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清君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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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利德醒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向折花確認了時間和地點。
    距離刺殺向天歌……不,準確來說,是距離到向天歌的府上撒野已經過去了四天的時間。這段時間向折花對外界的情報同樣一概不知,不過從錦繡城依舊一片太平來看,主戰派與主和派估計還沒有開始行動。
    利德讓向折花先呆在這裏,自己去街上逛了一圈。早上周圍的行人不多,利德找到了一個推車賣早點的老人,把老人所有的茶葉蛋、酥餅和豆腐腦全部買了下來,同時打聽了一下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之後利德沒有讓向折花等太久,回去把買到的食物分了一下,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餓極了的人不能一次吃太多,但是利德目前急需補充能量,所以也沒太在意。
    向折花小口小口地吃著,同時觀察著利德的神色。等利德吃完之後,她向利德小聲說道
    “多謝。”
    利德看了她一眼,回答道
    “加起來還沒超過兩個銀幣,謝什麽。”
    向折花笑了笑,說道
    “不是謝早飯,是謝謝你……過來救我。”
    利德拍拍她的肩膀
    “你是我派過去的,也算是我的人。你有危險,我自然得去救你。更何況反正江月生也死了,沒有什麽後顧之憂。”
    向折花愣了一下
    “江月生死了?”
    向折花確實不知道這件事。她一直以為利德沒有去刺殺江月生,直接過來救她,所以她在昏迷前都念叨著讓利德快點離開,去給江月生一個痛快。之後向折花一直在陪著利德,也沒有能出去打聽到這個消息。
    利德點了點頭
    “我殺的,不過也算是老將軍自己自殺了。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我思前想後,得去跟他的妻子與後人道歉。如果老將軍的後人願意,我可以把這次從向玲瓏身上敲詐到的銀票全部給他們,算是賠禮道歉。”
    向折花聽得一頭霧水。
    利德歎了口氣,對她說道
    “世人都說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可很多事,外人眼中猶如霧裏看花,當事人卻是最清楚的那個。江月生的口供裏曾經說自己最大的願望就是禍不及家人,希望自己的妻子與兒女平安無事。那時候我就隱隱約約有個猜想,說不定老將軍已經知道自己死掉才是最好的結局,隻是求死不能而已。所以我給了他一個自殺的機會,他也把握住了……”
    利德強撐著膝蓋從地上站起,這裏的事情雖然已經告一段落,但利德的心情明顯算不上好。他不是一個仁慈的人,否則江月生根本就不用死,隻要明竹老人把消息放出去,老將軍的生死就無所謂了。反正主戰派和主和派又不可能押著江月生在南楚轉悠一圈,向天下人宣告江月生還活著。
    但他依舊殺了江月生,一方麵是為了保險,另一方麵也是利德打心眼裏覺得,不讓江月生看到南楚接下來的亂局,對這位為南楚操勞一生的老將軍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人的性命是多麽寶貴啊,許多人為了能活下去不惜跪在強者腳下搖尾乞憐,但江月生卻為了南楚的正統甘願割開自己的喉嚨。
    利德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低聲說了一句
    “繼續留在這裏也沒有任何意義,走吧。”
    兩個人離開了錦繡城,一邊打聽老將軍的妻子返程的路線,一邊朝北走去。
    南楚並沒有安定太久。
    在利德與向折花離開錦繡城不久,也就是江月生頭七的那一天,主戰派與主和派起兵清君側,兵鋒直指南楚領主。那天又下了一場雨,行軍的腳步聲被雷暴掩蓋,天早早就黑了,軍隊中點著不怕水的燈燭,但依然隻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區域,遙遠的地方是無盡的黑暗。
    當初雲陽那場大戰,規模不大,關注的人也沒那麽多。
    但是如今的南楚,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天下人的心。
    誰也不知道南楚今後將走向什麽方向,包括發動這場戰爭的向棘青與向戈淩。兩位老人都穿上了冰冷的鎧甲,握住了沉重的長槍,冒雨前行,隨軍一路進攻到領主府,圍住了這座占城過半的大型府邸。期間沒有遭受到任何的抵抗,所有的關卡一律放行,兩個人麾下的士兵幾乎都沒有任何的損耗。
    大雨衝刷著這晦暗的人間。
    城主府的大門緩緩打開,南楚領主向慕一個人走了出來。
    他沒有打傘。
    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向戈淩和向棘青的心中頓時泛起一陣苦澀。向慕今年四十餘歲,看著更是隻有三十歲出頭,他的身上依然留存著少年時的英氣,但歲月將他身上的桀驁不馴盡數釀成了成熟淡然。如果說向戈淩與向棘青記憶中的他是一把鋒芒畢露的寶劍,那麽此時的向慕已經褪下了那些外在的光環,變得處事不驚。
    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當如是也。
    望著黑壓壓的大軍,向慕平靜地摸了摸下巴的絡腮胡,微笑著說道
    “許久不見,兩位叔伯瘦了許多。”
    向棘青騎在馬上,手中的長槍斜指向地麵,對向慕說道
    “不必客套了,慕小子。你知道我們是來做什麽的。”
    向慕依舊平靜地笑著,回答道
    “知道。不過,小子還是想要一個理由。”
    向棘青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
    大雨落在他的頭盔上,將一幕幕拉向數十年前。向棘青抿了抿嘴,聲音沉穩地說道
    “因為色字頭上一把刀。阿慕,你為了那個女人,變了太多太多。當年你與西秦決裂,強硬地帶她回來,我們就勸過你。那個女人是真正的禍水,你可以掌控她,但不可以被她掌控,如果你覺得自己把握不住,就應該殺了她!而你呢?事到如今,你還要拖著我們去跟西秦決戰,隻為了再把她迎回南楚!”
    向棘青身後的袍子吸飽了水,垂在鎧甲之上。
    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攥緊手中的長槍,槍尖直指向慕的腦袋。
    他咬緊了牙關,臉上的神色一變再變,唯有眼中的悲哀與決絕一直都在。
    他說
    “我們南楚貴族,世代沐浴這片土地的恩澤,世代接受這裏人民的擁護,方才有今天世家雲集的盛景。現在你卻執意要這些全部都毀於戰火,我們這些老家夥如何肯答應?將來我與向戈淩到了九泉之下,又如何跟你爹交代!向慕,放下南楚領主之位,從這裏離開吧。你已經……不配坐在那個位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