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割袍斷義,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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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兵甲踏在地上,發出轟隆隆的響聲。
    南楚要亂了,這是如今最底層的民眾腦子裏都有的一個模糊的想法。血衣案引起的腥風血雨,從江月生入獄開始,到江月生身死魂滅,依然沒有結束。這期間,有過無數種猜測風傳一時,比如主和派對江月生動手、主戰派自刀後嫁禍主和派、第三方勢力想要引起南楚大亂、領主有意尋找契機削弱貴族勢力等等。
    茶館裏走南闖北的人也就是聽個樂嗬。
    有人卻在為江月生不停地奔走。
    江月生的妻子與孫女握著那殘袍血衣跪在了領主府門前,那緊閉著的大門卻沒有敞開。南楚領主維持著他應有的神秘,直到這個時候也沒有登場,隻留下一句不知是勸告還是暗示的話語
    “老將軍,不會希望你們跪在這裏。”
    整個南楚都知道領主的冷漠,也知道這案子目前拿不出任何的結果。江月生麾下的退伍老兵自發行動起來,為這個案子不停地奔走,想要找點門路。他們不在乎這案子背後到底是什麽陰謀,他們隻想保住曾經追隨的將軍的性命。
    最終,江月生的孫女江憐清在長跪三天後高燒不起,江月生的妻子,這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終究還是從領主府前站了起來,眼淚撲簌簌地落在地上。她拿出了那把曾經陪她走過一路的刀,將丈夫心愛的戰袍割成兩半,一半扔在了領主府的門前,一半包裹住身體發燙卻又不停顫抖的孫女,用沙啞的嗓音對領主府吼道
    “我丈夫當年瞎了眼,為你們這些人賣命!他就不該救你們這些衣冠禽獸,是不是當初南楚亡了你們就滿意了?古往今來有哪個將軍像我丈夫這般清苦一生,天殺的南楚,你們對不起他,對不起我們一家——”
    屋子內,一根檀木筆杆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陰影之中的南楚看著自己手心被碎木片劃開的傷口,落下一聲歎息。
    領主府的大門到最後也沒有打開,江月生的妻子帶著她的孫女失魂落魄地原路返回。為江月生奔走的那些人,千辛萬苦也隻得到了一個江月生死在牢獄中的消息,一瞬間萬人慟哭。不論真相如何,此時的南楚絕大部分人都在祭奠這位曾經的傳奇將軍,他從人們的視野中淡出了二十年,沒人知道他這二十年內受了怎麽樣的苦,也沒人知道他臨死前到底在想些什麽,是否記恨著這個讓他為之奮鬥了一生的領地。
    在之後,氣氛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默。
    領主府、主和派和主戰派全部都沒有發表任何聲明,江月生的死就仿佛泥牛入海,起先驚起滔天巨浪,隨後什麽都不剩下。但聰明人依舊能從中嗅出些許風雨欲來的味道,整個南楚仿佛一個即將爆炸的火藥桶,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炸而已。
    隻有主戰派與主和派的當事人清楚,這裏麵確實是有各種無法對外人言說的苦衷。江月生的死對他們來說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敗北,一方麵民間的輿論伴隨著江月生的死開始飛速消解——死都死了,誰還關心是誰捅出的這一刀呢?另一方麵,因為江月生的倉促死亡,主戰派與主和派內部也開始分化,有的人認為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有人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關鍵時候,又是向棘青與向戈淩這兩個老人站了出來,召集所有參與了計劃的人,告訴他們了一個殘酷的事實眼下沒有退縮的餘地,南楚領主與南楚世子也不是傻瓜,這次行動一旦失敗,他們必定會想方設法地削弱貴族的權力,到時候所謂的一等貴族與二等貴族就全部成了笑話。
    再加上各個貴族在站隊入夥的時候,就把自家軍隊的控製權移交給了向棘青與向戈淩,所以倒是沒有出現什麽背叛者。打退堂鼓的人也隻是遊移不定,最終還是在威逼利誘之下乖乖就範。
    江月生死去的消息傳開之後,錦繡城的封鎖自然也就解除了。在向天歌之後上任的城主名叫向空庭,是一個手腕比起向天歌更次一等的人。他上任城主的時候,江月生死去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向空庭跟帶來的幕僚商議,其中一位幕僚說道
    “目前沒有確認利德離開了錦繡城,也就是說利德在殺江月生之前就放出了消息,這時候是否封鎖錦繡城已經沒什麽影響了。屬下倒是覺得,城主大人不妨解除錦繡城的封鎖。這樣……至少能保證城主大人的安全。”
    向空庭左思右想,采納了這個建議。
    他是真的怕了。
    整個城主府被毀成了一堆廢墟,不如說以城主府為中心,方圓幾裏之內幾乎寸草不生。大地之上布滿了裂隙,向空庭問自己身邊的侍衛有沒有把握攔下利德的刺殺,見到這一幕的人無不慚愧地搖頭。
    他要是再不解除城主府的封鎖,萬一利德又一次殺上門來,他可就白死了。
    向空庭於是宣布允許人員自由出入,然後也不去城主府,隨便租了個客棧呆在裏麵,每天不問世事,儼然一副獨自美麗的樣子。利德也沒有找他的麻煩,事實上利德的傷到現在也沒有好。
    那天他離開城主府之後,血一直流個不停。
    他頂著大雨抱著向折花去了一個小巷,用最後的力氣給向折花上了藥,然後整個人就昏了過去。不過因為小幽靈還在的原因,利德倒是不太擔心會有人對他不利。就這樣昏了整整一天,反而是向折花先醒了,見到渾身是血的利德嚇了一跳,緊接著眼淚刷的就下來了。
    她的一隻眼睛纏著繃帶,渾身也有許多被包紮的痕跡,躺在一片相對幹燥的地方,雖然渾身的骨頭無不疼痛,但能夠從身體內感到生機。而利德卻不然,他一身是血,許多裸露的傷口依然沒有痊愈,身體冰冷嚇人。
    向折花不敢輕易從小巷出去,就一直在利德身旁守著,隻是喝一點雨水,好幾次餓到昏睡過去。她對外麵的事情一無所知,有的時候覺得這一生大概就是到此為止了,又覺得就這樣跟利德死在一起也好。
    三天以後,在一個霧氣氤氳的早晨,饑腸轆轆的向折花正抱著利德取暖,利德終於捂著疼痛欲裂的額頭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