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梁氏閑來教女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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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妾出庶女!
    “不過這與選秀進宮又不一樣。宮裏乃是天下最重規矩的地方,卻也是最不重的地方。身邊的丫鬟,要心不正,或是拿捏不住,拿出來來爭寵了,就別怪別人踩著你上爬。這便是與平常人家不一樣的地方。”梁氏又簡單說了兩句關於秀女入宮的話。
    雖然如今皇帝年紀也不小了,然而誰不愛嬌花?要哪天抽風說是要大肆選秀,與前些年有一回那般不按規矩來了,想從平民裏選,逮著她兩個庶女誰倒黴進了宮,在選丫鬟的時候就得注意這一點。
    皇宮裏最不講究規矩,那些當初被家世好的姑娘帶進宮裏去為了留住皇帝而推出自己身邊大宮女的,也沒少被踩著往上爬。
    所以,這宮裏宮外,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衛芠心裏有些好奇皇帝以及皇宮裏的那些八卦,然而一直不得聽聞,見梁氏隻說了這麽兩句就不說了,雖心癢難賴也不好多問,隻得忍著了。
    梁氏並不多宮裏的話,要說多了傳出去,沒人在意沒什麽,要有人拿來攻擊衛府卻是不好的把柄,又把話題拉回了為人妻人人母上。
    “要往外選良家子,身份清白的,也不是說選就選。需得看其家中可否有讀書子弟,習武從軍子弟。”梁氏又道。
    衛芠不名所以,問道“讀書和從軍的怎麽了?”
    梁氏嘴角一翹,頗為譏諷道“讀書人最為迂腐,許多又好顏麵。在未發達前,送家中女子為妾以換好處自然是願意的,可等一日高官厚祿之後,焉能容下家中出嫁女乃妾侍?彼時要他家強於娘家,你當夫家會如何選?”
    都是自己女人,一個娘家得力,一個娘家比不上,自然是偏向得力的那一位。那時少不得要送娘家不得力的正室去死一死,好給得力的那一位能轉正的良妾騰位置出來了。
    “永遠別指望男人的情愛與良心,這些東西在權勢麵前,都算不得甚!”梁氏循循教導道。
    “有習武從軍者一樣,沒誰天生想要低人一等,可命就如此。要有一日娘家有人立功,得以混出頭,壓得住你們娘家了。你們以為她們還甘願當個妾室,就算為了自己孩子,也必然會出來爭一爭!到時她的娘家,是想要一門正經的姻親還是當一門不正經的姻親?”梁氏反問道。
    梁氏見兩個庶女不說話,就道“別看這高門大戶裏的人一口一個規矩的,可真遇到了事兒,那些規矩就不是規矩。”
    “官奴、勾欄裏的姑娘更不行,在那裏麵呆著的能是什麽好人?惹得一身的病,最怕的就是禍害到自個兒。更別說那些心思不正的,要與外人勾結,就是禍害全家了。”梁氏道。
    良家妾有機會爭的也不過是個身份,可換了壞心思的勾欄裏的貨色,坑的就是一家了。因引狼入室,最後害得家破人亡,家產被占的,也並非沒有。
    隻是發生的地方再小,也總有被查出來的。梁氏多愛看雜記遊記,因此這類事情知曉得多,就引以為戒。
    衛芠有些想不明白,“可納妾這種事,誰管得住呢?”
