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我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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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雲陽軍隊被圍困前三天,費羅格率領軍隊向鉚釘城發起了狂風驟雨般的攻勢。在這三天中,鉚釘城曾幾度岌岌可危。在前線親自指揮的方十三被流矢射中肩膀,疼得渾身衣衫被冷汗打濕,卻還是堅持等這一輪進攻的浪潮退卻後才去就醫。
    雲陽軍隊被圍困的第五天,後路被斷的消息壓不住,消極的氣氛開始在軍隊中流傳。
    雲陽軍隊被圍困的第七天,費羅格全軍回撤,轉攻連波城。方十三主動出城從後方發動襲擊,費羅格打算轉身尋求決戰。但五千人的軍隊在機動性上跟禦西城的精銳部隊相差甚遠,玄甲營營長盧格最終還是帶著士兵鑽入山林後揚長而去。
    雲陽軍隊被圍困第八天,淮王世子凱亞與啟明世子諾倫派來的增援部隊趕到,聽說消息後開始著手整合利澤剩下六座城池的士兵,並將不少民眾強征入伍,湊夠三千人的軍隊攻打連波城的東門,想要救出被困在西邊的雲陽世子利義以及費羅格。
    這支軍隊雖然人數足夠多,但其中烏合之眾的占比相當高,軍陣的加護沒有想象的那般結實可靠。當天正好趕上一場大雨,菲麗塔在魔力消耗過半後選擇孤注一擲,嚐試用自己的魔法牽引天雷,因為控製不住這過於強大的力量,把自家的城牆劈掉了一截不說,自己的法袍被雷暴撕成一條一條地掛在身上,差一點維持不了平衡從城牆上摔下去。
    而下麵來增援的士兵人都傻了,地上不知道多了多少個大坑,每個坑中都是一片焦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糊的味道,又很快被暴雨全部都衝刷殆盡。再次整合列隊之後,士兵們發現至少七八百人在這場雷暴中屍骨無存。隊伍內有不少強征過來的普通人,他們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場麵,當下也不管軍隊怎麽維持秩序,回頭就跑,最後指揮官也不得不帶隊暫時撤退,哪怕他看出來現在的菲麗塔衰弱到連火球術估計都放不出來了。
    菲麗塔麵色慘白如紙,一點血色都見不到。
    剛才那天雷就從她身前過去,再近一點她估計也有危險。引動天雷並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但對於她一個六重大圓滿的魔法師來說顯然過於吃力了,至少得再上一個境界才能勉強掌控,再上兩個境界才能無傷釋放。
    雲陽軍隊被圍困第九天,費羅格再度強攻鉚釘城未果。當晚,費羅格第一次吐血。
    無論他再怎麽不服老,他都已經老了。蒼老對於戎馬一生的他來說並不是一個緩慢的過程,六十五歲的他之所以再度出山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並不比年輕人差。然而整整九天的全神貫注,每天隻能在惡劣的天氣中提心吊膽地睡一兩個小時,費羅格終究還是撐不住了。
    蒼老對於他來說,是一個瞬間。
    那天他擦拭好腰間鋒利的佩劍,坐回到桌子前,在一盞孤燈中凝視著麵前的地圖,時間無聲無息地流過,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費羅格發現有血一滴一滴浸透了地圖。他側過身,抹了一把臉,發現自己的鼻孔中正在流血,剛打算掏出手帕去擦拭,忽然不受控製地一口血噴吐出來,濺在了灰褐色的泥土中。
    佩提斯匆忙趕來,見到這一幕滿眼的痛苦。
    費羅格撐著他的手臂站起身,低聲道
    “世子大人呢?”
