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靈武的軍隊在巨人族雲集的大門外開出一條血路，無數人命為這一場遠征的開始鋪就出康莊大道。也不知道在外麵撂下了多少具屍體，巨人族龐大的身軀猶如丘陵般聳立，人類的血肉化作汩汩流淌的溪流。不化的積雪被染成了鮮紅的顏色，冰棱帶著一條條的血絲，如同叢生的灌木。
    軍隊通過後，鐵壁防線高聳入雲的大門緩緩關閉。巨人族自然不肯放過這最後的機會，對它們來說，門的另一側即是天國。溫暖的環境、豐富的糧食、滿地亂跑的家畜，都無一不在引誘著他們瘋狂地朝這邊發起攻勢。
    鐵壁防線上千門炮台齊齊亮起火光，宛若璀璨的群星。一道道的光亮劃破大雪紛飛的天空，在巨人族魁梧的身軀上炸裂，就像一道看不見的牆，阻斷了他們前進的路，也澆熄了他們內心中的欲求。
    一隻巨人奮不顧身地將手伸入了合攏的鐵門最後的縫隙，企圖將這封閉的大門再度扒開，但這一次它們引以為傲的力氣失去了作用。在短暫的阻隔之後，大門轟然關閉，將那巨人寬厚結實的手硬生生擠成肉醬，斷腕處鮮血噴湧而出。
    巨人響徹天地間的怒吼帶著深深的不甘與憤怒，用剩餘的那隻手瘋了一樣地捶打著大門，發出一聲聲讓人膽戰心驚的轟擊聲。
    靈武領主自始至終都沒有再回頭看那些粗野的生物一眼。
    她騎著一匹雪白的駿馬，大紅的衣袖在冷風中高高飄起，如同燃燒的火焰。方圓數百米內的人都能清晰地看到她的方位。她所在的地方即是靈武所在的地方，她前進的路線即是靈武前進的路線，數萬軍隊跟在她一人的身後行動，就連她身旁的大劍豪嘉爾伯德和大將軍戰鬼都要黯然失色。
    火焰的紅，鮮血的紅，朱砂的紅，陳年佳釀的紅。
    再配上王冠上明晃晃的金，加起來就是靈武領主的顏色。
    跟在她的身後，追隨著她的背影，本身就是榮耀的象征。利德和阿萊雅同乘一匹馬，隨人群向前疾馳，希洛則提著裝有小史萊姆的箱子單獨騎著一匹馬，跟在他們身側。利德能夠從軍隊的空隙中隱約看到靈武領主雍容明豔的衣衫，也能看到身著重甲的士兵們堅毅的臉。
    一直前行數十裏，靈武領主才勒馬而停，身後數萬軍隊也慢慢放緩了腳步。
    “眼下，前麵有三條路。走過的人都知道，哪條難，哪條易。”
    “而現在，我帶了三萬鐵騎、六萬步卒。靈武走最難的那條路，但我帶來的軍隊卻可以平均分給你們。”
    “雖然我曾斷言你們當中大部分人都無法再平安回去，但我覺得你們至少有活著見到金曜巨人、與我再度並肩作戰的資格。”
    靈武說完，高高揚起一隻手臂。
    共計九萬士兵齊齊發出一聲呐喊，而後龐大的軍隊迅速行動起來，自然而然地分列成三個陣列，每個陣列一萬鐵騎加上兩萬步卒。靈武領主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的舉動，哪怕將靈武自豪的軍隊分給其他人時臉上也沒有一絲波瀾。直到這個時候利德才初步感受到了小黑對於靈武領主的評價她總是在最正確的時候做最正確的事，不會有任何猶豫。
    這次之所以要分兵，第一是為了全方位地對巨人族造成有效打擊，第二則是因為金曜巨人也有自己的活動範圍，兵分三路有更大的概率提前遭遇金曜巨人，到時候再用靈武特製的信號彈召集其他隊伍過去。畢竟是塞外征戰，除了要麵對強橫的巨人族外，補給的負擔也非常大，能速戰速決就盡量不要拖延成持久戰。
    分兵完成，靈武領主率先一步帶隊向北而去。
    利德走在最後，向後看了一眼。小公主蘭娜拚了命地跟他揮手，結果被一邊的普蘭特用手刀啪地一下敲在了腦袋上，隻好苦著臉把手收在胸前偷偷地跟利德揮手。利德也笑著朝他擺了擺手，又看了一眼小黑小白，隨後調轉馬頭跟上了隊伍。
    王族這邊的隊伍去了西北方向，西秦南楚那邊的隊伍去了東北方向。
    三支隊伍各自離開，漸行漸遠。
    鐵壁防線的城牆上，兩名本應該在那裏守衛的士兵此時此刻都倒在地上。大雪很快將他們掩埋，沒有任何人發現這邊的異常。而兩具冰冷的屍體旁邊，站著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高的那個赫然是之前在拒北客棧慫恿錫蘭公子穆日升與利德打賭、自稱是淮王公子的那個青年，但他現在正在做一件讓人悚然心驚的事情——撕掉自己的麵皮。
    將那張糊在外麵的臉隨手丟下城牆，裏麵是一張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臉。跟誰都有相似的地方，跟誰也都不怎麽像，如果不刻意去記的話，看過之後轉頭就會忘掉，在腦海中根本就什麽都留不下。
    另一位是個臉上生有鱗片的小姑娘，正用手不停地揉著凍得發紅的小臉蛋。
    青年眯著眼睛看著靈武離去的軍隊，笑著說道
    “礙事的人，總算都走了。那個女人以為把軍隊派到邊境線上就能攔住我們，卻不知道我們原本就無處不在，每一處光找不到的地方，都有我們的影子。”
    一旁的小姑娘吹起一個大大的鼻涕泡，正出神地盯著一片落下的雪花發呆。
    青年揉了揉她的頭發，鼻涕泡隨之破裂，小姑娘傻嗬嗬地笑了起來，說道
    “哥、有很多人要死了。”
    青年半跪下身，幫她撣去身上的雪，口中平靜地說道
    “活著，死亡，每個人都是一樣。生命的悲慘就在於脆弱，輕輕一碰，什麽都不剩下。不過沒關係，舊神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我等信奉之物會賜予我們無限的生命、無限的恐懼與無限的歡愉。”
    小姑娘依舊傻嗬嗬地笑著，臉頰上鱗片周圍泛起一陣黑色，雪落在她的睫毛上，小姑娘輕聲說了一句
    “他們都要死。全部都要死。巨人族是昆古大人們製作出來的武器。折斷武器意味著與主人為敵。”
    青年笑了起來，輕輕地擁抱了麵前的少女，用一副十分遺憾的語氣說道
    “他們意識不到的。人類說白了依然與舊神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永天國無數神殿都在讚頌著天上那些神明們的威名。可他們不知道，真正的神不在天上，而是在……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