕哥哥眼裏很多時候隻能看到書，手裏總無時無刻的拿著筆去書寫公式，可每當自己難過時，他好像總能第一時間去察覺，哪怕不會安慰卻也總會拿著書本陪伴在左右……

    而孫展衡則是一個很包容的哥哥，相識了近六年，和無比聰明的親哥哥不同，他不會嫌棄自己的笨拙，好像總是有很多很多的耐心，不管在哥哥麵前自己的表現讓哥哥多無比氣憤，氣憤到扒拉頭發想放棄，但是他卻不會煩惱的扒拉頭發放棄，永遠的帶著輕輕緩緩的笑容沖著自己，不急不緩的告訴自己學習，聽課，寫作業……

    這兩個人好像是陳靜熙在童年裏遇到的紅白玫瑰一般，哪一個於她都是不願舍棄的，但她在同一時段裏失去了這兩個人。

    江雨霏看到作文的時候也在想，自己什麽時候也忘記了童年時的離別呢，像十二歲那會與養父母自駕車去旅行一般，那時出了一場車禍，大貨車飛攆過來時，母親下意識的緊抱住自己，開著車的父親違反了人類在危急關頭打反方向盤，而是直麵駛來的貨車，那一天她又失去了父母，與一開始被遺棄不同，那時的他們隻是為了保護住自己。

    太多的難過讓她忘記了與相伴六年的同學好友的離別，隻記住了那天她失去了父母，在往後的學生時代，她也再沒有交過什麽至交，所有人都成了自己一個時代裏的過客，這也是自己沒有多想女兒在開學時失去最好的夥伴時的無助。

    陳靜熙也開始愛上了觀察，去觀察身邊的人和事物，開始擠在熱鬧的人群裏，一開始江雨霏也擔心她會不會出現些心理問題，因為太孤單，所以才會去加入別人的熱鬧，結果很慶幸她隻是用自己的方法慢慢從離別的愁緒裏走出來。

    還有她愛上了寫作，後來她總會說奶奶送的筆也許下了一個魔咒，從那篇作文起，她開始期盼以後成為一個作家，想把難過和開心很多很多的情緒寫進故事裏。

    春去秋又來，孩子好像見風的長著，馮伯裕考上了省裏的中專去學土木，那個總愛給盛致挖坑的盛明遠也開啓了他的高中時代，陳靜熙變成了一個帶著些許愁緒和書香的少女，哪怕依舊很愛笑，但是眼底總藏著一些故事，長大真是磨人啊，連著九九也變成了姐姐。

    李小滿生了，是個男孩，出生的時候就是個又黑又胖的小孩，看到孩子那個顏色的時候，許大娘很慶幸，慶幸是男孩，因為這小子和陸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天然黑，而且大概是白不回來，她說陸陽出生那會就是這個色，成年後可能是訓練多了，顏色更深了。

    夫妻兩說好了要兩個，孩子出生後，陸陽直接就去醫院結紮了，這會已經開始倡導計劃生育了，雖然這個計劃還沒有成為國策，但是陸陽的行為還是得到了部隊表揚，大家都講多子多福的時候，他們夫妻隻要兩個，怎麽說也是在行為上支持國家的計劃了。

    九九開始有自己的娃娃，她是真的把弟弟當成玩具的，甚至每天都要給弟弟換一次尿布那種，不過因為她還小，每次都是很用力的把墊在屁股那一塊扯出來，因為嫌髒，都是抓邊邊的那種，小嬰兒皮膚本來就嫩，她這麽弄，黑胖小子每次都得嚎啕一遍，許大娘很想教訓她，但是人家父母卻覺得這是姐弟兩的相處，玩就玩唄，而且床上還墊著棉被，也就是扯出來那會不舒服點，而且他們姑娘也就每天玩這麽一次，沒啥大不的。

