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我是吉吉,你是小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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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盲罪!
    梁曉笑酒精上腦,眼珠滾著病態的紅。他醉醺醺地轉身,蛇信子一般的目光在柏玉臉上刮過,露出被打攪了好事的不悅,“我當是誰……柏老板啊?我跟沈老師說事兒,識相的你就讓一邊去。”
    說著,梁曉笑又想抓沈戟,手剛伸出去,就被柏玉擰住手腕。柏玉平時看著斯文,早幾年也把打架當飯吃的狠角色,手勁不僅大,捏的位置還刁鑽。梁曉笑痛得大叫一聲,一邊掙紮一邊喊“你他媽鬆手!”
    柏玉往前一摜,將他猛力推開,旋即將呆立的沈戟扯到近前,護在自己身後。梁曉笑險些摔倒,踉蹌後退幾步,終於站穩,冷森森地盯著柏玉,“別多管閑事!”
    “誰告訴你我管的是閑事?”露台上沒有燈,光亮來自周圍的霓虹,它們的斑斕在柏玉冷沉的臉上消融,變為讓人忌憚的不明。
    沈戟抬頭看著柏玉鋒利的側臉,張了張嘴,想說我可以解決,但喉嚨好像被一團柔軟而熱乎的東西堵著,沒發出音節來。心髒在胸膛裏沉悶地敲擊,撞出一縷縷熱,順著血液流向他的脖頸、臉頰。他不經意地摸了摸耳垂,不知是手指太冰涼,還是耳垂太滾燙,激烈的溫度差讓他一瞬間鬆開手指。
    他又看向柏玉,確定柏玉是在保護自己。
    奇妙的感覺衝擊著他的認知——他喝了酒,腦子不如平時清醒,肢體反應稍慢一點,但並沒有醉,梁曉笑圖謀不軌,他就算不能當場製服梁曉笑,起碼能夠躲開,跑出去叫人,不用柏玉幫忙;可被柏玉護住,他是高興的,看見柏玉的一瞬間,酒精就輕快地跳躍,梁曉笑抓他的時候,他沒有反應,不是因為害怕更不是因為腦子發昏,是因為看見氣勢洶洶闖來的柏玉。
    梁曉笑酒醒了幾分,露骨的目光在柏玉和沈戟之間逡巡,冷笑起來,“柏老板不是管閑事?是我理解的意思?”
    沈戟沒聽明白,柏玉卻道“隨你理解。但我警告你,收起你那些心思,別來招惹沈老師。”
    “嘖!”梁曉笑偏著頭,眉眼裏全是戾氣,全無鏡頭下的優雅開朗,“你他媽管得著嗎?你——”
    柏玉突然抓住梁曉笑的衣領,勒得對方臉麵漲紅。
    “你放,放手!”
    “你非要試試我管不管得著?”柏玉右膝一頂,穩準狠地撞在梁曉笑胃上,梁曉笑痛得五官扭曲,蜷縮在地上左右翻滾。
    沈戟沒想到柏玉會直接動手,驚訝得瞪圓了眼睛。
    “沈老師早就明白拒絕過你,在旁人麵前給你留足麵子。”柏玉居高臨下,“你要是有分寸,就該和沈老師保持距離。可惜你不懂什麽叫分寸,那我隻好來教教你。好好說話你記不住,疼痛總記得住了吧?”
    柏玉說得慢條斯理,梁曉笑痛得不住打滾,不一定聽得清楚,一旁的沈戟卻把每個字都記住了,並默默貼了個標簽,準備下次遇到類似的事,也像柏玉這樣做。
    柏玉哪兒知道自己在沈戟心裏成了楷模,鞋尖在梁曉笑肩上不輕不重地踢了踢,“記住了嗎?”
    梁曉笑終於緩過一口氣,撐著手臂想站起來。柏玉卻在他肘彎一踹。他吃痛一聲,又趴了下去。
    柏玉語氣陰狠幾分,語速倒是沒有變快,“我問你記住沒有?今後還敢不敢騷擾沈老師?”