    就像是在現代,到處都是男人在外麵亂來,每天安安分分不亂搞男女關係的,都得算是奇葩了。
    這種事兒,在衛芠看來,全看男人自己選擇,女人又何嚐管得了。要納誰當妾室,誰不能當妾室還不是看男人自己喜歡。
    連在現代一夫一妻製的條件下都管不了,更別說古代這種三妻四妾的了,隻有更管不了的。
    梁氏卻不以為意道“隻要不願,要攔自然也有攔的話來說。何況女人生孩子,猶如進鬼門關。男人要納妾,為何要攔著?他要子嗣,你也得要命。孩子不過是一場緣分,來了自來了,沒來就是無緣,強求不得。要千辛萬苦為生個孩子丟了命,那才是得不償失!別忘了,就是庶出的,也得叫嫡母為母親,出息了也得先為嫡母請封誥命。”
    所以,在梁氏看來,就算自己生不出孩子來也不算什麽大事兒,反而是生孩子太危險,不如讓小妾去生好了,要死也死小妾。
    衛芠覺得梁氏這思想,弄得好似比現代人還要開放了,好歹現代許多人都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隻有在生不出的情況下選擇領養。
    但是想到梁氏十多年不曾再生育,衛芠又覺得許是梁氏估計是因此受刺激了才這般安慰自己。
    雖然沒出口反駁梁氏的話,不過衛芠還是覺得,她要是嫁人,肯定是願意養自己孩子的。她也必然不會喜歡有小妾,然而要是實在是有了小妾,還生了孩子,那孩子也肯定與自己生的孩子不一樣。
    要當自己兒子看,她還真覺得有些詭異。
    梁氏見著衛芠一臉不讚同的模樣,也沒多說,這沒生過孩子的人,又哪知道生孩子的艱難。
    這些年她未能誕下男丁,然而自己心裏也是鬆了口氣的。當年在生五姐兒的時候,她就已經疼怕了。
    隻等著衛芠以後嫁人生了孩子,就明白她今日的話何其有道理,也絕不是在害她。
    “就是有了庶出,也一定要精心教養。我之前說了女人一輩子,三十年前靠娘家,三十年後靠兒子。幾個兒子總比一個兒子的強。不說庶子,就是庶女教養好了,嫁得好,也自有享福之處。”梁氏又道。
    “這也是為自己的賢名,隻有你賢名在外了,才能在夫家站穩腳跟,讓人為了名聲不敢輕易與你們如何。下麵兒女歸心,才有以後的安穩日子過。”梁氏指點道。
    把庶出的精心教養,自然不是庶出的天上掉了餡餅,而是為了主母自身利益著想。不管是為了不拖累家中,還是讓自己在夫家更好的立足,總歸是要有付出的。
    女人不比男人可建功立業,也隻有在這後宅的一畝三分地中做出名堂來,才能過得好。如衛府的上麵三房夫人,誰又容易過。
    人這輩子,不論是男是女,總歸是要自己能做事兒,方才在世間有立足之地。
    梁氏可不想教出個隻懂得享受,而不懂操持的女兒出來。那可是在害人,又在害己。
    說到這,梁氏覺得今日也差不多了,就道“今日咱們母女三人也隻說到這。有些話,你們姐妹回去了自己想一想。日後出嫁了,你們要遇著的比現在要多得多,今日說的這點子事也不算個什麽大事兒。”
    衛芠與衛蕉聽了一堂課,也知道梁氏必然是累了,就起身說了兩句母親早點歇息的話,然後就退出了屋子。
    衛蕉本想留下來服侍梁氏歇息的,隻梁氏素來沒那規矩,連玫姨娘都極少那般做,也隻得作罷。
    要說女子嫁人,頂頂要會幹的就是伺候好婆婆,衛蕉還想著尋梁氏練練手,一來表表孝心,二來也練熟了手,好以後在夫家應對婆婆。
    至於衛芠,知道嫡母累了,就覺得該回院子不打擾嫡母了,至於伺候嫡母起居歇息這種事兒,楊嬤嬤還沒教到這,她也不懂。
    兩人回院子的路上,衛蕉卻是停在了半路,與衛芠道“六姐姐先回一步,妹妹想去見見姨娘。”
