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單方麵不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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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盲罪!
    養母攬著賀楓曳的肩膀介紹,“這是小楓哥哥。”
    沈戟聽見哥哥兩個字,不由得縮起肩膀。他真正的哥哥沈祥和被判死刑的父親一樣,都是殺人犯,而他是殺人犯的兒子。養母看出他害怕,連忙安撫他,說小楓哥哥很優秀也很溫柔,絕對不會做傷害他的事。
    那個夏天,賀楓曳用實際行動證明,人與人是不同的,哥哥和哥哥也可以天差地別。
    沈祥沒出事之前是村裏的小混混,沒上過學,有天悄悄往他懷裏塞了個包子,卻是偷來的。賀楓曳寫得一手好字,解的是他看一眼就頭暈的奧數,他肚子餓了,賀楓曳就帶他去高檔餐廳,市裏那個有巨大摩天輪的遊樂場,賀楓曳都陪他去了好幾次。
    那時他剛從殘酷的命運裏掙脫出來,在新家庭裏像隻破殼的鳥,戰戰兢兢又懵懂,賀楓曳在他眼裏成了完美的象征,他比著賀楓曳成長,連人生規劃也受了賀楓曳的影響。
    賀楓曳長相俊美,成年後越發出眾,大學雖然念的不是表演,但被知名導演相中,尚未畢業就拍了一部電影,一舉走紅,步入娛樂圈。
    既然賀楓曳代表著完美,他追逐賀楓曳,也考慮過成為演員。但他到底不是那塊料,雖然長得漂亮,但毫無表演天賦。最後隻能退而求其次,當上了幕後製作人。
    年少的仰慕在許多年後變成了愛慕。賀楓曳是他的理想型。他在感情上開竅很晚,幼時在山村沒有接受過像樣的教育,整個青春期都撲在學業上,愛情對他來說並不是必需品。直到最近幾年,同齡人漸漸步入婚姻的殿堂,養父母開始操心他的人生大事,他才後知後覺地思考自己需要找什麽樣的另一半。
    是需要,而非想要。比起事業,他好像不太在意感情。
    當養母跟他提及婚姻時,他腦中忽然閃現的就是賀楓曳。這與性別無關,多年來他始終照著賀楓曳塑造自己,若一定要找一個伴侶的話,那賀楓曳就是唯一正確的選擇。
    他花了不短的時間,用策劃一個項目的理性思維,客觀地分析自己與賀楓曳的可能性。最終確定,賀楓曳是他的最優選擇,但假如他和賀楓曳在一起了,養父母會很難接受。
    所以他還沒有下定決心去追賀楓曳,也盡量減少和賀楓曳的非必要接觸。而這在養母看來,竟然是他們兩兄弟生分了。
    沈戟來影城之前聯係過賀楓曳,賀楓曳聽說他要來,心情很不錯,說今天正好隻拍半天戲。
    忙完項目組這邊的事,沈戟就開車去賀楓曳的劇組。
    影城很大,馬上年底了,大大小小劇組紮堆趕工。賀楓曳拍的是古裝片,沈戟到時,正好看見他被威壓吊在空中,黑袍和黑發一同翻飛,賞心悅目。
    賀楓曳才31歲,影帝和視帝都已經拿過了,事業如日中天。他越出色,沈戟就越希望他成為自己的另一半。可是明星有別於普通人,賀楓曳如果此時爆出有一位同性戀人,事業將受到極大的衝擊。
    想到這一點,沈戟就有些煩心。他不想看到賀楓曳從高處掉落下來。
    賀楓曳下了戲,草草卸妝,朝沈戟揮手,“沈老師來了。”
    以前他跟沈戟叫小戟,這幾年沈戟在綜藝圈子裏知名度越來越高,他故意學其他明星,叫沈老師。
    兩人一同朝保姆車走去,沈戟把一個保鮮盒放在桌板上,“哥,你回酒店再吃。”
    保鮮盒裏裝的是檸檬雞翅,沈戟唯一一樣會做,並且做得很好的菜。小時候養母做給他們吃,現在養母不做了,賀楓曳想吃就隻好找他。
    賀楓曳笑道“這也臭不到哪兒去。”
    即便是在保姆車裏,沈戟也坐得十分端正,西裝紐扣解開,雙手放在腿上,“不行,有味兒。”
    賀楓曳隻得將保鮮盒放回去,舉手投降,“好好好,我回去吃就是。”
    聊了聊近來的工作,賀楓曳突然注意到沈戟西裝上那些小裝飾品不見了,好奇道“你今天怎麽沒戴領針表鏈?”
