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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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盲罪!
    一去一回耽誤了兩天時間,柏玉當晚回到“盲罪”後就直接住在工作間了。他寫劇本靠的是靈感,有時開車出去兜幾個小時,回來能一氣嗬成完成一個劇本。
    這回路上發生那麽多事,靈感不要錢似的往外冒,終於把最後一波也榨幹時,已經是四天後。
    柏玉伸了個懶腰,去吧台上做咖啡,隨便把裝水果的一次性盒子扔進垃圾桶。
    他給自己關禁閉,詹夢沒少關心他,每天往屋子裏送菜送飯,水果拚盤能有三人份。
    但老在工作間吃飯也不叫個事兒,柏玉端著咖啡杯想,一會兒得出去犒勞一下自己。
    “柏哥——”這時,門被推開一條縫,助理小康探進半個腦袋,“我們要去‘貝加爾湖’,你跟我們一起,還是我給你捎點兒回來?”
    柏玉說“一起去。”
    小康說的“貝加爾湖”不是真正的貝加爾湖,就在“盲罪”對麵的美食街上,是家做魚的館子。
    柏玉跟沈戟說的就是這家。
    悶頭工作四天,柏玉到了“貝加爾湖”,才頭一次想起沈戟。
    他開玩笑讓沈戟在“貝加爾湖”回請他,人家卻正兒八經地邀請他去家中吃魚。
    詹夢要了個包間,一共兩張大圓桌,大夥兒七嘴八舌點菜,嘻嘻哈哈抱怨忙鋒光那項目忙到頭禿。柏玉卻在回憶沈老師。
    沈老師跟他說“到我家裏就餐”時,眼神和語氣都有種簽合同的鄭重其事。
    可這並不是多重要的事。更何況就連吃飯,他也是隨口一提,就跟大家說慣的“改天聚”一樣。
    沈戟那較真的勁頭讓他陷入疑惑。
    在他這兒,家是個很私人的地方,他跟誰都處得來,但也隻有詹夢這種知根知底的朋友,他才會往家裏帶。
    他跟沈戟才到哪兒呢?見過兩次麵,第一次還特別不愉快。隻是一起在小縣城住了一晚,沈戟就要帶他回家。
    坊間是怎麽傳的來著?鋒光那位叫沈戟的製作人,看著清冷,實際上色欲熏心,和誰做節目,就和誰有一腿。
    要不是見過沈戟困在車裏茫然無助、吃魚撐到進醫院的模樣,他真要以為沈老師相中他的皮囊,要帶他回家辦事兒了。
    不過即便沈戟和坊間傳說不一樣,請他上門也過了。
    他自詡會看人,但那天他盯著沈戟的眼睛看了許久,也沒看出個門道來。那雙眼睛亮而幹淨,和那句“到我家裏就餐”一樣直白,沒有暗藏任何雜質與心機。
    可他們互不了解,這邀請就顯得隨便。
    隨便和鄭重,矛盾地碰撞在一起。
    他並不打算應這個約,笑道“行,改天有空我跟你約時間。”
    這就是個場麵話,沈戟點點頭,“好的。”
    當時他覺得沈戟一定聽懂他話裏的意思了,那聲“好的”也是還給他的場麵話。可現在倒回去一想,又不那麽確定了。
    因為從邀請他吃魚,到最後說“好的”,沈老師的語氣都沒有變化,從頭鄭重到尾。
    剛殺的魚一份份端上來,導入沸騰的紅鍋中。柏玉吃了會兒,覺得沒上次來時好吃。
    “一樣的啊。”小康滿嘴油,“柏哥,你是在深山老林閉關太久,不習慣我們人間的美味了!”
    柏玉又問別人。除了他,所有人都覺得味道沒變。
    “怎麽吃魚都不專心了。你不是最喜歡吃魚的嗎?”詹夢往柏玉杯子裏倒豆奶。
    柏玉視線一掃,兩張桌子上所有人都在狼吞虎咽,吃相滑稽。
    他有點明白怎麽覺得魚不香了。
    因為他不久前看過一場堪稱優雅的“吃播”。這些人吃得都沒有沈老師香。
    柏玉嘖了聲,喝掉半杯豆奶。
    詹夢跟他聊了會兒工作,後來說起兄弟幾個很久沒聚在一起看球了,等忙過這一陣,買上啤酒燒烤去他家。
    “問你個事兒。”正好說到這話題,柏玉道“你那些客戶,你邀請他們去你家吃過飯嗎?”
    詹夢一臉見鬼表情,“我他媽瘋了?”
    柏玉又道“那他們邀請過你上門嗎?”
    “他們他媽瘋了?”詹夢舌頭差點打結。
    柏玉點點頭,自言自語“確實他媽瘋了。”
    “怎麽?遇到啥事兒了?”
    “沒,就一不太熟的人,請我去他家吃飯。”柏玉不想提到沈戟。在路上撿到沈戟的事他也沒跟詹夢說,說了那就是個大新聞。他看得出沈戟不想讓別人知道那天的事,這個秘密他還是得替沈戟保守。
    詹夢馬上來了興致,“誰?別是看上你了吧?”
