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雨中行

字數:3596   加入書籤

A+A-




    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雖然雲陽還算不上非常強盛,但河月對於利德的合理要求一直都是盡量滿足。
    這次利德來西秦之前,跟河月提了一下經費問題,河月也為他準備了不少現金。再加上鋼鐵售賣後賺到的錢,現在的利德手頭是很寬裕的。他到茶葉店買了一盒最頂級的茶葉,按照高丘所說的交給了那個女人,不久之後就收到了她的邀約。
    女人名叫婉輕,年齡大概在三十歲左右,身上帶有一種成熟的韻味。她穿著一身類似旗袍的打扮,翹著腿,眼睛不停地打量著利德。剛剛的禮物她囑托下人去拆開了,裏麵的價值非常高,完全不像一個外地商人能開出來的價格,更像是一個準備買官的本地人準備的錢財。
    而之後的書法環節,利德隻寫了短短的一句話
    “我要見塞留斯。”
    婉輕自然知道塞留斯的分量,但在她看來,這並不算一個非常難完成的任務。因為利德隻提出了要見塞留斯,具體怎麽見、見麵了要談什麽都沒說,這些都是可以操作的。比如讓利德打扮成漆正的跟班,陪漆正去找塞留斯匯報工作也符合這個條件,這筆錢可以說是唾手可得。
    可當她把利德留下的這副“墨寶”交給漆正的時候,這位經曆了無數風浪的老稅務官卻露出了一副沉思的表情。
    他的手不停地在桌上敲來敲去,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想著利德在飯桌上的言談舉止。
    不為別的,就因為這個時間點太蹊蹺了。
    西秦世子應白被關禁閉的事情已經人盡皆知,原本毫無懸念的權位鬥爭陡然發生變化,西秦的官場也是人心惶惶。西秦領主的其他兒子突然從幕後走向台前,開始以不成熟的方式拉攏大臣,而許多激進的大臣想要搏一個從龍之功,也已經開始投身某位公子手下出謀劃策。
    而作為西秦官場的領頭人物,塞留斯卻一直沒有表露自己的立場。
    他對各個公子都尊敬且友善,但是當那些公子對他流露出招徠之意的時候,他又無一例外地選擇了裝傻。沒人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麽,就連漆正也看不懂,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麵突然有一個奇怪的商人來到元陽城,送重金隻為求見塞留斯,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聯係?
    漆正看著自己手裏的這份禮單,上麵的價值至少有兩三千枚金幣。現在的他已經不相信利德是什麽普通的鋼鐵商人了,對方很明顯是有備而來,繞了一圈就為了托他辦這個事。而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恐怕連漆正自己也會引火燒身。
    漆正沉思著,忽然從屋外跑進來一個十來歲大的小男孩。小男孩的腦袋比一般人大了足足一圈,眼睛鼓鼓的,嘴角還沾著口水,正拿著一塊石頭高聲說道
    “呼呼呼,打蜘蛛咯!”
    漆正看著亂揮石頭的男孩子,那個男孩子身上又有些新的傷痕,不知道是從哪裏弄的。
    漆正製止了他,說道
    “阿奇乖,這裏沒有蜘蛛。”
    小男孩——漆正的兒子阿奇,抬起頭,看著自己的老爸。
    片刻後他笑了起來,憨憨地說道
    “有的。你看呀,這裏,那裏,到處都是……好多好多紅色的眼睛啊……嘿嘿……”
    阿奇用手指了一下漆正的腦袋,說道
    “阿爸腦袋上也有呢,趴在那裏的大蜘蛛,流了好多口水。”
    哪怕已經看過很多次了,漆正還是會覺得這孩子的笑容讓人心裏發毛。再一想到醫生開出來的那些天價的藥,簡直就是一個無底的黑洞。他看著手裏這份禮單,怎麽都不舍得退回去,想了許久之後,將禮單對折了幾次,放到了抽屜裏。
    沒過多久,婉輕再次聯絡利德,邀請利德到她那裏喝茶。
    鎏金的杯子中是清亮的茶水,利德一邊喝,一邊聽婉輕說道
    “我家大人同意了。我們不問你想和塞留斯大人談什麽,但我們也不會直接為你引薦。”
    婉輕的態度拿捏得很好,既不一口氣說完,又不會過分拖遝,而是不緊不慢地轉達著漆正的說法
    “不過呢,明天我家大人會約塞留斯大人來家裏喝茶,期間會提及你的事情。當然,我家大人並不會說自己受人之托,隻會說最近有個外地人每天登門拜訪,想要托我們引薦,但我們沒有答應。然後等到宴會快散的時候,你在門口等候,假裝是一場偶遇。不出意外的話,塞留斯大人應該會聽聽你到底想說什麽,而能否在幾分鍾內讓他對你產生興趣,就是你的事了。”
    利德點了點頭,手指敲了敲茶杯邊緣,笑著說了一句
    “這樣就夠了。”
    婉輕也點了點頭,幫利德續了一杯茶,碰巧外麵打了一個雷,婉輕似乎有些嚇到了,灑了一點茶在桌子上。
    “要下雨了……看來今年的春雨,似乎來得比往年要頻繁。”
    她看了一眼窗外,一邊用手帕擦拭桌上的水漬,一邊用言語掩飾著尷尬
    “不知道兩位有沒有帶傘?”
    ……
    大雨傾盆。
    西秦的郊外,一個戴鬥笠的青年低著頭走路,不小心與一位拎著鋤頭從田裏回來的農夫撞了一下。
    “看著點路!”
    農夫沒好氣地嗬斥了一句,但青年微微抬起頭,鬥笠下麵那雙眼睛僅僅是瞥了一眼農夫,就讓農夫渾身一個激靈,隻覺得一陣不好的感覺從腳心直上天靈蓋,差點沒站穩。
    下一刻,那眼神凶惡、皮膚黝黑的青年卻主動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回應道
    “抱歉。”
    農夫木訥地點了點頭,呆呆地看著青年轉身遠去。
    那青年穿著一雙草鞋,鞋底已經破破爛爛,不知道他穿著這雙鞋走了多少路。農夫忽然想起來一個老輩人流傳下來的故事,說以前許多流匪,最大的特點就是穿著一雙破破爛爛的鞋。因為他們沒有身份,不敢進城,不敢坐馬車,隻能一步一步走在荒郊野嶺。這些人殺人如麻,所有知曉他們身份的人,一個都活不下去。
    農夫隻感覺渾身發冷,連那青年什麽時候消失的都不知道。
    雨打在鬥笠上,發出炒豆子一般的聲響,吵得人心亂。
    青年摸了摸自己身後背著的那根用白布裹著的長柄武器,抬頭看了一眼烏雲密布的天空,眯起眼睛說道
    “小白。再等等,哥來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