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聽潮悟道,滄海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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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雲海。
    靠近海邊的地方,狂風呼嘯,惡浪滔天。
    天空中布滿了厚厚的烏雲,裏麵隱約有電光閃爍。
    在這種極為惡劣的天氣下,一般人早已退避三舍,但端坐在礁石上的青年依舊神色如常。他閉著眼睛,不見驚濤駭浪,不聞風雷嘯響,腦海中隻有嘉爾伯德出劍時天地變色的氣勢。海水打濕了他的衣服,露在外麵的肌膚被凍得發白,青年卻渾不在意。
    在很遠的地方,許多侍衛靜靜地守著,其中一個頗為擔憂地說道
    “水再漲上來一些,就要淹沒白夜少爺了。我說,真的不要緊嗎?少爺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咱幾個也得玩兒完……”
    旁邊一個抱著劍的同樣流露出擔憂的神色,但語氣還算平靜,冷聲道
    “慌什麽。少爺都沒慌。”
    先開口那人便誇張地比劃著,激動地說道
    “少爺跟特麽廟裏的老和尚似的,已經入定了!這都多長時間啦,動過嗎!等下水一漫上來,少爺直接就給衝走了,跟個水母一樣在海上漂著!”
    抱著劍的青年毫不猶豫地用劍柄抽在他的臉上,說道
    “閉嘴。你看頭頂的烏雲,越來越密了,這雷估計很快就下來了。少爺這是快上十重了,你現在去打斷他不是找死?”
    就仿佛要印證他的話一樣,天空中閃過幾道電光。
    人群中年齡最大、看著最沉穩的那個人低聲說道
    “後撤。天劫要到了……”
    在場的人一時間全部都緊張起來。都說九重上十重要萬仞加身、隻身抗天劫,可畢竟在場的誰也沒見過不是?雲海衛吃不準天劫的威力,又不敢離自家少爺太遠,隻能象征性地往後退了幾步。
    很快他們就後悔了,因為漫天的雷光似乎要把這一帶全部遮住。
    這雷要是劈實在了,在場的人全都得死!
    然而就在這時,大海上也起了變化。狂風原本將海浪不停地刮向礁石,但此刻海浪卻仿佛掙脫了風的束縛,開始自發地湧動。大海猶如沸騰了一般湧起無數泡沫,隨後猶如蒼龍汲水,一道半徑足有數公裏寬的水柱湧向天空。
    端坐在礁石上的白夜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中流露出的神采仿佛黑夜中利劍映著月光,他緩緩起身,望著天空中翻湧的雷光,捏緊了拳頭。海麵的異動還在繼續,奔騰的海水化作一條惡蛟,隨著白夜的拳頭慢慢飛舞。天空中下起了腥鹹的雨,一道雷光也驟然劈下,白夜抬起頭,猛地朝天空揮出一拳,惡蛟瞬間騰空而起,迎上了落下的狂雷——
    那一刹那,就仿佛有兩團凶悍無比的力量在海與天的中間炸裂,一道環形能量撕扯著地麵上的一切,把所有的東西蒸發殆盡。
    事後活下來的雲海衛見人就說,自己那天見到了百年罕見的景觀。
    滄海起蛟龍,天穹落紫雷。
    海水凝成的蛟龍在空中炸裂,紫色的雷光變淡了些許,卻依舊落在了白夜的身上。那一刹那雲海衛中的年輕人忍不住失聲高呼
    “少爺小心!!”
    白夜渾然不覺,如鐵塔般立在礁石之上,任由雷電落在自己身上。他的身體一瞬間泛起了詭異的電光,白夜身上汗毛倒豎,一口血吐在海水中,身體不自覺地佝僂如蝦米。但緊接著,白夜又抬起頭,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女人。
    沒有與雲海衛站在一起,而是獨自肅立在更遠地方的女人。
    他的侍女,曾經在靈武與利德和阿萊雅見過麵的女人,鈴蘭。
    鈴蘭的臉上寫滿了擔憂,兩隻手緊緊地捏在一起,放在胸口祈禱。
    白夜大口喘息著,兩手撐著膝蓋,緩緩直起身。
    他望向這灰蒙蒙的天空,肌肉撕裂,渾身顫抖,卻沒有喊痛。
    狂風乍起,白夜被海水濕透了的衣擺在風中飄蕩。
    這一刻,廣袤的天地之間似乎隻有他一個人。白夜捏緊拳頭,深吸了一口氣,再度朝天空揮出。又一道紫雷落下,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暴雨,漆黑的海麵猶如一張巨口吞噬著一切,浪潮轉眼間就漲了上來,沒過了白夜的膝蓋。
    白夜身上的水被極強的電光蒸幹,冒出一縷一縷的煙。
    下一刻,天穹之上似乎有一個聲音響起,但除了白夜之外,誰也聽不見。
    但白夜張開口,他的回答,世界上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楚
    “我白夜,原本隻想著普普通通地活著,普普通通地死去。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知道自己在武道的上限在何處。我也知道自己是個呆板的人,不會籠絡人心,也沒什麽朋友。所以我跟小二說,我可以把權勢讓給他,做一個默默無聞的長公子。”
    “但是,如果非要這樣才能保護好她的話,那就這樣吧。這天劫,你們盡管落便是了,隻要劈不死我,我一步都不會退。我這個人,不知道變通,決定要哪一條路,就會一條路走到黑。”
    “這就是我的道,六重時我便說過一次了。”
    一道接一道的雷落下,海水漫了上來,不久之後將白夜完全淹沒。
    最後一道雷劈在海水中,整個海麵都泛著詭異的電光。
    雲海衛的人目光呆滯。
    就在下一個瞬間,一道強勁的氣息忽然間席卷天地,整個海水乍起,翻湧的海浪化作整整九條蛟龍盤旋在天空,朝著晦暗的天空發出咆哮。在正中心的位置,白夜吐出一口氣,緩緩站直了身體,雙拳在胸前轟然相撞。
    說不上來為什麽,那一刹那遠處的雲海衛隻覺得胸中惶恐,齊齊跪下。
    天空之上的烏雲就仿佛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推向中間,被一寸寸壓縮,最後消失不見。
    第一縷陽光照在白夜的身上,白夜抬起頭,直視著刺眼的陽光,看向自己的掌心,然後緩緩攥緊。
    九龍嘶鳴,滄海匍匐。
    西秦領地,某位正打著哈欠逗女兒玩的中年男子腰間的劍突然自行出鞘,顫動不止。他麵前紮著雙馬尾的小姑娘不解地托著臉頰,問道
    “爹爹,發生什麽事啦?”
    中年男子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笑著說道
    “沒事。”
    他頓了頓,莫名其妙地補充了一句
    “長江後浪推前浪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