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永生之柱克萊納斯……”
    靈武領主喃喃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女嬰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光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詭異了。任何生物在幼年時期都很難控製自己的情緒，哭鬧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眼前這位卻沒有。無論是她的表情，還是她說話的語氣，都像極了冰冷的無機質。
    而那雙眼睛，隻是看一眼，就好像要被吸進去一樣。
    靈武領主隻跟她對視了大概半秒就不由自主地移開視線，克萊納斯卻一直看著她，說道
    “克萊納斯是我的名字。或者說，是你們可以‘認知’的名字。”
    她隻是在說著普通的話語，每一個字利德和靈武領主都能聽懂，但兩個人看上去卻都像是在背負著莫大的壓力。那空靈的聲音就像是鈍刀子割肉一樣折磨著兩人的神智，麵無表情的女嬰、紫黑色的光亮、蠕動的觸手、鮮血淋淋的溫床……這些東西混合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無比詭異的畫麵。
    兩人一時間都無法組織起語言，舌頭、牙床和嘴唇都像是失靈了一般。
    好在，克萊納斯也不需要聽到他們兩個人的回答。
    與其說雙方是在對話，倒不如說克萊納斯是在自言自語。
    從她的神態和語氣中就能看出來，克萊納斯並沒有重視遠道而來的兩人。利德和靈武領主曆經千辛萬苦來到了她的麵前，但是對她來說，僅僅像是從窗戶的縫隙裏飛進來兩隻嗡嗡作響的蚊蟲。她或許會感慨又到了蚊蟲活躍的季節，或許會思忖家裏的窗戶該修補了，又或許會一邊尋找蒼蠅拍一邊說幾句無心之語，但她絕對不會認真去與蚊蟲對話。
    種族的差異在這裏擺著，上三族和下九族之間本來也沒什麽聯係。
    頂多，接受他們的供奉，興之所至找根麥草撩撥得他們鬥來鬥去，就是所謂的神跡了。
    雖然給利德和靈武領主帶來了巨大的壓力，但相信那並非是她的本意。她對於利德和靈武領主沒有惡念，因為在她看來，站在這裏的兩個人都過於脆弱了，沒有折磨的必要，也掌控不好折磨的力道。僅僅是用正常的聲音和他們說話，他們就要麵臨腦補被震成漿糊的危險，哪怕克萊納斯特地控製了說話的方式，對他們來說依然是吃不消的。
    人走路的時候也會踩死螞蟻，但大部分時候人並不是抱著“殺死螞蟻”這樣的念頭去刻意為之的，隻是因為二者的體量相差太大了，簡單地喘息都可能會奪走對方的性命……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克萊納斯的語氣很平緩，冰冷但不尖銳
    “你們，很好。特地選擇了我最虛弱的時候到來，利用血魂開啟秘境的刹那潛入了我的府邸。最終克服千難萬險，以下九族的身份來到了我的麵前。你們做的很好，做得好，就需要褒獎。”
    恐怕就算是靈武領主，也沒想到這次見麵會是這樣的開場。
    脊背發冷。越是聽那看似平和的聲音，越覺得內心一片冰涼。
    她想再往前走兩步，走到克萊納斯的身邊。現在的克萊納斯看上去多麽脆弱啊，一個小小的嬰兒，後麵跟著許多條絲帶般漂浮的觸手，隻要走上前，用金色的火焰化作細劍刺入她的心髒，她就能獲得殺死上三族的壯舉。
    古往今來第一人。
    但是，明明腦海中已經推演了無數遍，明明最好的機會就在眼前，明明已經對身體下達了前進的命令……為什麽就是動不了呢？
    那修長筆直的雙腿一路上無論多麽疲憊都能繼續向前，為什麽現在就像是石化了一樣不受控製？
    靈武領主心髒咚咚地跳著，力度之大讓她胸口的衣服看上去都在不停發顫。
    克萊納斯繼續訴說著
    “你們應該在外麵見到過那些死去的海洋族了吧。他們呢，號稱是我的追隨者，舍棄了王族的身份，來到我的塔前侍奉我。雖然它們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守在那裏，直到死掉。看，它們到死都不敢推開塔門，來見我一麵，看看我到底是什麽樣子。在這一點上，你們應該感到驕傲。”
    克萊納斯的視線從靈武領主身上挪開，放在了利德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利德的錯覺，他總覺得克萊納斯看自己的時間，比看靈武領主的時間更長，目光也更具壓迫力。
    冷汗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他卻依然維持著不動聲色的模樣。
    強撐著，讓自己看上去冷靜一些。
    以前讀史書的時候，看到秦舞陽跟荊軻去殺嬴政，結果被嬴政看了兩眼就色變振恐，直接壞了荊軻的大事，堪稱最早的豬隊友之一。事實上，威勢這東西一直都是客觀存在的，同一句話由不同的人說出來，有的就讓人信服，有的就惹人哄笑；每個人的言談舉止不同，身上帶著的氣勢也不同。這東西與年齡並非是純粹的正相關，比如靈武領主看上去不過二十幾歲，但數百年積累下來的氣勢卻可以在蠻荒之地震懾群臣百姓。
    可就算靈武領主是人中龍鳳，但這一次近距離出現在兩人麵前的可是貨真價實的上三族啊。
    克萊納斯看著利德。她並不在意這兩個人類的反應，也可能是類似的反應見的多了，早就已經習慣。小小的女嬰目光很平淡，不管利德與靈武領主怎麽想，隻要這兩個人的腦子沒有徹底崩壞掉，她都很平靜地自說自話
    “但是啊，因為你們到這裏來了，所以你們就要死了。或許你們有諸多的手段，自覺還藏著很多底牌，但我隻說結果。結果就是你們會死，很簡單……不過，我覺得你們應該是做好了覺悟才來的。人類就是這樣，同時擁有感情和理智，但既不能靠感情打破理智的壁壘，也不能靠理智壓製住感情的爆發。衝動，衝動之後又開始瞻前顧後，你看，所謂人心，就是這麽簡單的東西。”
    克萊納斯說的不慍不火，相較於咬緊牙關苦苦堅持的利德與靈武領主，她自始至終看上去都很雲淡風輕
    “當然，你們都是人類當中最聰明的那批人，是最核心最核心的血脈。你們肯定會不服，肯定會想著抗爭，我會給你們時間的。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先告訴你們。你們能來到這裏，不僅僅是你們的能力……而是我讓你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