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隻要我還有一口氣，靈武永遠都拿不下這萬裏河山。”
    這挑釁一般的言論落在靈武領主的耳中，她身上的氣勢瞬間暴漲了幾分。揮出的劍在空氣中留下點點星火，被漆黑的霧氣襯托著煞是好看。兩個人都在以全速向前奔跑，同時竭盡全力抵擋著周圍的危險，劈挑撩刺點掛鉤，能用出來的武道幾乎全都用出來了。
    這是一段讓人絕望的路程，前方是看不見盡頭的濃霧，眼下是來自四麵八方的攻勢。漆黑的霧讓五官變得遲鈍，平時可以輕鬆感知周圍數百米的風吹草動，眼下卻如同無頭蒼蠅一樣。
    好在那些打過來的魔法也並不是每一個都瞄的很準，有一些直接就轟在了距離兩人十萬八千裏之外的地方，讓利德確信了現在克萊納斯的意識應該還沒恢複到可以釋放魔法的程度，不然這一手夕陽紅人體描邊魔法實在是丟上三族的臉。
    即便如此，利德也感覺自己好似在逆水行舟，而且這個水還不是一般的滔滔江水，是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越往前走，魔法的轟炸越密集，而殘留在身體中的力氣卻越來越少，每踏前一步都必須要咬緊牙關才能支撐下來。
    為了緩解身體上的疼痛，利德選擇繼續跟靈武領主說話來轉移注意力。
    沉默是滋生絕望的沃土，哪怕是吵架也必須要和她進行交流。
    來到異世界之後，他其實一直有一種旁觀者的心態。哪怕他不怎麽需要努力，這個世界上能對他產生威脅的人也屈指可數，隻要不去主動招惹，就可以快快樂樂地過完這一世。再加上利德習慣於謀定而後動，一般做事情都會留有後手，更多時候都是胸有成竹。
    但這次不太一樣了。他心裏雖然有一些猜測，導致眼下並不算特別慌張和焦慮，但最多也就有五成把握解決眼下的麻煩。而且這次賭輸了不是輸多輸少的問題，是直接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死在這種屍骨都沒人收的地方。
    在這種情況下，有些話他實在不吐不快
    “我早就想說了，我還在淩雲城的時候，隻是個鬥狗遛鳥的紈絝子弟，每天無所事事就能活得很開心。那時候我爹、我哥還有淩雲城那幫達官貴人們都特別看不起我，覺得我就是個胸無大誌的廢物，像他們那樣為一丁點權力爭個頭破血流才是成熟的表現。”
    “後來我見到了號稱雲海貴公子的白鳳，見到了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白衣卿相烏米，見到了眯著眼睛一身算計的淮王公子凱亞，也見到了你。你們的特點就是張口閉口天下蒼生，睜眼閉眼萬裏河山，好像隻有到了這個境界，才有資格站在這群雄逐鹿的棋盤上對局。白鳳當初說三分天下有我一份，這句話我一直都記得，但我一直都是當笑話聽的。”
    “說到底，不管你們最後誰坐在那張王座上，對人類麵臨的現狀都沒有任何的改善。既不能讓底層的百姓吃飽飯，也不能把外麵虎視眈眈的異族清理幹淨。一屁股坐上去當然不難，有生之年看到的也都是太平盛世，但以後呢？王位代代相傳，一代不如一代，用不了多久又是下一個永天國。”
    利德吐出一口氣，一巴掌扇飛了一塊砸過來的熔岩，對靈武領主說道
    “特別是你。你那麽憎恨那個男人，最後卻變得和他一樣，須知人世間沒有任何理想值得以這樣的沉淪作為代價。”
    靈武領主周圍金色的火焰翻飛不止，嘉爾伯德給她的那一身劍氣此時被她完全催動起來，劈向利德的一道天雷在半空中就被她轟成四濺的雷光。隻考慮當下的局麵，嘉爾伯德這步棋算靈武領主走對了，如果沒有這一身劍氣傳承，她許多次都明顯麵臨著受致命傷的危險。
    靈武領主沒有看利德，而是回答道
    “我知道你看出來了一些我的過去，但無論你看出多少，都隻是冰山一角而已。”
    “我從靈武還隻有不足萬人的時候就呆在這裏，異族的危險、民眾的苦難，不是隻有你一個人知道。至於仇恨，若你像我一樣在本可以稱王稱霸的時候被誆到荒無人煙的塞北苦寒之地，像狗一樣數百年如一日地為那些人鎮守北方的國門，你也會像我一樣懷著恨意活著。”
    “我隻說一次。我恨永天國這個國家，與我愛著永天國的民眾並不衝突。我會坐在那個王位上，但和之前坐在那裏的人都不一樣。別拿我和姬應天那種半吊子相提並論！”
    利德極少見到靈武領主怒容滿麵。
    提起姬應天的時候，她也無法像以前那樣喜怒不形於色。
    不過同樣的，隻是短短的一刹，她就重新恢複了冷靜，皺著眉不再多言。
    利德拔出一根刺入自己手臂的冰棱，將帶血的冰棱隨手拋在地上，對她說道
    “我知道你比他強很多。說句實話，我見過白鳳，見過王族那位朝王，見過小黑小白，見過起義軍的煌顏，但和你相比都差了那麽點意思。你是最接近那個王座的女人，但從靈武那畸形的權力體係就能看出來，哪怕得了天下你也是靠一己之力去治理吧。”
    利德嘴上冷笑，卻不計代價地繼續阻擋住可能會對兩人產生威脅的魔法。一頭黑發早已被汗水濡濕，渾身上下每一塊骨頭都在哀鳴。他一邊調整呼吸，一邊說道
    “短期來看或許確實很有成效，但建立在一個人身上的帝國，也必將隨著這個人的死去而覆滅，古往今來莫不如是。我就沒見過你這麽死腦筋的女人！整個靈武你事事親為，但你以為靈魂轉生可以無休無止地進行下去？總有一天你還是要死，到時候你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家業還不是便宜了別人？”
    這一次，靈武領主足足半分鍾沒有說話。
    利德本來以為她認同了自己的想法，沒想到片刻後，靈武領主輕聲說了一句
    “不會的。”
    利德朝那邊看了一眼，但靈武領主卻沒有看他。
    她隻是繼續操控著身上的劍氣，因為用力過猛的原因，麵紗上已經可見斑斑血跡。
    她一邊掃清眼前的障礙，一邊雲淡風輕地說道
    “若我從這裏活著出去，死亡將再不會對我產生任何威脅。我將永遠坐在那個位置上，帶領這個國家走向更好的方向。這就是我來這裏的目的，我想要的東西就是克萊納斯本身，是隻有它才具備的……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