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小小的嬰兒語氣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她就這樣看著艱難走到這裏的兩個人，身後的觸手慢慢將她支撐起來。克萊納斯看著利德與靈武領主，靈武領主借著低頭的機會與利德交換了一個眼神，這些克萊納斯都能看到。
    但是她不在意，兩個人現在在做什麽、等下又要做什麽，她都不在意。
    “剛才已經說了。你們能來到這裏，很好。但有的人應該來，卻沒有來，這一點很不好。”
    克萊納斯頓了頓，確認利德和靈武領主的理智還沒有完全崩掉，才繼續說道
    “巨人族，是我的血脈，是我拿自己血魂製作出來的種族。它們剛開始的時候很爭氣，一度打上了舊神的領地。但時間久了，它們也染上了人間的私欲，把種族的延續當成了生存的第一要義，開始在那片荒蕪的土地上繁衍生息。這一點，我可以理解，但並不能接受……這麽說，你們明白麽？”
    克萊納斯十六根觸手的其中一根伸出去，托起靈武領主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
    靈武領主目光中滿是殺伐之氣，身上的威勢瞬間暴漲。
    她討厭別人碰她。
    但是，心裏的想法是一回事，身體的反抗是另一回事。她現在渾身上下動彈不得，拚了命，也隻能抬一抬手指。她在竭盡全力地掙紮，想要從那雙深邃的眼睛中掙脫出去，但克萊納斯隻是看著她，繼續說道
    “它們，是我創造的種族。再說的直白一些，它們是我的一部分。現在它們做了錯事，我要將當初賦予它們的東西收回來，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但數千年的變化，巨人族的心性終歸有限。當初的怨氣流入天地萬物中，再難起複；當初的忠誠也大打折扣，以至於它們開始反抗，開始尋找各種各樣虛與委蛇的辦法拒絕回到我的體內。”
    靈武領主張開口，含混不清地問道
    “你打算——”
    克萊納斯提前打斷了她的話語。
    或者說，她根本就沒聽靈武領主在說什麽。隻是克萊納斯覺得停頓時間足夠，可以繼續開始說話了，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將接下來要說的部分補上
    “就像我說的一樣，你們能到這裏，首先是你們自己的本事。這一點我已經稱讚過了，但接下來，就是我的一些安排了。簡單來說，在確認你們這兩具身體的綜合素質達到標準之後，我需要你們到這裏來見我。我會把你們變成我的棋子，親自去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不僅僅是巨人族剩下的血魂，還有世間對舊神的怨恨……當然，巨人族對舊神的恨已經磨平了，但人類那邊還有很多。就算不夠，多殺一些，總歸是能湊起來的。”
    靈武領主銀牙緊咬。
    克萊納斯繼續說道
    “當然，你們不會心甘情願。被掠奪的一方，總是想要反抗的，這些我都清楚。所以，我需要的不是你們表麵上的服從，或是用利益交換來捆綁你們，那些東西我用不上，變數太大了。我會采取最有效的辦法，抹掉你們的靈魂，占據你們的身體，親自到外麵去。還有，你們當中隻有一個人有資格被我占據身體，所以另外一個很快就會從這裏跌落下去，摔個粉身碎骨，然後開出比庭院裏那些更加美麗的花，在未來的某一天融入我的身體，也算作一種永生。”
    她的目光在靈武領主與利德之間徘徊了一下，語氣不變
    “我原想，既然你們之間彼此提防，那麽在來到我麵前的時候，你們必然會大打出手。我隻需要占據活著的、更強的那一方即可，可以省下許多挑選的時間。但現在來看，還得我自己來。”
    靈武領主踏前一步，骨頭哢哢作響，眼角流出的血淚順著臉頰淌到麵紗上。
