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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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白鷺!
    心頭生恨,淮王殿下越發無所顧忌,平日按著隱忍不動忽而直接殺了所有人個措手不及。
    殷淮在京郊差途中接到了齊輕舟大張旗鼓將行李搬回長歡殿的消息時,手中韁繩狠狠一勒,白馬痛得發出長長哀嚎嘶啼,人亦幾乎馬背摔落,身後長長一隊人馬震驚錯愕。
    怒火騰地燃起,熊熊烈烈,燒得殷淮心肝髒肺都疼作一團,箭弓一扔直接策馬回宮,馬蹄疾馳,驚落宮道兩側的簌簌合歡。
    他可以縱容齊輕舟的一切脾氣,也做好了再退十步百步一千步的準備,什麽原則都可以妥協。
    但齊輕舟要走,便是犯了他的大忌。
    他絕不放小皇子離開自己一步。
    已是深秋初冬,碧綠喬木與簇錦繁花已零落凋謝,斜出宮牆的枝椏光禿禿琉璃瓦與朱紅梁雕上鋪了一層金黃落葉,荒蕪灰敗的氣息無法粉飾。
    百裏長途,終究是沒有趕上。
    齊輕舟仿佛早有準備,姿態決然,動作極快,長歡殿侍衛蒼梧帶了一行人把他的東西收拾利落用不了多長時間。
    不是因為他物什少,是因為那些殷淮為他添置的衣裳弓箭、筆墨紙硯、手工玩具齊輕舟輕飄飄瞥了一眼就說:“不要了。”
    太監寶福站在一旁縮著脖子欲言又止。
    走的時候,那隻圓乎乎的雪狐追了出來,咬著齊輕舟的褲腳,一雙靈性的眼又黑又濕。
    齊輕舟心裏難受,也不知道是舍不得狐狸還是別的什麽,蹲下身抱起軟乎乎的小狐狸,低聲喃喃問:“你要跟我走嗎?”
    雪狐好似真的聽懂了他的話,埋頭在他懷裏蹭了蹭,可就在齊輕舟要把他抱出門口的那一瞬間,他“噌”地跳下地溜走了。
    齊輕舟眼眶瞬間就紅了,手死死握成拳,大步離開,不再回頭。
    在焰蓮宮住了將近一年,乍一回到長歡殿竟還有些不習慣,明明是他自小長大的地方。
    草壘花簇、鸚鵡秋千,還是那麽熱鬧,卻讓他覺得陌生。
    進殿的時候被門檻絆了一腳,若不是被蒼梧攙著早就摔了。
    殷淮震怒。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九千歲震怒,血流成河
    徐一已經多年沒有見過殷淮這樣陰沉的臉色,自東廠掌權後,主子一直都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與神情外露,不緊不慢點塵不驚,所以更顯得陰晴不定喜怒無常高深莫測。
    這一次不一樣。
    殷淮怒不可遏,要以極刑處理那幾個放走齊輕舟的奴仆,宮中瞬時一片淒聲哀嚎,人人自危,被陰沉暴戾的低冷氣壓籠罩。
    殷淮無動於衷,玉直落拓的身影在空蕩蕩的殿廳中顯得蕭瑟又淩厲,無人敢近。
    徐一心知主子是遷怒,卻也沒有多說。
    沒有用,那位淮王就是主子的眉心痣、致命穴。
    跟在殷淮這麽多年,他再清楚不過,有人這時候開口求情隻會適得其反,惹怒了處於狂躁邊緣的暴獅隻會波及更多無辜之人。
    平日負責侍奉齊輕舟的小宮女年紀不大,跪在地上,沒忍住顫抖著哭出聲來求饒,哆哆嗦嗦連話都說不清楚:“掌、掌印恕、恕罪,奴、奴婢知錯了,求、求……”
