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其實讓蛇瞳最後猶豫的東西很簡單。一是利德居然有膽量揍它一拳，二是利德居然真的往他臉上揍了一拳。
    雙方的交易，其實建立在一個相互威脅的基礎上。若是蛇瞳破壞交易，利德可以通過毀掉抗魔素藥以及向其他幾位天王銷售抗魔素藥的手段，讓蛇瞳不但當不上魔王，性命都會堪憂。
    而蛇瞳威脅利德的手段很簡單，就是純粹的力量，碾壓式的力量，近乎於無敵的力量。
    但現在，存在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同為九重大圓滿的情況下，利德一拳頭直接把它揍飛出去了。這是不是也意味著一旦利德到了十重，它就徹底失去了製衡利德的手段？畢竟人類那邊存在有護國大陣，蛇瞳到了禦西城也會被壓製到十重的境界。若真的到了那一天，同為十重，它能不能打贏利德？會不會又向剛才那樣，被莫名其妙地揍飛出去？
    在剛剛那次交手中，蛇瞳作為當事人、受害者，非常清楚一點。
    如果它沒有瞬間恢複到原本的境界，利德那一拳頭，是真的有殺了它的可能性的！
    而且最關鍵的是，殺了蛇瞳，似乎對利德一點影響都沒有。蛇瞳一死，東區魔族必然內亂，魔族將領之間先相互拚殺，然後推選出一位新的東之王。無論最後是誰坐到這個位置，東區的實力必然大打折扣，新上任的東之王隻會更加依賴利德手裏的抗魔素藥，利德的交易可以照做不誤。
    而它蛇瞳，差一點就因為一時的大意，變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犧牲品！
    於是再看向利德的時候，蛇瞳的眼中沒有了狂熱，也沒有了欣賞，而是剩下一種審視。
    它依然要和利德繼續做生意，所以不打算殺掉這個來自禦西城的小家夥。
    但是，它不能讓利德再按照原來的速度成長了，起碼不能讓他輕輕鬆鬆地跨入十重境界。
    所以蛇瞳打算讓利德繼續流血，一直到他生命徹底垂危的時候，再出手就他。這樣可以讓他活下來，但那副傷痕累累的身體錯過了最佳的醫療時間，必然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症，讓他境界一落千丈，甚至變成一個廢人。
    這就是它，攔住菲麗塔的理由。
    ……
    蛇瞳想的這些東西，利德在倒下去的一瞬間也想到了。
    一開始他有些奇怪為什麽蛇瞳在認可了他之後，眼中的殺意並沒有完全消散。起初利德以為蛇瞳依然想殺掉自己，但在順利談完所有條件後，利德推翻了這個想法。它要殺人，直接動手就行了，用不著這樣繞來繞去。
    於是利德逐漸醒過味來了，當時出現在蛇瞳眼中的，並不是殺意，而是毀滅的欲望。
    它是打算廢了自己這一身境界修為，讓自己再也守不住禦西城。
    他之所以能一拳把壓製了境界的蛇瞳打的口鼻竄血，是因為他數年來第一次動用了劍氣。原本他走的就不是常規武道的路子，而是把這個世界存在或不存在的武道歸納到一起融會貫通的打法。但因為之前他不停地把劍氣輸送給阿萊雅，溫養她破碎斷裂的經脈，所以利德自己的劍道等於被完全廢了。諸多武道中缺了一種，不但境界修為卡在了九重大圓滿，而且也做不到那種出手神鬼莫測變化萬千的打法了。
    但現在，阿萊雅拿了青雲的一半傳承，又耐心地練習利德交給她的殺人劍道，兩種劍氣並存在她的體內，她的境界修為也越來越高，剩下那一小部分無法正常運轉的經脈，她已經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去溫養修補了。
    所以利德身上的劍氣開始慢慢地回升，他出手也再用不上再顧忌什麽。