    佩提斯說道
    “尚在軍帳中飲酒作樂……局麵不順,世子大人同樣心中煩悶。”
    費羅格擦了擦嘴唇上的血,低沉地說了一句
    “雲陽,真的要變成別人的雲陽了嗎……”
    佩提斯不敢接話。
    費羅格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出去,天色陰沉,無風無雨亦無晴。他抬起頭望著層層堆疊的烏雲,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些許的疲憊。
    雲陽軍備對圍困第十二天,雲陽領主親自帶兵來救自己的兒子,三萬甲兵肅立在連波城下,卻遲遲沒有進攻。
    因為他在城牆上見到了一個人,一個自己絕對不願意在公開場合——特別是在這樣的場合下見到的人。
    昔日的雲陽四公子,如今的禦西城城主,利德。
    利德抱著劍,手中握著一盞酒杯,就這麽笑著坐在城牆上,俯瞰著雲陽領主帶來的千軍萬馬,還伸出手和雲陽領主打了個招呼
    “喲,父親大人。又過來探親啊,這次想來見誰?利能我已經放了,利澤正在城裏陪我的人喝酒,至於利義,正在圍攻此時此刻已經屬於我的鉚釘城。還有我……我就在這裏,父親大人如果是來見我的,那麽現在見到了,請回吧。”
    雲陽領主攥緊了佩劍的劍柄。
    利德看了一眼他的腰間,發現他的佩劍已經換了,去年遊龍被自己帶走之後,他明顯又去買了一把更好的。
    利德笑了笑,什麽都沒有說。
    雲陽領主再一次體會到了這種暴怒到極致卻有力使不出的感覺,上一次體會這種感覺,還是去年設宴想要伏殺利德卻被他揚長而去的時候。
    他這次來,本來是打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連波城,然後接利義回去的。反正事後隻要發個公告,說連波城是被強盜奪去,自己隻是來這裏平亂的,也就不會引發過多的非議。父親明目張膽地幫一個兒子殺另一個兒子,這樣的事情雲陽領主還是不敢做,說他自私自利也好、剛愎自用也罷,他終歸還是在乎那張臉皮的。
    所以方十三當初拿下鎮魔、鐵壁、烈陽、天啟四座城的時候,雲陽領主也隻是以探親為名住進了鉚釘城,迫使方十三退兵而已。這一次他打算故技重施,卻沒想到利德已經在連波城上等他了。
    ——我就在這裏,就在城頭上坐著喝酒。
    ——如果你敢徹底撕破臉,那就盡管打過來吧。
    這就是利德抱著劍來這裏的原因。如果雲陽領主真的敢攻城的話,他也不介意試試一個人攔住這三萬鐵甲。自上次揍了東之王蛇瞳後他身上的劍氣就開始變得蠢蠢欲動,阿萊雅那殺人的劍法是他一手教出來的,他才是這方麵的行家裏手。
    利德心裏算的很清楚,這三萬人隻要撂下超過五千具屍體,雲陽領主就得乖乖退兵。這可是雲陽的家底了,死得太多,雲陽領主拿什麽去參與將來的中原逐鹿,拿什麽去鯨吞蠶食天成領主的封地?
    長久的沉默。
    城上的禦西城城主利德,城下的雲陽領主,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對視了很長時間。
    雲陽領主最終還是沒有拔出腰間的佩劍,哪怕他早就表明自己跟利德斷絕了父子關係,他也很清楚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天下人不會因為一則告示就覺得利德跟他毫無關係,如果今天下令攻城,那麽他必然要背負上親手弑子的惡名。
    因此雲陽領主隻下令原地紮營。這樣如果費羅格能帶兵殺透重圍衝出來,他可以第一時間接應到利義,而不必擔心利義被追擊至死。
    雲陽軍隊被圍困的第十三天,副官佩提斯發喪,稱主帥費羅格病逝,改向方十三求和。
    方十三不為所動。
    雲陽軍隊被圍困第十五天,糧草耗盡,哀鴻遍野。詐死卻未能騙過方十三的費羅格在奄奄一息中下令,讓今夜前隊照常警備,後隊兵分兩路秘密後撤,一支奇襲風煙城,一支奇襲連波城,破釜沉舟,最後一搏。
    當夜,正在後隊收拾行囊的時候,忽然間火光衝天而起。
    號角聲激昂,戰鼓聲震天。
    方十三的軍隊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正麵戰場,殺伐之氣淩厲無比,宛若一把藏鋒許久終於出鞘的利刃,瞬間刺入了雲陽軍的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