    “記,記住了。”梁曉笑終於站起來,方才那股囂張勁兒仿佛隨著摔倒,和地上的灰塵碎到了一塊兒。
    柏玉盯著他,像荒原上的頭狼盯著鬥敗的敵人,以視線將它驅逐到領地之外。
    梁曉笑聳著肩膀,灰溜溜地跑向半掩的露台門。在他挪步時,柏玉下意識一側身,抓住沈戟的小臂。
    這是個保護的動作,沈戟低頭看了看,衣袖全是褶皺,柏玉抓得很緊,把他勒痛了。但他不太想立即抽回來,被柏玉這樣抓著,有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腳步聲消失在走廊,柏玉這才鬆手,轉過身看向沈戟,“沒事吧?”
    原本他以為自己沒有來遲,梁曉笑那表裏不一的垃圾還沒來得及動沈戟一根汗毛,但沈戟此時的神情讓他有些擔心,看上去呆呆的,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好像是被嚇壞了。
    一想到自己趕到時看到的畫麵,柏玉壓下去的火氣又衝了起來。這裏沒人,離宴會廳也遠,沈戟很瘦,就算沒有飲酒,也不是梁曉笑的對手,梁曉笑那髒手差一點就要拉住沈戟。
    看樣子沈戟還沒回過勁來。
    柏玉收起揍人時的氣勢,換了副腔調,“沈老師,沒事了。”
    沈戟哪兒是怕,不過是被柏玉給帥到了,想表達一下感激和崇拜,柏玉卻突然低頭靠近,幾乎與他臉貼著臉。
    沈戟“嗯?”
    柏玉沒想幹什麽,隻是此時的沈老師眼中迷茫,像蒙著一片水潮,他實在好奇,想看看水潮裏藏著什麽。但直到呼吸相觸,他才恍然驚覺,他們此時的距離已經越過了正常的社交距離。
    是他失態了。
    可是沈老師竟然沒有退開,木頭一樣戳在原地任由他看。不,不止,沈老師也在看他,他們正在以一種過於親密的姿勢對視。然後他聽見沈戟誇張地咽唾沫,咕噥一聲。
    這一聲也打破了二人之間突如其來的僵持,柏玉直起肩背,語氣比剛才更加溫柔,低沉得像是要融入周遭的夜風,“沈老師,我送你回家。”
    沈戟卻眨眨眼,搖頭,“不回家。”
    “嗯?”
    “柏先生,我們單獨開收工宴吧。”
    柏玉沒喝酒,開車帶著沈戟在淩晨空蕩蕩的大街上兜風。沈戟在梁曉笑和酒精的雙重刺激下比平常興奮,坐在副駕上輕輕晃著頭哼歌,雙手還在大腿上悄悄打節拍。
    柏玉瞄他好幾回,記得他以前坐自己的車特別老實,沒有這些有趣的小動作。
    沈老師想喝照片裏的雞尾酒,柏玉有點猶豫,清吧就在白鷺庭,帶沈戟去說不定會露餡兒,於是提議去其他酒吧,沈老師也沒拒絕,但是柏玉每次在一個酒吧門口停下,沈戟都坐著不動。
    裝醉呢這是。柏玉好氣又好笑,隻得繼續兜風。
    “走吧,去下一家。”柏玉說。
    “下一家是你上次調酒的地方嗎?”沈戟孜孜不倦地問。
    柏玉沒辦法了,向白鷺庭開去,“是。”
    到了地方,沈戟疑惑,“怎麽到這兒來了?”
