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有打聽到蘭娜在哪嗎？”
    我問道。
    方圓小心地點了點頭。我稍加思索，對方圓說道
    “帶我過去。”
    白凰大聲說道
    “利德，金翎入獄這件事很明顯就是夕王那幫人的算計，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要把金翎救出來，這樣才能保得住天月山那三十萬人！”
    我直截了當地問道
    “怎麽救？”
    白凰張開口，卻不知道怎麽說。
    方才那留守天策府門口的黑甲武士說道
    “我勸幾位不要添亂了。現在錦衣衛和禁衛軍的高手基本全部都在鎮守大牢，以防天策府叛軍餘孽衝擊大牢。幾位要是想強行動手的話，送了命可別怪我沒提醒。”
    白凰狠狠地跺了跺腳。
    我重新把目光投到方圓身上，說道
    “先去救蘭娜。王都的事情，我們終歸是外人，但蘭娜是必須要救的。有些話當時當玩笑話說了，但既然對方當真了，我也不能不負責。阿萊雅，帶劍跟我走。方圓，帶路！”
    方圓從地上爬起來，連聲說道
    “不愧是老大，重情重義！大姐頭，你跟我們一起去嗎？”
    白凰咬著嘴唇，依舊是滿臉的不甘。我說道
    “白凰，你留下來吧。告訴天策府的人千萬不要做什麽傻事……比如去大牢要人之類的。讓他們各司其職，金翎畢竟是天策府上將軍，不會那麽容易死的。還有，如果王都的局勢失控，不要嚐試和我們會合，也不要嚐試一個人去拯救什麽，溜的越快越好。”
    白凰點點頭，說道
    “隻能這樣了。利德，你們小心一點。”
    與白凰分開後，方圓帶著我朝王都北邊走去。方圓也隻知道一個大概，帶著我們走了不少彎路。
    在路上，方圓一直在跟我講著關於蘭娜的各種事情，直到我和阿萊雅走的有些累了。
    清冷的風吹在臉上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到一點不對勁。走過一個僻靜的巷子的時候，我叫住了這個走在我前麵、胖到幾乎把巷口堵住的年輕男子
    “等等，方圓。”
    方圓回過頭，不解地看著我。
    我靠在牆上，平靜地問道
    “離關押蘭娜的地方還有多遠？”
    方圓抹了一把臉上的汗，說道
    “不遠了，老大，再往前走一會兒就……”
    我打斷了他的話，幹脆利落地問道
    “夕王答應給你什麽好處，讓你在這個時間點不惜編一個謊言來騙我，也要把我從天策府那邊支開？”
    方圓身子一顫，沒有說話。
    我向前走了幾步，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隻有清冷的月光照在巷外，把我們三個人的影子拖得很長。我走到方圓的身前，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說道
    “長本事了啊，方圓。我原來以為你是更聰明、更狡黠的人，分得清楚什麽時候應該放低姿態，什麽時候再揚眉吐氣。這就開始幫著別人算計我了，你是打算演都不演，直接翻臉了？可如果現在禦西城聯合昭辰領主向你的封地發動夾擊，你的情況不會比方離塔好到哪去吧。”
    方圓臉上的汗水如小溪一般滴落在地上，他卻不敢伸手去擦，隻是看著我，分辯道
    “老大，我……”
    我依舊笑著，打斷了他的話
    “白凰進不去夕王府，你連個侍衛都不帶又哪裏進得去朝王府？朝王府的人又怎麽知道今天晚上蘭娜公主有危險？又怎麽會在閑談的時候把地點告訴你？這個地點你還恰好知道，能馬上帶我和阿萊雅趕過去？你來王都才幾天啊，方圓，不比我們早多少吧，怎麽對這裏就這麽熟悉了？”
    方圓的目光有些躲閃，可隨後忽然一咬牙，幹脆利落地回答道
    “老大。我確實騙了你，但我也是為了保護你們。王都很快就要完了，王族即將走向真正的覆滅，永天國將會亂成一鍋粥。不止我一個城主知道，許多城主都參與了這件事！包括凱亞，包括諾倫……老大，現在還來得及，上我們這條船吧。”
    我凝望著他的眼睛，冷笑道
    “覆滅整個王族？就憑他一個夕王？”
    方圓說道
    “老大，若是隻有一個夕王，我又何苦為他們賣命，這不是擺明了會輸麽？是他們尋求了別的辦法……剛開始我也想拒絕，但我不做，哪怕有一天我坐到了我爹的位置，他們也不會承認。除此之外，那些城主和他們背後的領地，還會給我爹和簽訂條約，幫助他們剿滅我！老大，老大！除了答應之外，我沒有別的路可以走啊！”
    我剛想問問他所謂的“別的方法”是什麽，卻發現沒有這個必要了。
    本來消失了的靈光再度在腦海中躍起。
    塔姆羅斯那從容的神色與方圓那畏懼的表情一同出現在了腦海中。
    ——“人性如此，還要人做什麽？”
    ——“這夜還長著呢。”
    ——“王都很快就要完了……永天國將會亂成一鍋粥。”
    緊接著浮現在腦海中的，是宴會時天策府上將軍金翎同我的那段對話。
