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活下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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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無需思考。
    無需猶豫。
    無需恐懼。
    且將所有的擔憂與顧慮都放下,且將生死置之度外,且讓雲陽那些徒有其表的懦夫們見識下真正的軍隊是什麽模樣!
    望東營的士兵盡皆不退,在他們身後的少羽營已經開始考慮支援的方法。少羽營營長明乾同樣熱血上頭,但他卻很清楚自己不能跟著望東營一股腦地衝上去,想辦法引開雲陽的部分軍隊才是最好的辦法。他的目光在戰場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雲陽領主所在的中陣,開始計算強攻那裏的收益和代價。
    玄甲營咬緊牙關把最精銳的雲陽衛牽製在了自己這邊,也多虧他們身上的重甲具備相當強盛的防禦力,再加上這裏的戰場靠近禦西城的勢力範圍,領地的加護與軍陣的加護同時生效,哪怕是個人實力超群的雲陽衛一時間也沒辦法擊潰他們。亂戰之中,玄甲營的傷亡固然拉得很高,但雲陽衛中也有不少身經百戰的戰士被平凡的士兵砍翻在地,無數人的血混在一起,原本黑色的鐵甲泛起了暗紅的色澤。
    卷柏帶著望東營繼續衝向前方。
    戰損至少已經超過了三成,但所有的人依然頭也不回地奮勇殺敵。
    卷柏握著長槍的手微微有些發顫,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挑飛了多少人。過往的人生曆曆在目,又似乎都在漸漸遠去,意識在脫力時開始變得模糊,剩下來的是一種近乎於野獸的本能。
    少羽營營長明乾眯起眼睛下達了命令,畢業於軍校的年輕將士們開始兵分三路,繞出一個巨大的圓弧殺向雲陽領主所在的地方。他們的身上配備著不少禦西城研發的新式武器,隻要接近就一定能對毫無防備的對手造成有效殺傷——
    哪怕大多數衝過去的人,都是有去無回。
    望東營的喊殺聲依然不息。
    雲陽的軍隊開始有些亂了。他們當中至少半數以上的人從未真正上過戰場,也沒有搏命的理由。他們在雲陽領著高薪,娶妻生子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這次來無非是想建功立業封妻蔭子,卻沒想到對手遠比他們想象中的更加悍不畏死。
    他們的勇氣,其實是來自於一種溫室中培育出來的自信,也就是所謂的一鼓作氣。
    再而衰,三而竭。
    望東營損傷近半時,雲陽的軍隊已經出現了小範圍的自相踐踏。
    有人想跑,有人不想跟這些瘋子正麵對上。
    雖然這麽做的人不多,但對於士氣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忽然有鳴金的聲音傳來,將卷柏已經近乎於飄散的理智又重新拉了回來。卷柏回過頭,確認了是自家發出的收兵信號,身體驟然一輕。他長槍橫掃逼退了幾名剛剛圍上來的雲陽士兵,開始快速查看周圍的情況。
    殺紅了眼的望東營士兵在聽到鳴金聲時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但很快,他們衝鋒的腳步就緩了下來。大部分的人開始有些迷茫地打量著身邊的同伴,翻湧的血氣一時間還無法徹底冷靜,殺戮的欲望依然高漲。
    混亂中,卷柏一聲斷喝
    “雲陽的士兵已經不足為懼,活著的兄弟們跟我回去!今後這種仗還有的事,要不了多久你們還能殺個痛快!現在聽將軍和城主大人的,撤,不要戀戰!留下一部分人跟我斷後,其他人先回去守城!”
    鳴金的聲音如同警鍾一般。不光是卷柏,剩下來的望東營士兵們也猛然記起,他們這一仗並不是出來送死,也不是出來以命換命,而是來打出禦西城氣勢的。隻是想要打出氣勢很難,每個人都不得不把自己逼到極致,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長期積壓的感情驅動著向前,沉浸在搏命的拚殺之中了。
    就這麽一股腦地衝上去固然快意,但守城戰還需要他們效力。
    望東營的士兵恨恨地看了一眼雲陽的軍隊,開始有組織有紀律地後退。雲陽的高級將領們此時也反應過來,這些人無論如何都不能放回去,不然下次見麵他們很可能會變得更難對付。於是有將領拔劍向前,高聲道
    “殺過去!!別讓他們回下心城——!!”
    雲陽的軍隊稍有猶豫,但馬上還是席卷而來。就在這時,天空中有一道猩紅的圓形法陣亮起,狂風大作,一束束紫色的雷電猶如暴雨般垂落人間,炸響在雲陽的軍隊上方。強光刺得所有人睜不開眼,近距離劈啪作響的電閃雷鳴更是讓人心底生寒。雖然這些雷暴最終被雲陽的軍陣加護擋下,但雲陽的軍隊下意識地收縮陣型也給了望東營安然撤離的時間。
    雲陽領主朝城牆上望去,有一位白發的女魔法師站在那裏,一身漆黑的法袍在風中激蕩,白玉般的五指握著造型奇特的法杖,一雙金色的眼睛冷冷地看向這邊。那一刹那雲陽領主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他覺得自己並非是在和尋常的人類對望,更像是被一條凶狠冷血的毒蛇悄悄盯上。
    這種規模的雷暴自然不可能維持太久,但在戰場上,這段時間已經足夠了。
    不知道對方是否還留有後手的雲陽軍隊一時間沒有選擇追擊,卷柏帶人殺退了最後一波進攻,目視著雲陽的軍陣,猛地甩出了手中的長槍。長槍刺向雲陽的一名高級將領,雖然被早有準備的雲陽衛擋下,但卷刃的長槍落在雲陽軍陣中的聲音已經足夠諷刺。
    雲陽領主咬緊了牙關,手指捏的劈啪作響。
    這場戰爭中,他依然有絕對的優勢。對方雖然退回了下心城,但打得最激烈的望東營已經少了將近一半,穩步向前披荊斬棘的玄甲營也至少折了兩三成人手。雲陽這邊雖然付出了兩倍以上的犧牲,但這點數量放在雲陽的軍隊中還算不上什麽。
    隻是這種感覺,讓他感到極其不爽。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想親自帶人不計一切代價地衝上去,把那些敢攔在他麵前的家夥統統殺光,但他終究還是沒這麽做。一方麵是摸不準禦西城是否還有其他後手,另一方麵是少羽營的成員從剛剛開始就遊離在戰場邊緣不停地放冷槍騷擾,幾次射殺雲陽軍隊中校官級別的底層將領,利用靈活的特點不停地在幹擾雲陽軍隊的運轉。
    還有一點他不想承認。就是有那麽一瞬間,自己手下的軍隊確實被對麵那種不要命的打法嚇到了。繼續衝陣的話,他對自己這邊的軍隊已經沒有十足的信心。
    雲陽領主最後看了一眼下心城城牆上,正在幫方十三推輪椅的那個少年。
    利德也在看著他。
    兩個人視線相碰的那一刹那,利德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就仿佛在說,這還隻是一個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