    沈戟愣了下,“出來得急,忘了。”
    其實他哪裏是忘了。從芝縣回來之後,他就再沒有在西裝上掛過裝飾品,還打算另外定製幾套低調的西裝。柏玉第一次說他的配飾浮誇時,他出門就把領針摘了,但隻當做小年輕的隨口嘲弄,後來幾天還是戴著袖扣口袋巾。但下雪那天發生的事,讓他對柏玉的印象發生了改觀。柏玉提的建議,他願意嚐試一下。
    賀楓曳點點頭,“不戴也挺好,不是所有場合都得戴。”
    時間不早了,沈戟完成養母安排的探班任務後就準備離開。賀楓曳卻說想介紹個人給他認識。不久保姆車的門被打開,一個清秀的男孩子裹著黑色長羽絨服鑽進來,臉很精致,羞澀地喊了聲楓哥、沈老師。
    沈戟想起來了,這男孩子是個剛出道的愛豆,叫傅溪,不算火,夏天還參加了鋒光的一檔綜藝。沈戟有些詫異,賀楓曳和他的關係圈內幾乎沒人知道,賀楓曳也從來不會介紹明星給他認識。這回居然把一個小愛豆叫到了保姆車上。
    “我倆都在這個劇組。”賀楓曳笑道“挺投緣。”
    沈戟覺得自從傅溪上車後,賀楓曳的語氣就變溫柔了。他麵目表情地看看傅溪,小愛豆大概是怕他,連忙低下頭。他不太明白這是怎麽回事,聽賀楓曳說了會兒認識經過,就因為趕時間而告辭。
    開車回暉城的路上,沈戟還在琢磨賀楓曳跟他介紹傅溪的用意。想來想去隻有一種可能,賀楓曳珍惜人才,而傅溪缺少一個機會,想拜托他提攜一下。
    娛樂圈裏就是這樣,長相出眾、勤奮努力、天資卓越的人多了去,沒紅起來隻是因為沒有機會。
    沈戟記著傅溪了,打算有空再對傅溪做個深入了解。他雖然信任賀楓曳看人的眼光,但傅溪值不值得他給機會,他還得自己判斷。
    下高速時持續擁堵,開到市區天已經黑透,前方仍舊排著緩緩車流。沈戟被堵在一個路口,想起“盲罪”就在附近,索性調頭。按照原安排,他今天本來就要去“盲罪”檢查進度,現在去也不遲。而且如果柏玉在的話,他還打算順便問問感謝宴定在什麽時候。那天柏玉說空了聯係,但一直也沒聯係過。他猜測柏玉可能是不好主動提,畢竟請客的是他。那也沒關係,就由他來提好了。
    柏玉送走項目組的人,本來也打算回家了。可小謝跟他說了一頓飯的沈老師,他就惦記著該把沈老師的領針趕緊修好還給人家。領針就在他工作間,工具比家裏齊全,他為了對比一下doqe的風格,還把家裏那兩枚拿來了。
    和沈戟那浮誇的領針相比,他這兩枚低調得多,平時戴也不顯眼,是幾年前去v國時隨手買的,從沒用過。
    之前修時,柏玉還挺有耐心,今天拿起來卻橫豎看不順眼,丟失的碎鑽已經補回來,但被狗子糟蹋過,修修補補也看得出痕跡。
    柏玉看來看去,最後做了個決定,把三枚領針一起交給沈戟。修好了,賠償的心意也到了。反正他自己不戴領針,沈戟拿去比留在他這兒有用。
    沈戟就在這時候停好車,踏進“盲罪”的大門。經過上次換劇本的事,“盲罪”上下都有些怵沈戟,項目組剛走,這尊大佛卻突然造訪,幹什麽,又有臨時改動?
