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原諒不原諒 改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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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丁漠染和嚴笑並沒有趕到了食堂的晚餐,而是忙完了之後,提著兩大袋子日用品,坐在了宵夜攤子上。
    晚上八、九點的時候,來吃宵夜的學生還不多,稀薄的人煙解除了丁漠染心頭的警戒線,繃緊的神經才慢慢地放鬆下來。她白著臉,將放在桌上那一大袋花花綠綠包裝的衛生巾塞到桌下,另一隻手卻依舊攥著嚴笑的手,沒放開。他們像一對熱戀的情人,可是眼波間流轉的信息,又好像多了一絲隔閡。
    她好像忘記了之前發生那點小插曲,而是將整個心思都扣在了陳之身上。隨著治療的深入,她對陳之的懷疑也越來越深重,可是在今天以前,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好,他光明溫潤的影子,刻在了腦海裏,清晰動人。他曾經站在高中學校的操場上,沉默地也望著她一遍又一遍地經過,他笑起來的時候,仿佛整棵樹都會發光。
    她堅決相信自己是這個人的唯一,相信大多數初戀,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她雖然自卑,卻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輸給一台電腦,就像現在的大多數戀人,不相信自己的感情會輸給戀人掌心灼熱的手機。
    她一路魂不守舍,嚴笑跟她說什麽,她都提不起勁,於是就有了這一包花花綠綠一言難盡的衛生巾。
    嚴笑是個初哥,從來也沒跟母上大人以外的女人單獨相處超過一個小時,他再是細心,也沒法麵麵俱到。一句話,他並不知道丁漠染平時用哪個牌子,所以市麵上的牌子他都買了一遍。
    丁漠染很餓,可是吃不進東西,吃了兩口腸粉,就停了筷子,然後一瞬不瞬地盯著嚴笑看。
    鄰桌的客人也時不時地往他們這邊瞟,不為別的,隻是好奇他們十指緊扣的手。
    嚴笑胡亂吃了點東西,起身買單,他神情疲憊地看著丁漠染,額邊垂落的碎發,恰到好處地遮住了眼底的光,他說:“走吧。”語氣平淡,卻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一股醋味,甚至在回眸的瞬間,溢出一點點殺伐之意。
    這是一次不愉快的晚餐,他們來大學城吃過很多次宵夜,這一次是最沒意思的。他們明明坐在一起,他們明明手指交握,可是卻像是隔了一個人,明明是兩個人的晚餐,卻好像是坐足了三個人。嚴笑很討厭這種感覺。
    穿過商業街,走過一個個宵夜攤子,兩人步履匆匆。丁漠染有點慌張地跟著嚴笑,吃力地追隨他越來越快的步伐,終於還是落了單。她掙脫了他的手,在一組自動販售機麵前停下,她掏出手機,用微信掃二維碼,卻被嚴笑劈手擋住了鏡頭。
    嚴笑沉著臉:“痛成那樣還喝冰的,不要命了?”像是生氣了,態度卻還是關切的。
    丁漠染感到心緒回暖了一點點,看嚴笑彎下腰,從飲料箱裏掏出了一罐熱牛奶,她退後了一步,站在反光玻璃的正對麵,隔著嚴笑,卻又像是隔著明光,看見了三年前那個自己,那一瞬間,眼角是濕潤的。
    她喃喃地說著:“嚴笑,我真的失憶的嗎?還是說,這一切都是幻覺?”抑鬱症或許會產生幻聽幻覺,但姚琅給出的診斷書說得很清楚,她能生活自理,能處理絕大多數的複雜工作,說明症狀已經減輕。失憶,回憶,她之前完全不能把掌握事態發展的方向,完全不理解自己為何會忘記那個人,現在總算是她明白了……那個人,並不像她記憶之中那麽美好。
    隻是她不理解,自己這麽一個記仇的人,怎麽會把他一刀刀的傷害,當成火鍋裏的浮沫,一把抹掉了。
    她說:“嚴笑,你總說我心裏有一個人,我也以為是這樣的,可是當我全心全意地以為自己愛著他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早已經忘記了他。我記得的,不過是一個虛幻的影子,如果說之前的回憶是幻覺,那現在,是真實的吧?”
    指尖探觸的溫暖,清泠而睿智的眼神,嚴笑才是一麵鏡子,將她心裏的暗角統統照亮。
    她討厭這種殘酷的光明,卻又不得不勇敢麵對。
    嚴笑沒回答,隻將手裏的牛奶遞近了幾分,丁漠染終於伸手握住了瓶身,卻被他強硬地拽拉過去,幾乎是猝不及防地,他低頭咬住了她的手背,疼痛趕走了最後的迷惘,她倒吸了一口冷氣,不自覺掙紮地甩開了他的拑製。
    他緊緊地盯著她,問道:“痛嗎?”