    火焰在她身旁匯聚成一條金色的河流，像極了反抗的旗幟。
    克萊納斯絲毫不為所動，繼續說道
    “這裏並不是我的陵墓，外麵擺著的那些也不是什麽守衛。真要動手的話，我就算再虛弱，隻要不是上三族親至，無論來的是誰都能殺了。迷宮是考驗耐性，活體機關是考驗智慧，沙暴是考驗體力，而後更加強大的怪物是考驗搏殺的經驗，燊是考驗內心的強大與否。至於最後的天災，則是考驗隨機應變的本事，有當然好，沒有也沒關係……反正換我來掌控你們，會做的比你們更好。所以最後的考驗，我放你們過了，隻想看看你們的極限在哪。”
    克萊納斯說著，又伸出兩根觸手，按在靈武領主的肩膀上。
    一刹那，龐大的力量加在她的身上，靈武領主承受不住這麽大的力道，被硬生生壓碎了肩胛骨，但她依然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克萊納斯輕聲道
    “這樣都不停下來嗎？的確，你的身上有仇恨的影子，隻可惜這滔天恨意不是針對舊神，而是針對普通的凡人。不管怎麽說，我和你，應該會更契合一些。更何況你的同伴受了重傷，是你一路攙扶著他過來的吧，我需要的是強健的身體，隻有你有這個資格。”
    靈武領主好不容易抬起來的腳無論如何都落不下去，渾身上下就像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束縛住了。她仔細看去，發現捆住自己是一些觸手的虛影，內心一顫，知道這是克萊納斯具現化靈魂的本事。它的身體依舊是虛弱狀態，但靈魂卻沒有變弱。
    克萊納斯也在觸手的幫助下懸浮在了空中，那雙眼睛開始亮起一種混沌的光。
    靈武領主隻覺得自己眼前的景物慢慢地遠去了。利德、領地、數百年前那一場慘敗、受苦受難的天下蒼生……全部都一點一點變得鬆動。大腦似乎在清空，很多東西慢慢變得鬆動，眼看就要剝落。意識越來越薄弱，越來越薄弱——
    然後，突然變回了極端的清醒。
    就好像原先有什麽黏糊糊的東西往自己的腦海中湧來，眼下卻又突然全部收回去了一般。
    這時候，克萊納斯似是輕輕歎了口氣，說道
    “當然，如果真的選擇你的話，會有些麻煩……靈魂進入你身體的瞬間，就落入了你們布下的局。這些事，你在來之前就料到了吧。關於剛才我說的那些內容，關於我要做的事情，關於你們最終的命運，你其實很早以前就預料到了，並且一直在努力想解決辦法，對嗎？”
    靈武領主抬起頭，眯起眼睛瞪著克萊納斯，但克萊納斯的目光卻從她身上掠過，低聲說道
    “不是你……你也很聰明，但是還差一點，這個局不是你在做。”
    她的目光落在了利德身上
    “是你。說點什麽吧，難得我想聽一聽，看一看你的反應。你的傷根本沒有表露出來的那麽重，你其實也沒有看上去那麽難受吧。你在誘導我做出這樣的選擇，對當前的你們來說，這也是唯一的辦法。”
    她說著常人很難聽懂的話語，但偏偏利德和靈武領主都明白她在講的事情。
    克萊納斯伸出一根觸手，冰冷的章魚足在利德的胸膛上劃過，忽然冷不丁地刺向他的心髒。
    利德先是巋然不動，但確定克萊納斯真的打算殺了自己之後，身體被迫瞬間後撤幾步，那矯健的身影完全看不出是身體虛弱、瘸了條腿的模樣。下一刻，他臉上的神色終於出現了幾分變化，克萊納斯也緩緩收回了觸手。她看著利德，古井不波的小臉上竟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你很聰明。雖然這種智慧在我麵前沒有任何作用，但偶爾看看這種無力的反抗還是有一點聊勝於無的趣味。接下來，你要選擇做些什麽呢？讓我來講述你的計劃，還是你自己和盤托出？你可以自由選擇，沒有關係。我說過了，你們很好，我可以在你們身上多花一點時間，這有助於我更快地了解現在的人類……並且找到在今後快速殺死他們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