    補全了這最後一塊拚圖，同境界裏沒有他殺不了的存在。就算是壓製了境界的東之王也一樣，隻要敢把境界降下來，二話不說，臉都給他打歪，腿都給他打斷。這還多虧東之王降到了九重大圓滿，發現不對還能迅速恢複境界多一點轉圜的空間；若是再自信點，仗著自己力量精純主動再退讓一點境界，搞個什麽九重或者九重中段的境界出來，利德這一拳頭下去直接就殺了。
    明知道這一拳會反過來讓自己陷入危險，狠揍了蛇瞳一拳的利德也沒後悔。
    他要是被迫防禦了三招，說不定確實可以逃過一劫，但那誰又說的清楚呢？反正利德給禦西城定的發展戰略就是不依靠他的個人武力實現良性發展，以前的他也一直默默地隱藏自己的實力，導致現在的禦西城正按照他期望的方向在走。
    而他自己，也不是很看重這一身境界修為，不然當初也不會連十重都不上拿一身的劍氣幫阿萊雅溫養經脈。有能力的時候就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沒能力的時候就開開心心地當個廢物點心，這就是利德覺得理所應當的事情。
    至於今後誰來鎮著禦西城，利德不知道，但肯定有人唄。或許是二刀流的阿萊雅，或許是用著遠古魔法的菲麗塔，或許是方十三和她的無敵軍隊，或許是……管他誰呢！
    從今往後，快快樂樂地合法摸魚！
    ……
    蛇瞳打著蛇瞳的如意算盤，利德打著利德的如意算盤。
    隻可惜世間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一切沒有像蛇瞳或是利德預料的那樣發展，而是突然走向了失控的方向。
    利德確實因為失血過多，身上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幾近死亡。
    但蛇瞳還沒來得及救他，就發現眼前異變陡生。
    隻見利德的身體上方，整片空間就像是被人用刀子一刀一刀割過的紙，浮現出一條條的裂口。每一道裂口都慢慢地擴展，許多深紫色的液體從裏麵流淌而出，澆在利德的身上。液體很粘稠，很快將利德直接裹了進去，活像一隻蟲子的結出來的繭。
    蛇瞳忽然感覺一陣口幹舌燥，心髒沒來由地慌亂跳動，砰砰地響個不停。
    它的視線情不自禁地落在正中間那個沒有任何液體流出的裂隙上，吞下一口口水。眼前的場景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哪怕是他掌握的那些上古魔法中，也沒有這樣撕裂空間的魔法。但現在，這些空間裂隙後麵連接的分明就是一個它連感知都做不到的世界，蛇瞳不知道對麵是哪裏，也不知道這些液體是什麽。
    但它看見，利德身上的傷口正在慢慢痊愈。
    等到利德身上的傷被匪夷所思地修複如初，一點後遺症都沒有留下時，液體停止了流動。緊接著，中間那條沒有液體流出的空間裂隙迅速向周圍蔓延，兼並了周圍所有的裂隙，最終連接成一片完整的空間斷層，那一刹那蛇瞳心中警鍾大作，猛的一抬手，一道幾乎可以抹消一切的遠古魔法直接轟擊在了那片撕裂的空間中。
    它很肯定空間裂隙連接的那個世界中存在著什麽讓它感到恐懼的東西，它必須先下手為強。
    但能把整座大殿直接蒸發掉的魔法轟在了空間斷層上，卻如同泥牛入海，連一片水花都沒有掀起。
    隨後，深邃的黑暗背後，睜開了一隻巨大的眼睛。
    眼睛先是看向倒在地上的利德，隨後又看了一眼拚命想要掙脫鎖鏈的菲麗塔，最後看向東之王蛇瞳。而在被那道目光鎖定的一刹那，蛇瞳隻覺得腦袋中嗡的一聲炸響，身體不受控製地跪了下去。膝蓋撞在地麵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下一刻，它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全部都開始湧出猩紅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