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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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白鷺!
齊輕舟被“請出”焰蓮宮,失魂落魄,直到至今他依舊不敢相信真的是自己說出了這樣傷人的話,從前的他連旁人說一句掌印的不好都能拚命。
殷淮自己不介意的事,他幫殷淮介意,殷淮不在乎的事,他幫殷淮介意。
可如今竟是他自己握著最尖銳的利劍親手插入殷淮的心髒。
再怎麽樣,他都不應該說那樣的話。
這個世界上大概不會再有人相信他,他真的從有過一秒鍾那樣的念頭,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亦無法再自證這真的隻是自己的一句氣話。
齊輕舟痛苦地捂住了臉,指縫全是濕漉漉的眼淚眼前重重複複、一次又一次閃過殷淮那雙震驚、憤怒又哀絕的眼睛,那種濃重沉厚又鬱烈的難過與心死不知道為何,叫他痛不欲生,仿佛他的心也一起被這股絕望而室息的洪流淹沒了。
那日宴會後宮裏不少人看起了熱鬧,九千歲與淮王師徒生隙,一時間人言緋緋,局勢有變,各方勢力各自打起算盤來。
世家一黨窺見轉機,又企圖舊事重提,齊輕舟嚴詞回拒。
殷淮不願再見他,齊輕舟也不敢硬闖刺激他的身體。。
陳國公看齊輕舟身形單薄,愁容滿麵,外邊風言風語,他想問問他和殷淮的事又不好開口,隻是皺眉歎道:“從小到大,還未見過殿下苦惱成這樣。”
齊輕舟是個灑脫性子,生氣的不高興的事都記不了太久,可這回回來整個人仿佛被抽走燈芯似的,眼中再也沒有從前那種神采奕奕的亮光。
也不愛說話,不再想以前那樣吱吱喳喳,就這麽呆呆坐著,一整天,不吃不喝,像失了魂。
齊輕舟苦笑:“外公,我沒事,您別擔心。”
立冬將至,國公夫人命人將碳火換了新的,
大堂裏一下子暖和起來,齊輕舟無神道:“好暖和。”
老國公說:“地暖換了,下半年上邊兒撥下來的份例漲了不少,就把府裏的供暖都修整了一遍,你祖母腿腳的風濕舒坦了許多。”
齊輕舟慢了兩拍才轉動眼球:“份例漲了?”
老國公也奇怪看了他一眼:“殿下不知道麽?”
“份例升漲了兩番,臣覺得奇怪,同我一屆告老的公爵字號都沒變。”
“臣便到吏部去問了,吏部執事說是當年臣在位時修繕的林路如今投成回本,所以按著功績例行提漲。可時間也太過久遠,臣還以為是殿下向上邊求的恩典。”
齊輕舟沾著甜美果汁的兩瓣嘴唇張了張,好一會兒才能發出聲音:“不是孫兒。”
爺孫倆你看我我看你,對視了許久,老國公目光一凜,眼神錚錚,齊輕舟心裏一跳,目光閃了閃,低下頭沉思,手裏吃到一半的釋迦果半點味道都嚐不出來。
老國公若有所思,忽然站起來,回屋裏拿出兩封家書:“你看看這個。”
“你兩個舅舅最近寫的信說到下半年來軍餉提漲,草糧充備,還有——”
齊輕舟咽了咽幹澀的喉嚨,心髒仿佛預感到什麽一般跳得極快極凶,幾乎就要蹦出他的胸前。
“何忡、田裕都被換下去了。”
齊輕舟猛然抬起頭來。
這不可能!
