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疑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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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白鷺!
齊輕舟臉色一變,被一直沉默的董吉悉數捕捉在眼底,邪惡地笑道“李哥,殿下隻怕是不好這口吧,上了東廠魔頭的床哪裏還能再有振雄風的本事呢?”
齊輕舟心神大駭,眉心狠狠地皺起。
“我說呢。”李尚笑得齷齪狎昵,像一隻蒼蠅似的湊近齊輕舟的臉惡意問“可殷淮一個太監,怎麽滿足得了殿下呢?”
太多陌生的信息瞬間湧來,齊輕舟腦子“嗡”地一聲陷於停滯,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柳菁菁已經衝上前動手。
柳女俠的武力和脾氣一樣火爆,橫踢一腳,生生將李尚的臂骨壓斷“你算個什麽東西敢在殿下麵前不幹不淨,這條舌頭再亂嚼一個字我立馬割下來丟去喂狗。”
狠厲的拳頭帶起淩厲的風,全部落到他們臉上,兩人鼻青臉腫,牙呲眼裂,鮮紅的血液從眼眶裏想一小河一樣淌出來,蓄做一灘。
宗原想阻攔,看見齊輕舟於他先一步上前,心剛放下一分就瞧見淮王殿下已經以更憤怒的姿態和狠重的拳腳加入了女俠揍人的隊伍。
“……”
齊輕舟每一拳重重砸下的拳頭都發泄著暴怒“不許說他!不許說他!聽到沒有!你算什麽東西!也配提掌印!“
“以後再從你們嘴巴裏蹦出一個字關於他的髒話,流的血就是今天的十倍,本王說到做到!。”
齊輕舟雖稱不上武力高強,但也是被殷淮實打實訓練過的,兩人身上被揍得沒有一塊好皮肉,董吉率先求饒“疼疼疼疼疼……饒命饒命饒命……”
李尚咽不下這口氣,像一條扭曲的蛇吐著額度的蛇信子“嗬,我說錯了麽,殷淮那狗賊對你什麽心思真傻還是裝傻!”
“勾引皇子,把持朝勢,你以為他真對你好麽?還不是想以後挾天子以令諸侯。”
他鼻眼青腫,索性破罐破摔,他還真不信齊輕舟敢把他打死“還是說是殿下自甘下賤爬床賣身,怪不得別人說他找了個又軟又聽話的傀儡,哈哈哈哈哈哈……”
齊輕舟雙眼發紅,掐住他的脖子,掏出一把匕首,麵目狠厲,在他的臉上畫了一道“你再多說一句!”
李尚尖叫一聲“你堵得上我一個人的嘴,堵得上全天下人的嘴麽……”
齊輕舟又在他臉上畫了一刀,李尚發出最後一聲淒厲的叫聲“不——”
宗原見齊輕舟已瀕臨瘋魔,趕忙上前拖住他“夠了夠了,殿下夠了,別把事情鬧大,咱們來這種地方本來就不占理,回頭傳出去……”
齊輕舟怔怔然鬆開了刀,雙手鮮血,柳菁菁氣不過,在離開之前又回頭往李尚身上踢了幾腳。
三個人各懷心事回宮,柳菁菁想說點什麽安慰齊輕舟,被宗原用眼神製止,一路沉默。
一時之間受到的衝擊太多太密,怪異的感覺盤纏在心頭i,他有很多話想問殷淮,可又不知從何問起。
心弦像無數條麻繩一般擰緊,緊得他心髒發慌發麻,驚亂叢生,竟連呼吸都不暢。
他從不懷疑掌印對他的用心,隻是那兩個男子緊擁相纏的畫麵和李尚的話在腦海久久不能散去。
掌印對他……也存了那樣的心思麽?
可他喜歡的是姑娘啊,而且掌印不是太監嗎?
他怎麽會喜歡自己呢?這簡直天方夜譚。
齊輕舟渾渾噩噩,像被抽走了芯與魂的行屍走肉,回到宮中已月近中天,掛樹梢與塔座的八寶琉璃宮燈都換了一層更暗些的火燭整座正殿靜悄悄的,唯有鳥雀蟬鳴樹葉簌簌。
有宮人迎上來,齊輕舟猛然揮手,示意他噤聲,不想驚動那個人,走了兩步,卻又止不住問:“掌印睡了?”
老管家沒發現臉上的猶疑與異樣,平時主子也吩咐過行蹤不必瞞他,便如實道:“掌印在茶房與老太師聊敘。
“老太師?”齊輕舟訝異,“是嚴太師麽?”