    “沈老師。”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問“您有什麽事嗎?”
    沈戟一副處理公事的派頭,“我來看看準備得怎麽樣了。”
    工作人員鬆一口氣,連忙將人帶到布好景的房間裏,然後叫人上樓叫柏玉。
    沈戟耳尖,“柏總今天在?”
    “在在在。”工作人員馬上說“柏哥剛還在忙項目的事。”
    柏玉聞訊下樓,一眼看見穿西裝打領帶的沈戟。沈戟正在和工作人員說話,沒注意到他。從側麵看去,沈戟神情專注,偶爾點頭,看得出十分利落。
    又不一樣了。柏玉腦中浮現出沈戟在壞掉的車裏看他的樣子,小口吃魚的樣子,半夜胃痛的樣子,還有第二天要求他留下來幫忙的樣子,漸漸發現一件奇妙的事——雖然那天的沈老師和現在的沈老師完全不同,但他可以將這兩種形象重合在一起,而當初他沒法將初見的沈老師和偶遇的沈老師重合。
    作為劇本殺編劇,柏玉的觀察能力出類拔萃,很快注意到沈戟摘掉了那些花裏胡哨的裝飾品。
    覺得沈老師兩種形象能重合,是這個原因嗎?還是說,隻是他現在比第一次見麵時更了解沈老師了?
    沈戟對“盲罪”這邊的準備情況還算滿意,轉身看見柏玉,差點喊出柏先生,後來還是換成了柏總。
    “沈老師來視察工作?”柏玉笑著道,“喝點什麽?”
    沈戟說“有咖啡嗎?”
    公共區域有咖啡機,也有速溶咖啡,但柏玉對咖啡有點研究,三樓那一套裝備是他自掏腰包配置的。既然沈戟想喝咖啡,他便把人領上去。
    第二次來這個工作間,沈戟觀察了一番,看到桌上的領針。
    “正好你今天來。”柏玉說“領針修好了,不過和完好無損的還是不一樣。我正好有兩枚doqe的領針,沒用過,送你。”
    沈戟拿起領針看了看,“這你修的?”
    柏玉說“你好像很驚訝?”
    “修得很好,看不出哪裏不一樣。”沈戟說的是實話,他真看不出來差別。他雖然有很多裝飾品,但對這些小玩意兒毫無研究,佩戴它們隻是為了維護形象,是工作的一部分。
    柏玉卻覺得是沈老師客氣了。
    沈戟又看另外兩枚領針,搖搖頭說“這我不能收。”
    “客氣。”柏玉說“你看我有需要戴領針的時候嗎?你喜歡這個牌子,它們在你手上才能物盡其用。”
    沈戟迷惑地眨眼,“什麽牌子?”領針是他在國外定製的,但要說牌子,他根本分不清楚。
    柏玉更加不解,“doqe,v國的小眾品牌,你的領針就是他們製作的。”
    沈戟想了想,“哦。”
    這反應若是換一個人,柏玉就會覺得裝,但沈老師的許多行為他都難以解讀,買doqe的定製領針,卻又不知道doqe已經不算什麽。
    沈戟收下領針,也接過咖啡,“對了,你一直沒有聯係我定吃飯的時間。”
    柏玉額角輕輕跳了一下。他以為他們已經就婉拒達成共識,但好像隻是他單方麵認為這頓飯不用吃了。
    沈戟單手端著咖啡,一板一眼的,“盡快定個時間吧,柏先生。”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