    ——“你們天策府，平時都做些什麽？”
    ——“每年調集軍隊抗擊外族侵略……除此之外，和平時期，天策府的主要責任是看守護國大陣，不能讓這個陣出什麽問題。大陣的陣眼設在王都，最薄弱的地方也是在王都，人類的安危係於此處，我們必須要謹慎守衛。”
    之前最大的疑點，在於夕王哪怕殺了國王，也不可能坐上那個位置。他根本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去鎮壓禁衛軍、錦衣衛和天策府的那幫人，這麽做完全是自尋死路。但假如……他手上的力量不在王都，甚至不在永天國，而是在別的地方……
    一念至此，我一巴掌扇在了方圓的臉上。
    這一次沒控製住力道，直接把他抽飛出去，目睹著他砸在牆上。方圓脂肪很厚，換做別人估計已經傷筋動骨，但他卻仍然爬起來，跪在我麵前，一句話都不說，就是磕頭。
    我感覺自己的手有點發抖，大腦卻一瞬間特別清醒，說話的聲音也很冷靜
    “說吧，你們把人類賣給哪個種族了？”
    方圓抬起了頭，圓滾滾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我也笑眯眯地看著他。
    方圓劇烈地喘息著，過了很久，才把額頭貼在地上，吐出一句話
    “龍……東北邊的龍族。”
    他吞下一口唾沫，顫顫發抖地說道
    “龍族被來就是中六族之一，力量強大，速度又快，還生活在靠近人類領土的地方。隻要護國大陣破開一條口子，它們可以瞬間從空中趕到王都。到時候，王都的上限不過是劍道十重的青雲，而龍族那邊預計會有境界在十二重的巨龍降臨在此。還有，常規的飛龍也不在少數……不管是錦衣衛、禁衛軍，還是城主們帶來的那些侍衛，都會瞬間蒸發的幹幹淨淨，夕王將成為新的國王，人類……將成為龍族的奴隸。”
    我盡可能保持著平靜的心態。
    因為我知道來不及了。
    當遠處的天際傳來那一聲仿佛能把人的骨架震碎的嘶吼聲時，就來不及了。
    我平複著呼吸，向方圓問道
    “護國大陣，不可能這麽容易就被破掉，你們做了什麽？”
    方圓回答道
    “是天月山……老大，他們很早之前就計劃好了。要拿天月山那些災民的血氣，去破王都的護國大陣！那陣法從外麵突破很難，但從內向外腐蝕出一道口子，卻並非不可能的事情。隻要有足夠多的血……夕王府的人，還有十臣十將的統管的一部分軍隊，從昨天就秘密趕往天月山了……”
    方圓跪在我麵前，眼淚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嗓音沙啞地說道
    “就等著今晚啊！”
    我揉著太陽穴，往天上看去。
    絲絲縷縷的血氣朝月亮匯聚而去，清冷的月光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
    不用想也知道現在的天月山是什麽樣子了。
    我看著跪在我麵前的方圓，忽然笑著問道
    “方圓，在天策府上將軍金翎入獄的時候，立刻把我從現場支開，這應該不是夕王讓你做的事情，而是你自己的選擇吧。說說看，為什麽要這麽做？”
    方圓艱難地說道
    “因為我不想連累老大……”
    我一腳踩在他的腦袋上，力度大到讓他額前的磚石碎出無數裂隙。
    我慢慢說道
    “不對。因為你在怕我，方圓。你怕我當時就直接看出你們想要做的事情，所以你才選擇了這條路。直到現在，站在夕王那條船上的你，本來應該高高在上地俯瞰我才對，為什麽還要跪的這麽低賤，你還在怕什麽？”
    我的視線從天上的月亮移到他的腦袋上，問道
    “怕這樣的局麵，我也仍然應付得了。對嗎？”
    方圓額頭的血流滿了磚石的縫隙。
    他的手不自覺地打著顫，說道
    “老大。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這種人，但在我方圓眼裏，做畜生的，給誰做其實沒什麽兩樣！我給我爹當牛做馬，風風雨雨這麽多年，卻連一丁點的尊重都沒有得到。現在呢？去伺候那些龍族的家夥，又能失去什麽？我能失去的早就已經失去了！老大，我告訴你！我們這些畜生，不會在乎自己的主人是誰，隻會在乎誰能讓我們吃飽喝足，誰能讓我們多活幾天！！”
    最後一絲月光蕩然無存。
    有烏雲一般的龐然大物遮擋住了月亮，漆黑的影子籠罩了整個王都。
    強勁的風吹得人睜不開眼。
    我從方圓的腦袋上移開了腳，緩緩說道
    “你害怕是對的。我告訴你，方圓。夕王當不了國王，龍族也統治不了人類領土。世界上很多事沒有捷徑可走，想要複仇就去一步一步來。在我眼裏，世界上沒什麽上三、中六、下九，沒什麽十八族之分，那些奇奇怪怪的種族，無非是像人一些還是像畜生一些的區別。龍族，更像是畜生。古往今來，還沒聽說過有人服從畜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