“正是。”
嚴太師是三朝元老,兩朝帝師,早前十年被丞相誣以謀逆之罪,當今皇帝急於掙脫舊師騁置獨攬大權,推波助瀾,又美曰其名念其數十載勞苦功高,免其罪令其告老還鄉。
齊輕舟沒想到,殷淮還能與這位一聲極具傳奇色彩的國泰有往來。
當年老太師當朝,還誇過他母妃一句詩才斐然,從此被皇後記恨在心。
但他心裏正亂,無暇理會,隻想回房裏倒頭就睡。
偏是經過茶房時聽到了自己名字,腳步一頓,偏身隱在竹從間。
嚴太師已年過花甲卻仍聲氣沉實:“老朽之前不提,隻當督主心裏有數,可如今來看,是臣想得簡單了。”
他又從棋盂裏拿出一顆白子,逐步突圍,吃了殷淮一排黑子:“李東嶽已經請奏拿下戍門關,他這些年對陳貴妃念念不忘,淮王殿下生相肖母,這步棋再找不出比他更合適的子,督主卻遲遲不願按之前的計劃動手。”
“合作謀事貴在坦誠,老朽特意從梅州趕過來不過是尋個答案,督主到底有何想法不妨直說。”
齊輕舟心中一刺,隱隱冒出不好的預感,白天李尚在鹿春裏說的那些話又一字一句蹦出來,心頭突突地跳,被無數根繩索狠狠擰緊。
算了,他不想聽了,他不想知道,貓著腰踮起腳尖轉身的時候,門縫裏傳來再熟悉清晰不過的聲音。
“是,確實找不出比他更好的棋子。”
門外的少年一雙漆亮瞳仁寸寸放大,眼裏額度情緒濃烈得像剛剛經曆過一場暴風雨,緊緊捂住嘴巴不發出丁點兒聲響,喉嚨滾動,呼吸緩滯。
殷淮不知想到什麽,忽而輕笑一句“小小年紀便生成這樣,性子又得趣,再百煉鋼都能化作繞指柔了。”他這麽麻木無波的一顆心不就被攪融得跟一灘軟泥似的了麽。
“便是本宮都……”他佻笑時竟不自覺露出罕見的甜蜜,隻是很快便反應過來,又斂好神色,冷靜分析“且殿下立場得當,身份合適。”
“外家又得力,與相後一黨形成天然對抗。”
“腦子靈活。”
越說越像個急於炫耀孩子的長輩似的停不下來“膽識不錯,”
“悟性也高。”
而每一個字傳出,齊輕舟的心就沉一分,那雙清澈透淨眼睛的色彩也黯淡一分,直至徹底黯沉,於無垠黑夜中失色、被完全吞沒。
“確實孺子可教。”
“這亦是本宮一開始選中他的地方。”
齊輕舟緊緊握成拳頭的手已經一點溫度和知覺都沒有了。震驚與痛楚仿若滔天洪水洶湧席卷而來,整個人都被這殷淮這幾句話擊碎,潰不成軍,心髒像是被一把小鑿子一下一下地撬開、捶打,四分五裂,支離破碎。
站在原地,被夏夜的蟲子咬了幾口脖子亦渾然不覺。
忽然又想起之前那個慶祝皇上出關的宴會上,他在殷淮的慫恿下故意舞劍破壞了太子原先給父皇準備好的驚喜。
他記得那天晚上皇後太子眼中的嫉恨,也記得殷淮眼底依稀飄過的滿意之色,更記得宗原把他拉到一邊罵他“殿下糊塗嗎?你是被那東廠魔頭灌了什麽迷魂湯,壞人美事,樹大招風,以後皇後會不遺餘力對付你。”
“你玩不過皇後太子,也玩不過殷淮。”
齊輕舟死死捂住嘴巴才不讓一絲哽咽和哭訴漏出來,原來宗原說的是真的,李尚說的也是真的,他不過是一個棋子,不,甚至都不是一個單純的棋子,是一個長得好看性子得趣的玩物,一個可笑忠心唾手可得的走狗,一個巴巴祈憐的傻子。
和江上雪之輩沒有區別,都是可以隨隨便便送人的,物件。
不過是覺得他身份立場合適、腦子也還行,又一腔忠心乖乖聽話平時才願意好聲好氣哄哄他,比起被欺騙的憤怒,傷心與難受像巨浪洪潮水湧過來,令人幾近窒息。
頭痛欲裂,不知道怎麽回到房間的,這些天隱隱埋伏下的委屈、焦慮和恐慌像自山頂奔流而下的石洪,終於衝破了他苦心建築起的閥門,將他整個人衝得粉身碎骨。
作者有話說
又…瘋…一…個,明天休息一下好嗎各位寶貝!不然清明穀雨也快瘋遼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