    衛芠如今是不敢見菱姨娘的,聽說衛蕉要去見玫姨娘,也隻得兩人分開,“那妹妹快去就是,隻這會兒天已黑了,還是早些回院子裏來。”
    衛蕉點了點頭,十分客氣道“謝謝姐姐。”
    一回頭,衛蕉的身影就跑得飛快,剩下衛芠站在那歎氣,本她還想等兩人回了院子,就今日聽的這些與衛蕉說道說道。
    哪知道衛蕉轉頭就去了玫姨娘那,至於衛蕉這天黑了還去玫姨娘那幹嘛,衛芠覺得自己心裏也該猜得出的。
    隻可憐自己沒個玫姨娘一般的生母,不然日子就要好過得多了。
    菱姨娘這人還真不能多想,一多想衛芠就想起自己親生父母,還真是兩個極端的人,讓她心裏一酸,又想哭了。
    衛芠捂著胸口,也隻匆匆回了院子,關起門來,也不搭理身邊的兩個‘表姐’丫鬟。
    而衛蕉去姨娘院子裏去尋了玫姨娘,兩母女關著們把今日梁氏說的話又轉述了出來。
    玫姨娘也三十上了,並不年輕,顏色也算不得多少,但勝在溫柔小意,又識得詩書,這才被梁氏委托掌管四房的內務。
    玫姨娘聽了梁氏教導兩個庶女的話,心中對梁氏是感恩的,也知道自己女兒來尋自己說話,定是覺得梁氏哪的話不妥傷了她了。
    到底是一直被跟嫡出一樣教養著的姑娘,自尊強麵皮薄,玫姨娘也知道具體是哪一句話讓衛蕉心裏有些委屈,就與衛蕉道“蕉蕉,你母親說得並沒有錯。主子身邊的丫鬟,許多都是要與夫家的小廝相配的,就不願當一輩子的奴婢的,贖了身出門子去嫁了人,頂天就不過一個童生,可這又算得了什麽呢?姨娘的父親當年也是讀書人,可家貧如洗,娶了我娘,我娘為她操勞了十幾年,最後還不是等不起他中舉一病不起就去了。而父親,卻是因屢試不中一輩子鬱鬱,丟下我們姐妹也那麽去了。剩下我與姐姐兩人,除了賣身為奴之外哪還有別的出路?”
    話說到此,玫姨娘心中不是沒有憤恨的,眼眶裏也不停的掉眼淚珠子,“我父親但凡能替我母親操勞一些家業賺些銀錢養家,母親又何必不過三十多就累死?如今要換我出去再尋個那般的童生,讓人麵上覺得好,卻活活累死自己,留下孩子無人照應要賣身為奴求活,我打死都是不願的!”
    玫姨娘前半輩子過得苦,就是賣身之後想成為梁氏親近的丫鬟一路也不容易,“你母親讓我做姨娘,我為何不願意?雖姨娘是下賤了些,可也比嫁給下人以後孩子跟著當奴仆,嫁到外麵拚死拚活養家養男人要強!”
    在玫姨娘眼裏,那種要女人養家的男人,都算不得什麽英雄好漢。倒不如跟著自家姑娘,附庸著當個聽話的姨娘,好歹還得活得輕鬆一些。
    “丫鬟嫁個讀書人,看起來風光,實際上呢?不說中了童生的,大多都被本地的鄉紳盯著了,等中了秀才,便是被城裏的人守著了,到了舉人,連京裏的人家都會搶。一個娶了丫鬟的童生,本身能有什麽出息,哪年才混得出頭?就是主家願意抬舉了,又哪比得上人家有正經姻親走動延請名師考試容易?要熬不到秀才舉人那一步,主家又憑什麽抬舉一個丫鬟的夫君?”玫姨娘與衛蕉慢慢數落著。
    “所以姨娘是感激你母親的,要不是有太太,不說姨娘我如今沒個好日子過,就是姑娘你,不是伺候人的下人就得在外跟著姨娘內外都要操持,再嫁個沒出息的男人,一輩子就毀了。還別說姑娘身上的金銀綢緞,就是想吃點小零嘴,恐怕都一年難得嚐幾回味兒!”
    玫姨娘說得衛蕉都哭了出來,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姨娘在沒有跟著嫡母之前,過的日子竟是那般的苦。
    而此時的衛蕉,與躺在床上的衛芠,都不知道,第二日會有一件讓她們難以預料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