田何一黨是齊盛帝放在軍中盯梢的副將,是監視,也是牽製,二人屬不同軍係,在軍中營黨結派,主將的謀策常常無法完全施展,貽誤戰機。
齊盛帝別的本事沒有,製衡那一套倒是用得爐火純青,隻是製衡過甚則生疑,將領不和,兵力不團,士氣不凝。
且齊盛帝的武將多不得善終,不但要抵禦外部敵軍的侵擾還要時刻警醒朝中動向,如若沒有在戰時掌握兵權屆時必逃不過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
前人的血淚教訓已足夠多,這不得不讓各部武將人人自危各自為營,一門心思放在斂權勢、攬兵力上,無心作戰,勝仗自然就越打越少。
如今田何一黨撤下,就意味著北疆、南海的軍權變成了他們陳家一家獨大,兵權日益穩固持重,甚至說一句完全掌控也不為過。
半壁江山,再無人能與之抗衡。
陳氏二將暗中謀取數年而不得的功業在這短短半年之內竟一蹴而就,這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仿佛背後有一股無形的助力在默默推動。
這股扶雲直上的清風從哪裏吹來的,現在他們都心知肚明,老國公與齊輕舟相視無言,一個肅穆沉思,一個咬牙目紅。
齊輕舟心頭發酸,像是被什麽東西重重碾了一下,又像被扔進油鍋裏煎了一回。
殷淮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為他和陳家鋪的路?為這些籌謀了多久?除皇帝的人、拆解兵權又要付出什麽代價?
冀北之地,東瀛之水,多少方軍霸像紅了眼睛的狼似的盯緊這塊肥肉。
即便殷淮權勢滔天,但要在短短的時間內鏟除各方軍權阻力也絕非易事。
何況殷淮還是萬人唾罵的權閹,閹黨碰兵權本就是敏感大忌,這會在朝中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他不敢深想下去。
為什麽他從來沒有在自己麵前提一個字。
在他懷疑、猜忌的時候,殷淮已經默默做了這麽多、走了這麽遠,可他什麽都不知道,齊輕舟心中仿佛被什麽堵住了,感動、震撼和悔恨如同潰堤的洪流橫泄,衝垮他最後一絲防線。
他什麽都不知道,隻會躲在掌印背後安享其成,最後還反咬一口,對一心向著他的人說了這麽多難聽的話。
齊輕舟埋下頭去,捂著臉,煩躁地用雙手搓了搓,可又不由自主想起那天晚上在書房外無意聽到的對話,疑惑頓生。
既然殷淮連兵權都敢為他爭,那為什麽還要這樣騙他,如果隻是為了讓他當一個任自己操縱的旗子,何必這樣大費周折,舍近求遠。
太亂了,一切都脫離了他認知的軌道。
老國公看不得外孫成日這般鬱鬱寡歡,差遣他陪老夫人采辦。
齊輕舟心不在焉陪外祖母逛了大半日街市,國公夫人遇上手帕交敘舊,讓齊輕舟先回去,他混混沌沌拐進一間茶館,沒想到會遇到這個人。
嚴太師看到他似乎不太驚訝,甚至撚著長白胡子笑了笑:“殿下。”
齊輕舟一怔,醒過神來。
這是小時候母妃帶他出宮玩兒時來過的一家茶館,裏麵的點心和茶品充滿了小時候的回憶和味道。
彼時陳貴妃還深受帝寵,可自由出宮,齊輕舟在宮中呆不住的頑性就是從那時候養成的,隨他母妃。
齊輕舟往前走了幾步,又折回來,擰著眉心在他麵前坐下來:“嚴太師怎麽在這兒?”
老者看了他一眼,道:“臣的小女喜歡這裏一道點心,臣也來嚐一嚐。”
齊輕舟麵無表情點點頭,隨口問道:“那令媛怎麽不一同前來。”嚴太師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在一群吃茶聽戲嬉笑打鬧的公子小姐裏顯得很是突兀。
嚴太師沉默一秒,回他:“小女不在了。”
齊輕舟一怔,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輕道了句“節哀。”
嚴太師倒是不介意,抬手給他倒了一碗茶,繼續說:“無礙,走許多年了,進宮選秀女的時候被人害死的。”
他沒說是李後的手筆,隻淡淡道:“還是與貴妃娘娘同一年進的宮,可惜沒那個福分。”
齊輕舟桌底下的手拽成拳頭,隱隱露出泛白的骨節,他的母妃也是被人害死的,在宮裏被人害死的。
作者有話說
我回來辣寶貝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