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精銳對精銳，打就要打的酣暢淋漓。
    雲陽領主很滿意塔基斯能夠自覺地帶軍衝鋒，沒有拚命地把自己的嫡係部隊藏在最後。此時的雲陽領主雖然對三倍兵力未能擊潰對方這一點感到有些棘手，但也並沒有往更深的地方想。也許是他潛意識裏不願意認定自己親手訓練出來的軍隊會如此不堪一擊，依然對這些一直以來都隸屬於他的民眾抱有一定的信任與幻想。
    塔基斯和卷柏正麵相遇，彼此之間的精銳砍殺在一起。卷柏的境界比較低，但有軍陣的加護，完全可以和塔基斯過上幾招。雖然倒不至於越過好幾個境界將塔基斯斬於馬下，但這種將領之間的對決本來就是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的。
    客觀來說，南部邊軍的戰鬥力依舊很強。畢竟經曆過許多次大戰，而且平時也沒有鬆懈。南部邊軍防守的是雲海，而雲海已經許多年沒有和別的領地發生過糾紛了，換做別的部隊駐紮在這種和平的地區，很容易出現腐化墮落的情況。由此可見塔基斯確實是一個有能力的人，這世界上能夠做到居安思危的將領是很少的。
    不過卷柏周圍的親衛也都是當年望東營裏跟他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兄弟，撞上經驗豐富的南部邊軍也完全不虛。雙方一時間將正常戰爭的激烈程度瞬間拉高了一個等級，卷柏的腦子很靈活，他很清楚這個時候不能退，咬緊牙關也要迎上去。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在這種王牌對王牌的戰鬥中，誰輸了就會對自家的士氣產生毀滅性的打擊，雲陽輸不起，禦西城也不想輸。
    卷柏長槍斜指塔基斯，冷聲道
    “我與在場的兄弟，哪個不曾四海為家，哪個不曾饑腸轆轆？如今一粥一飯之恩，都是城主大人賜下來的！如今有一個機會，能夠讓我們的家人、朋友都世世代代吃飽穿暖，我們這些人還有什麽可猶豫的？這條命就算撂在疆場又有何妨，今後自然會有無數人記得我們的名字！”
    卷柏吐出一口氣，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紮著頭帶一往無前的時候。
    “望東一師！隨我殺上去——！！”
    喊殺聲四起，禦西城這邊的士氣同樣提振的一大截，再也沒人有任何的留手。雙方混戰作一團，塔基斯本來也想喊幾句口號，但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什麽“世受雲陽之恩”、“今當仗節死義”，這些話曾經聽上去也有那麽點分量，可惜卡爾帕斯先喊了，喊完之後還被利德痛罵了一頓，讓塔基斯現在也是興致缺缺。
    他不曾發自內心地認為雲陽會贏，自然也沒什麽鼓勵士兵的話可說。他隻是平靜地帶劍前行，一馬當先地殺向對方的軍陣，給士兵們起一個表率作用。至於會有多少人跟著他一起，他不敢保證，也已經並不在意了。
    太陽正烈，無風無雨。
    塔基斯一劍砍在卷柏的長槍上，兩個人離的很近。那一刹那塔基斯能看到卷柏眼中的光亮，那種光亮讓他想起來以前曾遇到的一位故人。那個人也曾在雲陽的軍隊中有很高的地位，卻因為過於剛正不阿的態度被陷害入獄。那年塔基斯還不是雲陽邊軍的將領，他選擇了明哲保身，因為他誰也救不了。
    卷柏長槍格擋開塔基斯的劍，憤怒的望東一師士兵已經殺入了雲陽的軍陣內，掀起了反攻的號角。哪怕是雲陽的邊軍也隱約有些抵擋不住他們的攻勢，這些人身體中就像是有用不完的力量一般。如果沒有邊軍的阻攔，他們會一直殺到雲陽領主所在的中陣，殺到淩雲城，殺到其他的各個領地，知道這個世界變成他們想要的模樣，或者是他們盡數死在疆場上。
    真好啊。
    塔基斯笑了起來。
    一名雲陽的士兵突破重圍，一劍刺入他的肩膀。塔基斯同樣高舉右手，一劍斬下了他的頭顱。血如噴泉般湧出，但其他禦西城的士兵卻沒有因此停下腳步，他們依然在竭盡全力地進攻，拚上性命也要給身旁的同伴爭取到勝利的機會。
    塔基斯很快就負傷累累。雲陽領主意識到情況不對，立馬派人去叫他回來，但塔基斯沒有聽雲陽領主的命令。南部邊軍正在銳減，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禦西城的手裏，塔基斯不願意後退，他已經下定了決心，勝敗都無所謂，唯有死戰不退才能讓他心裏好受一些。
    望東一師的士兵們奮力向前，玄甲師也逐漸顯露出了鋒芒。重甲在這種防守反擊的作戰中優勢是很大的，沉重的甲胄在犧牲了機動性時也換來了高額的防禦屬性，雲陽的士兵身上攜帶的武器又十分一般，看似狂風驟雨的攻勢，給玄甲營帶來的殺傷卻相當有限。
    玄甲師、望東一師和望東二師同時向前，開始撼動雲陽的大軍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更多的騷亂出現在了雲陽的軍陣中，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失去鬥誌，軍官為了防止手下人潰逃也不得不花費更大的力氣。雲陽領主隻覺得自己的心咯噔一聲，但他不斷地告訴自己不會的，自己已經花了那麽大的力氣去訓練他們，又在開戰前許下了各種各樣的獎賞，雲陽的軍隊不會這麽容易散掉的——
    方十三深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輪椅的扶手，臉上露出一線笑容。
    她等到了。
    無論雲陽領主如何暴跳如雷地去嗬斥身邊的將領，無論將士們如何約束自己手下的士兵，都沒有用的。隻有一個人想逃跑時，這個人會被當成懦夫。但如果一支軍隊中想要後撤的士兵超過一定比率，那麽其他人怎麽想就都已經無所謂了。囚徒困境中，出賣對方總是可以獲得最大的利益，當每一個士兵都無法相信自己的同伴時，他們采取的做法往往是驚人的相似。
    就像利德曾經在某天晚上跟她說的一樣
    ——“打仗嘛，有的時候不是比誰衝得快，而是比誰更持久。”
    雲陽的軍隊聲勢浩大，名將數量也很多。邊軍的戰鬥力可觀，其他士兵也都經受了基本的訓練。
    但是沒有用的。雲陽領主能給他們的隻是物質上的東西，例如更好的武器，更充足的糧草，更優秀的訓練。但有一點是沒辦法給他們的，那就是贏下戰爭的信念。他們看上去是一支成熟的軍隊，從軍陣到軍備，但光鮮亮麗的背後，雲陽的軍隊依然是一盤散沙而已。
    世間縱有聚沙成塔的本事，也免不了潰於蟻穴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