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守，還是不守？
    一聲聲催促，一次次匯報，像是一座座沉重的山峰壓在雲陽領主的背上。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向領主府外，這是他最近這段時間第一次離開領主府去看一眼外麵的景色。沿街站著許多百姓，每個人都麵黃肌瘦，仿佛風一吹就會立刻倒下。雲陽領主這才反應過來淩雲城已經斷糧有些時日了，之前也曾有報告呈到他的案上，但雲陽領主隻是看了兩眼就扔到一旁。
    這段時間裏，淩雲城已經不複往日的繁華。
    這裏的水依舊清澈，這裏的建築依舊高雅。隻是災民變得多了起來，糧價也同樣飛漲。淩雲城在設計時很注重防守，通常情況下城裏的糧倉會儲存足夠一城百姓吃幾個月的糧食。然而為了負擔起那支龐大的軍隊，雲陽領主已經透支了這裏的積蓄，現在的淩雲城根本無法支撐那麽久。
    為了籌集糧草，雲陽領主時不時會敲打一下城中的那些富豪，但有錢人家家破人亡換來的糧食還是會被很快地消耗掉。有人開始在饑餓中走上犯罪的道路，守城的士兵不但不加以阻止，反而跟隨著他們一起劫掠食物，加速著淩雲城的內耗。
    不知不覺，最高的青樓已是人去樓空。頭牌花魁不堪受辱吊死在窗欞上無人收屍，放了幾天爛得五官都看不清楚了。曾經賓客滿堂的大酒樓如今門可羅雀，城中就算有人還能消費得起，也已經絕對不會去了，生怕被人盯上。不少珍玩古董被隨意打碎，沒有人知道明天會是什麽樣子，甚至沒有人知道明天到底還會不會來。
    雲陽領主看著街道上的眾人，那些人看著雲陽領主，目光中沒有往常的敬畏，而是帶著一種絕望的平靜。
    雲陽領主不喜歡那樣的目光，所以他叫人打斷了那些人的腿。
    他沿著街道走到城市的邊緣，順著石階登上了城頭，向下望去。這一次軍陣中沒有見到利德的身影，隻有方十三平靜地坐在輪椅上。她的眼睛和以前一樣什麽都看不見，但雲陽領主登上城牆引發的騷動傳入她的耳中，方十三抬起頭，麵向雲陽領主所在的方向。
    “昭辰家的賤人……”
    雲陽領主從齒縫間擠出了這句話，眯著眼睛冷冷地看著方十三。方十三自然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所以臉上自始至終都是柔和的笑容。雲陽領主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這是雲陽的內亂，利德本該親自來一趟的，但他卻沒有，反而隻派了出身昭辰的方十三過來對線，誰不知道雲陽領主這輩子最大的仇家就是昭辰領主？
    方十三張開口，語氣平和地說道
    “請問，領主大人在城上嗎？”
    雲陽領主握緊了拳頭，什麽都沒有回應，轉身就走。
    方十三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我們城主大人說了。雲陽一係走到今天的局麵，皆是咎由自取所致。這些年裏，雲陽對民眾百般索取，以至於雲陽領地日漸式微。而領主大人采取的解決辦法，是把希望寄托於跟王族、雲海聯姻，從外部借力彌補自身的不足，卻對壓榨百姓這一點不知悔改。我們城主大人說，他無意再追究彼此的私仇舊恨，但雲陽一係同樣需要經受法律的製裁。現在開城投降，還可以從輕發落。”
    雲陽領主憤怒地一揮手，聲嘶力竭地吼道
    “他還有臉提這些事！要不是那混賬攪了利義的婚事，我雲陽又何至於此？他不過是運氣好些，趁我不備偷襲得手而已，別得了便宜賣乖！雲陽就算給你們又如何，你們可知這裏被多少人惦記？別的不說，他日雲海北上，我雲陽首當其衝！你們真覺得自己打得過積累了數百年的雲海？”
    方十三笑容不改，從容不迫地回答道
    “打不打得過，總要試了才知道。而且，我們既然贏了領主大人，說明我們擋不住的軍隊，領主大人也同樣擋不住。既然這樣，就不勞領主大人掛心了。”
    雲陽領主捏緊了拳頭，隻覺得心頭火起，眉毛直抖。但他也知道，現在自己手上的兵已經沒辦法逆轉局勢了，所以隻能憤恨地給士兵下令
    “守城！給我不計一切代價地守城！一隻蒼蠅都不要放進來！淩雲城易守難攻，沒人能打得進來！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不然我要你們腦袋落地！”
    雲陽領主大步流星地走下樓，繼續給身旁的侍衛下令
    “帶些人去……把城裏剩下的幾名大戶抄了。房子燒幹淨，財寶能拿多少拿多少！青樓、酒館、商市……全都給我燒了，什麽也別留下！”
    侍衛點頭稱是。
    雲陽領主踏入領主府，看著這裏的亭台水榭，臉上露出一線笑容。他的笑聲越來越大，下一刻從腰間拔出了自己的長劍，幾下就砍碎了一處涼亭的四角，又將擺放於走廊的名貴花瓶全部都打碎。
    時至今日，雲陽領主對於逆轉乾坤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但他又找到了一件新的能讓自己快樂的事情。雲陽領地內最繁華的地方莫過於淩雲城，對民眾數百年的壓榨才造就了這座氣勢恢宏的城市，光是領主府的占地麵積就已經超過了一般的鄉鎮。這裏是雲陽最富裕的地方，集中了雲陽絕大部分的氣運，而現在雲陽領主打算把這一切全部都毀掉。
    什麽都不給利德留下！
    瘋狂的大笑聲中，有侍女、管家和寵妾聞聲而來，見雲陽領主正在不顧一切地破壞東西，都嚇了一跳。有人想要上前阻止，被雲陽領主一劍砍翻在地，血濺在雲陽領主已經漸白的胡茬上，更加刺激了雲陽領主破壞的欲望。
    “沒了這些……沒了這些……！我看你拿什麽重建這破破爛爛的雲陽！”
    他的口中不停地重複著這些話，笑容滿麵，仿佛剛剛打了一場勝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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