    做爹媽的都不給說，不說就不說唄，孩子是爹媽的，爹媽愛咋管咋管，她也不偏寵，以後她也是打算跟他們夫妻兩過的。

    這幾年許大娘已經開始習慣了聽兒子兒媳的，主要在這邊待慣了，回過老家兩次，但都住不慣，跟家裏的老伴覺得老了得讓老大養不一樣，她更樂意跟著陸陽他們夫妻養老，她把想法和陸陽夫妻說過後，李小滿沒有不贊同，她沒有什麽不和婆婆住一起的想法，有人幫著照顧孩子，她也能更安心上班，這幾年她已經是糕點廠獨擋一麵的糕點師傅了。

    江雨霏開始習慣孩子們一個個離開自己，轉眼又過了兩年，七四年的七月份，盛明遠即將高中畢業，陳靜熙也即將準備開始她得高中生涯，楊主任從科室裏正式宣布退休，讓她上任科室主任，科室裏要麽養老人員，要麽就是還算年輕的師弟師妹們，她自然成功上任。

    連著盛致也在一年前又提了一級，並且在五月份的時候帶來了一個好消息，隔壁省的空軍軍區又開始招兵了。

    連著外頭的風聲也變好了，中央開始慢慢的糾正這個錯誤，哪怕並沒有一開始得到實現，但是農場的一些改造人員得到了平反，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走著。

    江雨霏和盛致開始準備孩子入伍的東西，這兩年，盛明遠這個少年完美的繼承了父親的好基因開始瘋長，快十八歲的少年已經是一米八八的大塊頭了，也許再過個幾年就能比父親還要高挑挺拔了。

    前兩年關團長以讓孩子幫忙奉養父母的原由把自家的雙胞胎兄弟的戶口遷回了老家，雖然下鄉知青也是農村戶口，但性質不一樣啊，戶口直接遷回老家他們本身就是農民，再想當兵也好處理。

    這主意還是盛致幫忙出的，最近收到這個消息關團長也讓趙桂花準備著兩個兒子的入伍的東西，就算報不上空軍還能報海軍陸軍，總之先給報上，已經給他們任性一次了，沒有第二次的說法了。

    江雨霏也是為孩子能實現自己的誌向而高興著，哪怕不舍得離別，但也習慣了和孩子們離別，隻是她和盛致高高興興的給他準備東西的時候，這臭小子說: “媽，我想去下鄉。”

    盛致氣得直接抄棍子要打他，你還真當自己多有能耐呢，還下鄉，真當自己去了就大有作為呢，你下過幾回地啊?不給人家社員增添麻煩就不錯了。

    江雨霏攔住了暴脾氣上來的盛致， “好了，聽他說他的想法，老想打他做什麽?家裏不是部隊，他也不是你的兵，少給我沖他發脾氣。”

    盛致不以為然: “他能有什麽想法，還不是他身邊同學給他說得心癢的。”

    盛明遠立馬嚷嚷: “爸你這思想不端哈!咱們要聽主席的話，我得找文伯伯說道你哈。”

    文政委前兩年也升上去了，成了師政委，現在是盛致的搭檔。

    盛致又想拿棍子了，江雨霏沒好氣的拍了下這臭小子， “你兩合不來，有他的原因也有你的原因。”

    盛明遠聽了就小聲嘟噥， “那我也不敢打他啊，也就嘴上暢快，他可不止……”

    江雨霏又拍了下他， “少說點，媽媽隻想知道你為什麽突然想去下鄉，前兩年不是還說要去當兵，真想一出是一出呢?”

    這個大個子往自己身邊一坐，腦袋往她肩膀一靠，跟個小孩一樣蹭了蹭母親的脖子，江雨霏拍了拍他的腦袋，語氣變得落寞， “長大了，有自己不願意和媽媽分享的小秘密了。”

    盛明遠哼了哼， “也沒有，媽媽的嘴還是很牢實的，不想某些人。”

    盛致瞥了他一眼: “嗯?”

    盛明遠裝委屈巴巴: “媽，你看他又兇我。”

    江雨霏能怎麽樣，隻能趕盛致， “出去，我跟孩子聊一聊。”

    這小子也立馬一副小人得誌， “盛師長請您出去。”

    江雨霏扶額，看著盛致跳腳的和她說: “你看他那沒大沒小的樣子，像個兒子嗎?”