    柏玉有點後悔跟詹夢討論了。自他跟寧安分手之後,詹夢就成了個操心的老父親,生怕他因為情傷而當和尚,有機會就在他耳邊念叨——我們這些兄弟也不能陪你一輩子,你總得有個伴兒。一旦發現他身邊有任何可疑者,都會興奮地往伴兒的方向想。
    寧安的確是紮在他心上的刺。兩人在一起七年,到頭來付出真心的隻有他,寧安不圖他的人不圖他背後的家庭,圖的是和他在一起時迸發的靈感。分手倒也分得體麵,現在他有事業有自個兒的生活,看起來像是走出來了,其實情傷不是沒有。
    他都懶得開始下一段感情了。
    “瞎想什麽。”他搖搖頭,“就一認識的人。”
    詹夢將信將疑,“那不正常。誰隨隨便便請人上家裏吃飯啊。柏哥,你得小心。你這樣的,多的是人盯著。”
    柏玉笑了聲,“我哪樣的?”
    “帥啊!”詹夢吹起自家兄弟彩虹屁來,那是一套接著一套,“個兒高,臉還俊,去娛樂圈混口飯吃沒問題。關鍵還有才華,會照顧人,單身。我再說點你不愛聽的——就衝著你的家世……”
    “打住。”柏玉以開玩笑的口吻道“知道我不愛聽,就別往下說了。”
    “我多嘴!”詹夢馬上灌自己一杯酒,“反正你得知道,惦記你的人可不少,人家讓你去家裏,要不是哥們兒,那就是對你動了心思,或者有別的企圖。”
    柏玉沉默看著熱騰騰的鍋,好一會兒才道“那要是他既不是我哥們兒,也什麽都不圖,更沒你想的那些心思,隻是單純請我吃頓飯呢?”
    詹夢晃著那顆醉醺醺的腦袋,“有這種人嗎?那他可能是個神經病。”
    柏玉不禁想,原來不是他一個人理解不了沈戟的行為。
    不過應不應約到底隻是個插曲,既然已經委婉拒絕,柏玉就懶得繼續往深處想。晚上回家補了個好覺,第二天下午才來到“盲罪”。
    這陣子劇本殺項目組的工作人員已經占領了“盲罪”的公共區,院子和一樓的兩個房間交給他們布景,再過幾天就要開始錄製了。
    柏玉一到,就見一個寸頭小年輕衝自己跑來,“柏總!”
    他覺得對方麵熟,想起是沈戟的助理,姓謝。
    “您來得正好,道具組說這條線索在呈現上有點問題,您看能不能調整一下?”小謝舉著平板說。
    工作上的事,柏玉向來認真,和道具組一碰頭,立馬進入工作狀態。
    忙完之後已經過了晚餐時間。柏玉原本對這項目沒什麽興趣,上回和沈戟一起衝突,就不感冒。但這一下午忙下來,被工作人員的負責和認真打動,終於生出盡力把這項目做好的勁頭,點來外賣,讓大家吃了再回去。
    一起吃飯就難免嘮叨。小謝這助理當得特別敬業,無時無刻不想著他哥沈老師。上回沈老師不是得罪柏玉了嗎,他就想找機會再為沈老師說說好話,“柏總,您和我們沈老師做事風格還挺像。”
    柏玉轉頭看了小謝一眼,“是嗎?”
    “他也特別認真,就跟您下午一樣。”小謝說“而且忙完他也會請我們吃晚飯。不過吧就是,他自己不和我們一起吃。”
    柏玉說“那他吃什麽?”
    “他有自己的食譜。”小謝唉了聲,心說怎麽歪樓了,趕忙拉回來,“其實我就想說,我們沈老師挺好的,您別對他有成見。”
    柏玉笑道“不會。”
    柏玉很少跟人交心,但隻要他願意,就很容易讓下邊的人覺得好相處、好說話。小謝放下心來,隻管說沈老師多麽負責多麽精益求精。柏玉漫不經心地聽著,對比俞彬上次跟他說的,就知道外界的八卦歪得有多離譜。這小謝是跟著沈戟的,要沈戟真的苛待下屬,小謝不至於這麽維護沈戟。
    “沈老師這麽醉心工作的人,最近怎麽都沒來看看項目準備得怎麽樣?”柏玉故意道。
    小謝驚訝,“他來過了啊,您不在。”
    柏玉眉梢半挑。原來沈戟來過了嗎?他在三樓閉門搞創作的時候?
    “本來沈老師今天也要來的,但他見……”小謝說到一半打住,大概覺得不該讓外人知道,改口道“他臨時有點事。”
    柏玉聽得出小謝藏了話。但這和他也沒關係,便假裝沒聽出。
    沈戟今天一早就去暉城北邊的望山影城了。之前他製作的一檔表演類節目正在籌備第二季,他雖然已經不再是製作人,但新製作人剛接手有點忐忑,請他到重要拍攝地看看準備情況,支個招什麽的。
    沈戟想到賀楓曳正在那兒拍戲,養母在電話裏跟他提幾回了,讓他去探望一下,總說兩兄弟念書時感情那麽好,怎麽長大後倒還生分了?
    他不是故意不去看賀楓曳,影城離市區挺遠,他沒時間為了探望賀楓曳專程跑一趟。今天本來就有工作過來,正好順便見一麵。
    賀楓曳是養母姐姐的兒子,與他沒有血緣關係。當年他被養母一家收養時正好是夏天,賀楓曳來小姨家過暑假,兩人在一起生活了一個多月。
    賀楓曳比他大3歲,當年他12歲,賀楓曳15歲,比他高出很多,穿著幹淨時尚的衣服,跟大人一樣。而他因為長期營養不良,麵黃肌肉,像個小蘿卜頭,身上穿的雖然是養父母給買的新衣服,麵料很舒服,但和賀楓曳站在一塊兒,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小仆人。
    作者有話說
    這篇文一般是隔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