    柏玉信口胡謅,“這裏雖然隻有一個院子,但有好幾家店,酒吧和白鷺庭不是一個老板。”
    沈戟全然信任。
    就這麽把人給騙了,柏玉有點內疚。
    調酒師見柏玉來了,正要打招呼,柏玉一聲師父把他嘴邊的話給堵回去了。此時清吧隻有兩桌客人,音樂悠揚,柏玉讓沈戟坐在吧台邊,洗手做準備。
    沈戟坐在高腳凳上,好奇地四處打量,高腳凳帶著他左右轉動。他極少到酒吧,去的幾次都是躲不開的應酬,裏麵全是人,節奏強烈的音樂震耳欲聾,讓他恨不得馬上離開。這裏卻很舒服,他自然而然放鬆下來。
    視線轉向柏玉。柏玉今天穿了西裝,一下子就成熟不少,以前他在心裏說柏玉是個小孩子,現在說不出來了。柏玉的外套搭在椅背上,襯衣外麵掛了件圍裙,衣袖卷到手肘,幽暗的燈光下,看得見小臂上因為用力而鼓起的肌肉和血管。柏玉的手很大,五指張開,握著雪克杯快速晃動,看得他眼花繚亂。
    沈戟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不久前,他的手臂就被柏玉握過,觸感仿佛還停留在上麵。柏玉的力氣真的很大。
    柏玉專心地調酒,沒注意到沈戟正在觀察自己。他調酒並不專業,調廢了兩回,終於將成品擺在沈戟麵前。沈戟抿著唇,唇角小幅度彎起,眼睛泛起欣喜微光。
    柏玉心髒一縮,毫無征兆地被觸動了。
    沈戟小心地將杯子挪向自己,左右偏頭,轉著角度看,酒的繽紛倒映在他的瞳孔裏,像彩雲落進高遠澄淨的湖泊。
    “你的呢?”沈戟問。
    柏玉猜他是要和自己碰杯,立即到了一杯果汁,“我醉了一會兒就沒人開車了。”
    沈戟點點頭,“幹杯!”
    一聲清響,兩片水麵溫柔地搖晃,沈戟將杯子拿到嘴邊,“我要喝了。”
    柏玉笑著看他,隻見他抿一口,眼睛鼻子一同皺起來,像隻被酸到的貓。柏玉忍笑,又見他不屈不撓地繼續嚐試,和當初吃魚一樣小口小口,沒一會兒就喝完了。
    “口感怎麽……”
    “再來一杯!”
    行,不用做滿意度調查了。
    柏玉控製著酒的比例,但幾杯下肚,沈戟還是醉了。之前沈戟因酒興奮,現在安靜地坐著,眼神有點遲鈍。
    調酒師意味深長地投來一個眼神,附送大拇指,那意思是柏總牛批,灌醉這麽一個大美人。
    柏玉“……”他確實有點內疚。但首先是沈戟要喝,其次是沈戟要一杯接一杯地喝。中途他發現沈戟有點不對了,給沈戟倒了杯果汁,沈戟隻喝一口就搖搖頭,抓住他的手腕,也不說話,隻煙波婉轉地看著他,成功討來又一杯酒後,沈戟就衝他笑,禮貌地說謝謝柏先生。
    嗯,醉得不厲害,至少還知道他是誰呢。
    但現在,沈老師坐得端正,就是沒反應了。
    柏玉認栽,既然把人灌醉,就得負責安全送回去。他解了圍裙,一手拎著外套,一手去扶沈戟。
    沈戟坐的是高腳凳,下來時柏玉以為自己扶好了,但沈老師看著瘦,重量還是有的,最關鍵的是喝醉的人通常沒有分寸,更不會自己掌握平衡。沈戟直接撲下來,要不是柏玉反應快,趕緊把人撈到懷裏,這迷糊的家夥得摔破臉。
    “嗯……”沈戟不高興地哼哼。
    柏玉扶著他,沒一會兒就折騰出一身汗,想把人弄清醒一點再走,於是問“沈老師?”
    沈戟不理他。
    柏玉又問“想得起你是誰嗎?”
    沈戟緩慢點頭,“吉吉。”
    柏玉愣住。戟戟?沈老師這也太好玩了。
    “那戟戟。”柏玉指了指自己,“我是誰?”
    沈戟潮濕的目光輕輕掃在他臉上,小聲說“小狼狗,你是小狼狗。”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