    徐一眉眼抬了一瞬,認出是那個齊輕舟挺喜歡的小丫頭,平日裏淮王殿下沒少帶著人出去遊船放風箏。
    殷淮隻覺得厭煩,那樣傷心悲慘的哭聲更加清晰地提醒著他,齊輕舟是真的離開了。
    他一腳踢開小宮女爬過來抓著他衣角求情的手,正要命人拉下去,一團白溜溜的東西滾過來爬上他的腳背。
    是小乖,雪狐仿佛是製止般地踩了踩他黑麓皮靴麵。
    殷淮一怔,瘋魔的意識稍稍回過神來,彎下腰將小狐狸,抱起撫了撫它順滑的皮毛,淩厲的丹眼裏閃過一絲悲哀與自嘲,帶著殺氣捏起雪狐滑溜溜的下巴:“他連你也不要了。”
    圈在雪狐脖子上的手漸漸攫緊,狐狸的喉嚨擠出空洞嘶啞的氣聲仿佛在哭,直到那雙漆黑清亮的瞳仁寸寸放大,殷淮才泄氣般鬆了手。
    雪狐被他捏痛,扒開前肢要那小宮女抱,她平時也幫著七殿下喂養過這雪狐。
    殷淮過了最暴怒的時候,這時候怒極反靜,對那小宮女冷漠道:“下去。”
    小宮女身體一僵,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畢竟這宮裏頭還從未有人能在殷淮手裏死裏逃生的。
    殷淮冷漠道:“還不滾?”是這隻牲畜救了她。
    若是他真的殺這些人,隻怕小皇子是要真的恨極了他,再也不會見他。
    雪狐以前極黏殷淮,此刻也恨不得離他遠遠的,殷淮一把截住它肥碩的腰身,半闔眼睫,一下一下撫順他脊背上的軟毛,仿佛很溫柔:“逃什麽呢?”
    “我對你不好麽?”
    “留在我身邊不好嗎?”
    殷淮放輕動作,撫了撫狐狸背上柔軟發亮的白毛,狹長眉眼幽幽沉沉,像是對自己摯愛的情人般呢喃“你逃不掉的。”
    是日夜,寶福惶恐瑟縮,第四回來問:“殿下,真的不開門麽?”
    今夜掌印巡宮,隨隊人馬停在長歡殿門外,身姿矯健影衛一字排開,琉璃宮燈明華灼灼,頗有些兵臨城下的氣勢。
    齊輕舟用過晚飯就鬱鬱寡歡躺在榻上,手裏的話本半天沒翻一頁,索性往桌上一扔,火氣極衝:“不開不開不開!”
    憑什麽?
    寶福縮了縮不太明顯的脖子,顫巍巍往窗外瞄了一眼那明明滅滅的火光“這……”
    齊輕舟眼下兩團青黑,下巴繃得極緊,用力地踢了踢軟被,嘲諷冷笑:“怎麽?他還能硬闖不成?”
    又要用權勢壓人了是不是?
    那殷淮真實可憐,除了錢權什麽都沒有。
    寶福說那倒沒有,掌印還算客氣,甚至還親自報門來說請求麵見殿下。
    齊輕舟心裏鈍痛,仿佛浸在一池苦藥裏,垂著頭,抓了抓散下來的頭發,目中無光地喃喃道:“還見幹什麽,又要說好聽的哄我騙我回去麽?”
    在殷淮眼裏,他果真就是一個傻子,隨便說兩句好聽的就屁顛屁顛跟著人走。
    不,他不會回去了,永遠都不要再見到那個人。
    寶福看著自家主子又洇出水紅的眼尾,不敢吱聲,雙雙沉默了好一會兒,為難地提醒“殿下,這會兒鏡湖的水冰都結了三尺深了,掌印就這麽站那兒不會有事吧?”
    齊輕舟一怔,喉嚨艱難地滾了滾,把那句“送個暖爐出去”壓下,語氣平而淡漠道“冷了他會回去的。”
    一把掀過攤子蓋在頭上,命令“你也出去,無令不得放人進來。”
    作者有話說
    說舟沒聽完全套的●—●主要是掌印一邊下棋一邊說鴨!誰聽牆角還聽完一整盤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