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灰色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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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最近公司裏發生的一係列變故,拖慢了整個工作計劃的進度,丁漠染手上三個方案的初稿隻做出來兩個,第三個怎麽也沒有頭緒。好在上司現在忙得焦頭爛額,也沒有誰來催她。
    企劃部主管和人力資源部主管在酒店開房被原配捉奸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上司夫人以最快的速度向法院申請了財產保全,近期就忙著查賬,她懷疑老公隱瞞資產,便帶了人三番兩次往集美傳媒的財務部跑,寧秋怡脾氣硬,當然不肯讓她查,兩隻母老虎就當眾開火,一時間,格子裏戰火紛飛。公司的辦公郵件係統也變成了傳遞八卦信息的最好途徑。
    上司夫人要跟上司離婚,典玲這個小三選擇了明哲保身,請了個長假,暫時沒有露麵。
    倒是一向軟弱的上司留在了公司。
    老婆來的時候,他就便借口跑業務出去躲一陣子,等到老婆離開,他又偷偷溜回來。
    有人說他臉皮厚,也有人說他慫包不抵事,但丁漠染卻知道,上司其實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去。集美傳媒雖然不大,卻也是成立近六十周年的老公司,上司剛進來的時候才大專畢業,堪堪二十歲,他把這二十五個年華都耗在了這家公司上,說白了,公司才是他的家。
    典玲可以辭職跳槽,他卻不能。
    他都四十五歲了,手上沒有什麽職稱和特長,就一普普通通中層管理人員,近幾年業績雖然不錯,但也沒有重大亮點。
    他這樣的人,獵頭公司根本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現在的職場競爭有多殘酷,他比誰都清楚。
    他恨,隻恨丁漠染。
    向妻子告密的人是他親生女兒,而女兒是聽了嚴笑的話才這麽做的,嚴笑背後的女人是誰?不言而喻。
    外麵紛紛擾擾,他已經管不著,他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好不容易堆砌起來的長城,被丁漠染一把推倒。他忘記了典玲對丁漠染做過些什麽,他忘記了自己對丁漠染忌彈些什麽,他現在隻有恨。
    他紅著眼睛,直直地盯著玻璃窗外那個嫻靜優雅的身影,越看越陌生。
    他以前怎麽就沒看出來,一向畏畏縮縮的小丁,居然有這把心機。
    寧秋怡的謾罵還在格子間裏回蕩:“上梁不正下梁歪,策劃部可了不起!每年獎金分紅,他們拿得最多,醜事肮髒事,也是他們最多,這年頭變了,都不以實力論英雄了,就看你紅不紅,有沒有名氣,哪怕是臭名昭著,也比我們這些勤勤懇懇的小平民上位快哪!”
    丁漠染討厭寧秋怡那張嘴,可又不得不承認,她說的那些有幾分道理。
    企劃部是直接的業務部門,完成多少業務量,給公司創收多少,都是顯而易見的,至於行政、財會和人力資源管理這三大後勤部門,隻能從企劃部的嘴邊分一杯羹,她們心裏不平衡,丁漠染也明白……可是非要把這醜聞和工作聯係在一起麽?
    出事的是隻有上司一個人,沒理由全企劃部的人都要為他背這個鍋,想到這裏,丁漠染沒忍住,一句話頂了回去:“寧姐的話說得可真難聽,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寧姐是對高層的決議有什麽不滿呢。寧姐的眼睛尖,隻看見我們拿得多,卻不知道自己在寫字樓裏喝茶的時候,我們這些做活動的在外邊跑斷了幾條腿……寧姐好歹也是見過大場麵的人,怎麽一開口就跟小學生一般幼稚!”
    寧秋怡被丁漠染硌了一下,心頭騰地升起一團怒火,她指著策劃部主管的辦公室罵道:“我不管你們狗咬狗是為了什麽,現在出了那麽大的亂子,誰來背這個鍋大家都心知肚明,玩女人搞小三這事我們管不著,但把事情搞到網上去就不對!”她一口氣說了那麽多,有些呼吸不暢,停頓了一下,才得又繼續說道,“你去看天涯,看微博,看完之後再回來罵我不遲!”
    丁漠染下意識地拿起了桌上的手機,卻聽背後“砰”地一聲,辦公室的門被人從裏邊摔開,上司胡子拉渣地走出來,衝著丁漠染的背影叫了一聲:“丁漠染!你跟我進來!”沒等她回頭,就又轉身回到了辦公室裏。
    寧秋怡冷笑著抬起了下巴,道:“你們家大狗叫你,你還不去搖尾巴?都是一丘之貉,在我們麵前裝什麽裝!”
    丁漠染抿起了唇,往同部門的其他同事的工位上瞧了一遍,發現他們一個個都低著頭,似乎並沒有打算出來站隊的意思。
    她有些失望,可是失望之餘,更多的,是想起了典玲說過的那句話,公司一直想把她上司調走,應該也是有原因的。
    上司隻會做死事,在管理上確實沒有才華,但相處這三年,他對自己到底不錯,在東窗事發前,他還是那個盡心盡力的策劃部主管。
    也許,這一切都是典玲一廂情願。
    懷著這種幻想,丁漠染還是乖乖地走進了上司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很亂,堆放在一起的資料垮下來一半,好些散些落在了他對麵的椅子上,地上。
    上司兩眼無神地盯著對麵牆上的那幅畫看,仿佛沒看見她進來。
    丁漠染想關門,但又怕關上門之後遇上突發情況,所以推著房門掩了一半,就鬆了手。
    門板晃了晃,張開了一道縫。外麵的同事很容易就能看到裏邊的情形。
    這是防備?上司打量丁漠染的動作,嘴角緩緩牽扯出一絲嘲諷,他單刀直入:“丁漠染,我真是小瞧了你,扮豬吃老虎這把戲,玩得可真厲害,你盯著我這位子很久了吧?你不是嫁得很好嗎?奧逸集團的老總隨便砸一筆錢給你,你就能把集美傳媒買下來,做這些,不覺得太矯情了嗎?”