    不等她回答,又道:“會痛,那就是真實的,多簡單。”
    他還說:“你隻需要麵對。”
    隻需要麵對,說得倒是容易,她若是懂得麵對,也就不會患上那麽嚴重的抑鬱症了。丁漠染抬起手腕,像看腕表似的,看著手背上那兩列整齊的牙印,她好像又看見了,看見了那對像翅膀的影像,隻是這一次,翅膀長在了她的手上。
    她變得輕鬆起來,壓在心頭的那塊石頭,像是被人忽然搬走了,她上前,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陪我去操場上坐一會。”
    大學四年,男友缺席,她從來沒有享受過大學戀愛的甜蜜,既然陳之給的回憶如此單薄,她還執著些什麽呢?他已經不在了,傷心或者漠然,都無法再傳遞半點遺憾。而她像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還有渴望。
    他也一樣。
    嚴笑把兩大袋東西提在一邊,騰出一隻手來,挽住了她的腰:“不痛了?大半夜的不睡覺,去操場上當幽靈?”
    丁漠染笑起來:“當什麽幽靈,這個時間點,都還沒下晚自習,正是談戀愛的好時光,操場上是聖地啊。”
    嚴笑鬆了一口氣,將手臂扣緊了一點,重複道:“嗯,談戀愛。”
    丁漠染拿手肘撞了他一下:“嗯,還可以鑽小樹林。”
    嚴笑陰陽怪氣地低頭打量了她,小聲道:“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丁漠染笑嘻嘻地指著學生宿舍的方向,自豪地說:“我以前就住北校區第三宿管區,就挨著小樹林。”
    嚴笑歎了口氣:“難怪我們總是沒緣份,我住南校區,第七宿管區了。開車往返,都要十幾分鍾呢。”
    南校區和北校區中間,有一條小小的商業街,也許他們都曾無數次路過,也許幾次擦肩,卻互不相識。
    兩人帶著這樣的唏噓,慢悠悠地往操場方向走去,路上遇到了正在夜跑的男生女生,雖然一個個在樹影之下麵目模糊,卻像極了當年的她和他。丁漠染被嚴笑摟出了一身熱汗,連心底最潮濕陰暗的角落,都被熱情點燃了。
    她偎在嚴笑懷裏,撥弄著手機,把微博的內容一頁頁翻給他看,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麵前提起了陳之,大大方方地。
    嚴笑還來不及吃味,就被她的小動作給迷暈了,她挨著他坐在看台上,順手就把手機放在了他膝蓋上,接下來,半個人的重量也都掛在了他身上,她幾乎是窩在了他懷裏,暖洋洋地貼在了他的胸膛。丁漠染絮絮叨叨地沒有重點,他也不需要什麽重點。她這樣矮身趴著,視線比他的低,他一低頭,就能看見她細細的黑色的內衣帶子。
    丁漠染歪著身子,靠近他這邊的肩帶就有點鬆,嚴笑可以看見一抹起伏的美好。這一點小小的弧度,令他全身燥熱。
    他隻能假作君子地閉上眼睛。
    丁漠染的微博私信不停地跳出提醒,私信的數目一直在999以上,丁漠染也沒有想過要一條一條地去翻。就這樣,沈月的謾罵和陳之的回應,都被衝散在了信息的海洋裏。
    丁漠染依舊不知道那個與自己的過去糾纏不休的人,就在這座城市裏,對著同一片夜色默默出神。
    沈月回來了,在陳之睡覺的時候偷偷回來的,她脫衣服上床,連睡衣都沒有換,當滑膩膩的身子貼在了背脊,陳之的心卻像朔九寒冬結成的冰那麽冷。
    沈月的手像貓爪子一般撓過他胸口,可是他卻隻記得這雙手刪掉了他留存的幾千條微博。
    那一刻,他隻想把這雙爪子剁下來,拿去喂狗。
    他沒睜眼,伸手扣住女人的手腕,將她的爪子甩了回去。
    沈月又貼近了一點,不依不撓地纏了上來。
    陳之終於不耐煩地轉過身,怒氣衝衝地瞪她:“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你是變態嗎!也不看看現在是幾點鍾!”
    沈月嬌媚地伸了個懶腰,柔聲道:“生這麽大的氣做什麽?你又不用上班,晚上的時間,白天補唄……”
    不用上班……嗬!陳之倒是氣笑了,他涼涼地道:“是啊,我是不用上班,我特麽就是被你包養的一條小狼狗!你去哪裏你做什麽,都不必讓我知道!”
    沈月眼底閃過一絲驚慌,但她很快鎮定下來,她的聲音像摻了水一樣柔膩:“說什麽呢?我哪兒也沒去,哪兒也不會去,就算你罵我,打我,嫌棄我,我都不會走的,我對你是真心的。”
    陳之胃時一陣翻江倒海,想吐,卻吐不出來,他哆嗦了半天,才按住給她一耳光的衝動,徑自下床去喝了一杯涼開水。
    他持著水杯,看沈月像一尾擱淺的魚仰躺在大床上,心裏邊的那股惡心越發嚴重。
    他扯了一張紙巾丟給她,冷冷地道:“大半夜的化什麽妝,眼線都花了。”
    他知道,沈月是哭過了。可是她哭,並不會搏取他的同情。
    她毀掉了他最美好的東西,不可原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