    盛明遠又小聲嘟噥， “那您肯定是像我老子的。”

    江雨霏又給了他一後腦勺，還用像啊，他不就你老子嗎!真的是這小子總有自己找打的理由，不過這會也隻能先給這個順毛先， “我等下就教訓他，你乖，讓我和孩子聊聊心，行嗎?”

    盛致隻能聽話的出去，還順便帶上門，給母子兩留下談話的空間。

    江雨霏這會也看向盛明遠: “說吧，什麽原因，突然放棄夢想了?還是真的想去下鄉作為一番?”

    “媽，我有個喜歡的姑娘，她……”

    看著這小子突然害羞起來，江雨霏想:這是早戀了?

    盛明遠立馬著急的擺手， “不是不是，我們沒談!”

    那你兩都沒關係，你還眼巴巴的跟著人家下鄉去?

    “她爸爸之前是在縣委工作的，前幾年被批d了，然後和她媽媽離婚劃清了關係，之後她媽媽改嫁了，她的戶口就在她舅舅家，現在她舅舅家需要一個人下鄉，就……”

    江雨霏有點明白了，哦，就是舍不得自己家的孩子，讓外甥女頂上唄，不過， “現在好像不止要求家裏有個孩子下鄉吧，而是隻能留一個孩子在家。”

    盛明遠又解釋， “她舅舅家就剩她和她表弟，前頭兩個表哥表姐已經有工作了，而且也成家了，她媽媽二嫁那個是縣革會的。”

    江雨霏總覺得這裏頭故事很多。

    “她母親樂意?”

    “她媽媽嫁人後又給她生了個弟弟，而且她表弟是她舅舅的老來子，她母親也挺喜歡男孩，所以都舍不得。”

    這算另類灰姑娘劇情吧。

    “可是真不後悔嗎，以後如果，媽媽說如果你們在一塊了，你會不會怪這個姑娘耽誤了你的前程?”

    江雨霏覺得年少的愛情，應該純粹些，要是摻雜了很多東西，變成癡男怨女，那應該很可悲。

    其實也有點不適應，以前多像個孩子啊，這會居然都有心儀的姑娘了，總覺得自家的豬還沒長成卻會啃白菜了。

    盛明遠搖頭， “我是個大男人了，怎麽能把自己的選擇怪在女孩的身上，那也太沒出息了，而且我隻是打算去守著她兩年，等她適應過來，她總是很容易被人欺負，我想等她會保護自己了，我也覺得我還年輕，所以想先守護一次她，當兵的話什麽時候不能當呢，你看我常軍哥他們不也是在鄉下呆了年嗎?”

    江雨霏想說你們情況不一樣，可是怎麽不一樣，不就是麻煩點撈嗎，再者說到時候也差不多要恢複高考了，那會直接去考軍校也不錯。

    唉，給他選吧，他說過自己不後悔的。

    不過， “寫個保證書好嗎，存在媽媽這裏，媽媽幫你記住這個保證。”

    也給人家姑娘一個保證，說到保證書她又想起了當年自己嫁給盛致前給陳靖北他們寫的保證書，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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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更個四千字，等會再二更，我寫不出來，盡量三更了。

    前麵一章我把時間改了下，沒多改，就是暑假變成寒假了，大家可以回看下。

    關於離別怎麽寫都寫不好，也曾經走過以前去小學的路，但是好像再也記不起以前一起玩過跳繩，捉迷藏，翻花繩……的女孩，前不久有個小時候認識也玩得不錯的姐姐來找我說話，但總有種談不上的感覺，大概是以前小時候一起玩的多數都是去結婚生子吧，我還記得我大一還是大二那會，聽我媽說我小時候的一個同齡的鄰居已經二胎了的時候的震驚，還記得不久前我說我二十好幾的時候，我堂姐讀初中的女兒很震驚，說我都那麽大了還沒有結婚呀，當時也挺哭笑不得的，總覺得自己跟不上以前兒時的玩伴的思路，也跟不上現在年輕的小孩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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