    這不是上司一慣的說話方式,丁漠染很不習慣,她有些驚異地抬起頭來,細細地打量著他,像是從來不認識一樣,半晌,才搖搖頭:“我不懂你的意思。”
    上司冷笑了一聲,滄桑的臉上擠出兩道橫肉,他撐著身體站起來,使得自己看起來比丁漠染更高大:“我還沒死,你就代替我跟寧秋怡說話了,到底我是主管,還是你是主管?你不知道上下尊卑,長幼有序麽?這裏什麽時候輪得到你說話!”
    是人都聽得出她話裏的維護之意,可是他卻非要將她推到那個子虛烏有的罪名上去,他是真的恨上她了嗎?
    明明是自己做錯了事,還要惡意揣度別的,斷章取義不說,還歪曲事實,妄圖將她踩在腳地……這個人,真的是維護了她三年的好上司,好同事?
    說到同事,丁漠染神情恍惚地掃了窗外一眼,她看見策劃部的同事很多都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瞧,他們的眼睛裏閃爍著絲絲異樣的光芒,丁漠染讀出了好奇,探究,還有幸災樂禍,三年來,她對身邊的同事其實也不錯,雖然病得有些糊塗,但也不至於隨意得罪人,可是他們看她的眼神……這不是正常同事之間看人的眼神啊。
    丁漠染的心抽痛了一下,一時喘不過氣。
    她慢慢整理著思緒,總覺得哪裏很不對勁,可是時間太短,發生的事情太多,她完全抓不到重點。
    她隻能靜靜地看著麵前的中年男人,看著他落魄的臉,她純淨的眸子流露出幾分傷感:“你真的是這樣看我的?扮豬吃老虎,不擇手段爭上位?想方設法在你嘴裏奪食?老方,我就問問你,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這麽看我的,還是別人和你說了些什麽?”
    中年男人不假思索地反詰道:“你想說誰?典玲嗎?你覺得我是一個有事就把責任往女人身上推的人嗎?她是我的女人!”
    典玲是他的女人,結發二十餘載的妻子卻成了路人,這樣的男人與人渣何異!
    丁漠染心頭揚起了一把火,腦子裏卻閃過一道明光,她突然上前一步拉開麵前的座位,緩緩地坐下來,隨即,她眯了眯眼睛:“既然你認定我要跟你搶位置,那我也不否認了,我手上的策劃案,也不必拿來向你匯報了,你清閑,我也落得輕鬆。”她伸手在上司的桌上亂翻,仿佛那桌子真的變成了她的一樣。
    中年男人這才真的爆發了,他以為自己藏匿得很好,以為自己可以完全操控到這個傀儡,但是他看走了眼,她那麽叢容那麽囂張,根本不是記憶裏的樣子,原來戴著麵具做人的,並不隻是他一個,他聽見丁漠染的聲音冷漠悠遠:“去年年底的獎金發放明細表在哪裏,我現在要看!”完全是上位者的姿態。
    中年男人完全爆怒了,他猛地舉起了手邊的文件,朝著丁漠染劈頭蓋臉地丟去,那些文件夾雖沒有棱角,砸在人身上依舊會很疼,他一邊砸一邊吼道:“出去,滾出去!你還真以為你是根蔥!你不就是個大學本科畢業麽!你欺負沒有本科文憑麽!我資曆比你老,年紀比你大,為公司賺的錢比你多!丁漠染,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才跟我來作對!”
    丁漠染一邊舉著手邊的文件擋下上司的怒火,一邊狼狽萬分地退了出來,上司在裏邊大喊大叫,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一遍,沒有人來勸,也沒有人來幫忙收拾,大家都用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看著昔日師徒反目。
    寧秋怡目光冷凝,想笑,卻笑不出來。
    一向的老好人形象被徹底覆滅,她才發覺,自己是跟豺狼虎豹一起共事了這麽久。
    原來撕開光鮮的包裝之後,裏邊是那樣的不堪入目。
    丁漠染一路逃躥,一直跑到寧秋怡身邊,才“啪”地一下將手裏的文件重重放下,她飛快地翻了一陣,將頁麵用訂書機一壓,才說道:“寧姐,你之前說我們策劃部的獎金比你們幾個部門都多,可是我去年拿到手上的隻有五千,你是老會計,應該知道這裏邊發生了什麽。”
    她剛才在上司桌上翻來翻去,就是為了翻到這份發放表,上司對電腦操作不怎麽熟,對硬盤數據也不怎麽信任,他做好的表格,都要打印一份出來才安心,因為企業規定相互之間不能透露工資收入,而策劃部又很不團結,才造成了這樣那樣的誤會。
    公司發給策劃部的獎金總量是最高沒錯,但同事們拿到的都跟丁漠染一樣,隻有少少的一部分。
    人人都以為丁漠染和上司關係好,能多分一碗粥,事實卻是,丁漠染拿到手反而是最少的。因為丁漠染平時不記賬不管賬,也很少過問這些事,所以給人收入很高的錯覺。
    同事們孤立她,嫉妒她,並不是無緣無故。
    上司手裏的發放表,與各人手上的金額匹配,財務部隻管發放總量,從來沒理會過每個人到手有多少,中間便造成了信息不對稱。
    同事們認為,丁漠染和她親愛的上司手裏,拿到的才是大頭。
    他們恨這種不公平,卻又不知道從哪裏說起,因為沒有證據。
    丁漠染手上的發放明細表,無疑給了他們當頭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