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老夫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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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十二月,雲陽開始降溫。
    清晨起床的河月打了水衝洗了一下臉頰,攏了攏散亂的長發。他昨天是趴在桌上睡的,頭發被壓得有些奇形怪狀,早上來不及洗澡,便用冷水簡單地梳理了一下。隨後河月擦幹皮膚上的水漬,往屋內走去。
    利德從南楚回來,帶來了新的投資。但南楚和靈武也很精明,他們作為私企最大的投資方,不會把經營權完全交到雲陽這邊,先後派了不少人過來。雲陽需要安置這些商人,商人們也需要適應雲陽的節奏,雖然大部分相關工作都交給了格裏法安排,但河月還是必須要時不時地露麵。
    原因很簡單,格裏法目前能力夠,資曆和威望不夠。有的事情必須要河月出麵才能解決,兩年的運籌帷幄與恩威並施讓河月在雲陽的聲望不斷上升,利德是個不怎麽喜歡刷存在感的人,在很多人眼裏河月就是利德的代理人。
    她依舊很忙。
    河月一邊想著事情一邊走,在走廊拐角的地方咚地撞上了一個人。
    定睛看去,利德正揉著惺忪的睡眼,巧克力趴在他的頭頂不停地薅他的頭發。
    見到河月的那一刹那,利德的眼睛中明顯有光,二話不說就把巧克力塞到了他的懷裏
    “來,巧克力,跟你河月姐姐玩去~”
    河月看著利德,麵無表情地說道
    “這孩子管你叫爹,管那個女人叫媽,你讓她管我叫姐姐,合適嗎?”
    利德笑著問道
    “那你覺得叫什麽好些?”
    河月挑了下眉,感覺利德這話裏明顯帶坑。正常來說是要阿姨或者叔叔的,但河月今年也就二十二歲,誰這個年紀也不想被這麽稱呼吧。
    河月沉默了一下,把巧克力抱在眼前,對她說道
    “叫姨娘吧?”
    巧克力看上去蠻喜歡河月的,用胖乎乎的小手不停地抓著河月的劉海,含混不清地說道
    “姨娘、吃糖。”
    巧克力把觸手伸向口袋,從裏麵拿出一粒珍藏了五分鍾的奶糖塞給河月。
    利德總覺得這個稱呼怪怪的,不過倒也不怎麽在意,對河月說道
    “我看你往議政廳走,今天的工作還是很重?”
    河月抱著巧克力,學著向折花教的方法輕輕搖晃著,抬頭對利德說道
    “不算重。一些事交給菲林和格裏法去做了,剩下的晚上再處理也來得及。”
    利德看了一眼她頭頂帶水珠的發絲,被壓彎的頭發顯然還沒有完全恢複正常。
    利德拍了拍她的後背,說道
    “那好。我跟你一起,先把工作處理完再聊別的。”
    說完,利德主動往議事廳走去。
    河月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剛剛的謊言沒有取得成效。河月習慣性優先執行利德交代的事情,利德把巧克力丟給她的時候,她就光速在腦海中修改了今天的工作計劃,把本該白天做的工作排到了今晚。但她不想讓利德知道這件事,所以跟利德說任務不重。
    但其實隻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任務不重,河月也沒必要清晨就離開溫暖的被窩了。
    多想一下就能知道河月說了謊,但很多人就是不願意多想這一下的。關心別人不但是一種能力,更是一種習慣。身居高位的利德本來不需要養成這種習慣,他隻要自己過得舒服就行;但利德下意識地還是會做一些體貼別人的事,就像河月也會這麽做一樣。
    兩個人都在習慣性地為對方著想。
    河月笑了笑,把巧克力給她的糖放到口中,品嚐著甜絲絲的味道,對巧克力說道
    “糖很甜,謝謝你。”
    巧克力立刻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心起來,眉眼彎彎像是天邊的新月,抱著河月的脖頸不肯撒手。
    兩個人到議政廳,桌上放滿了一摞摞的文件,利德不以為意地坐下,嫻熟地取過一份開始審閱。河月抱著巧克力坐在他身旁,從另一摞文件入手,先是安撫了一下巧克力,隨後在利德身旁同樣地進入了工作狀態。
    巧克力坐在河月的腿上,探出頭來望著桌上的文件,努力辨識著那上麵自己認識的文字。感到無聊的時候,她就從河月腿上爬開,但也不會爬太遠,基本上是靠在利德的身旁睡覺,就像一隻乖巧的小貓。
    兩個人不時進行一些簡短的交流
    “明年稅率不變,但稅收應該會翻幾倍。按禦西城的規矩,稅用在哪裏是要公示的,不過非常時期,現在公示容易被別的領地探知虛實……”
    “隻公布百分比,至少要讓民眾明白錢都花在哪些地方了,具體數字可以抹掉。”
    “前幾天萬澤領地的使者過來,想要跟我們建交。”
    “答應吧。”
    “傳統神殿發了一封措辭嚴厲的警告信過來,說我們再不和深淵教會斷絕來往的話,他們會考慮發動聖戰。”
    “四個字,有膽就來。”
    “……跟你處理問題還真是快刀斬亂麻。”
    “本來也沒那麽複雜。”
    利德笑著對身旁的河月說道
    “對你來說,要權衡各方利益。雲陽發展的越來越好,涉及到的利益也就越來越多,很快就會出現四麵雷區的情況。但我隻需要按自己的喜好下一個決斷,然後把剩下的問題丟給你就可以了。”
    河月輕歎了一聲
    “不用跟我謙虛,你的決斷往往都是對的。而且,很多時候我也會有優柔寡斷的毛病,從你那得到一個方向反而會好很多。”
    利德摸了摸她的腦袋,隨手幫她把亂蓬蓬的頭發仔細梳理了一下,口中說道
    “你不是優柔寡斷。你是我雲陽的內政首輔,一言一行涉及到無數人的生死。在這裏,你本該像王都那些大臣們一樣成為一個冷酷的人,但你偏偏又希望所有的人都能獲得幸福。夾在理想主義與現實主義之間總是最痛苦的,像我這種利己主義就可以活的很開心。”
    利德的手伸向河月的耳畔,河月伸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河月的臉上是柔和的笑容
    “我沒有感到痛苦,利德,現在的我很開心。至少當我閉上眼睛,看到那些易子而食的慘像時,我可以握緊拳頭,告訴自己現在的我有能力不讓那些悲劇在雲陽重演。所以我隻是偶爾會覺得累而已,並沒有排斥現在的生活。”
    河月握住了利德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頰上,然後靠在上麵閉上了眼睛。
    她輕聲說道
    “很快,我做了十幾年的噩夢就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