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括蒼劍隱 第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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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風雨錄!
“哈哈哈,好一個眼中看得破,心中忍不過!”眾人還在品味癩和尚那偈語中味道,忽然一陣洪鍾般聲音響起,震的個人耳膜隱隱發疼,思玉趕忙緊緊捂住耳朵,再看那道人,已然長身而起,走到餘遼身前大笑道“難怪你這禿驢安排下香餌金鉤,原來你這徒弟心脈受損,你生怕老雜毛記恨你,因此使出這等手段!”這話一出,連餘遼都是一臉驚訝,這道人隻是看了自己一眼,知道自己身受內傷倒是不足為奇,但是如何連自己心脈受損都知道?那道人看了一眼餘遼道“小哥兒莫驚奇,你坐的離我如此之近,一呼一吸之間,我已盡知,待我吞下這香餌金鉤,再來看你傷勢罷”,說罷臉上一副喜不自禁,幾步跨到那大鍋前,癩和尚卻在一旁笑道“火候不到,你可想明白了?”那道人一聽,伸出去的手頓時收了回來道“禿驢說的是,火候不到,味道不到”,說著又急忙到哪已然燙熱的一壇酒前,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好東西,好東西,莫說是香餌金鉤,就算是你放了鶴頂紅,穿心散,雜毛也顧不得了!”第三旻在一旁聽得不由一笑,瞧了麹管家一眼道“看來這道長和大和尚,原本是一路人”,說完才發覺麹管家臉色有異,麹管家一回神間,見第三旻定定的看著自己,這才慢慢道“這道長乃是一代前輩高人,不知道大和尚如何竟認得他?”。
第三旻聽麹管家如此說,心中也是一震,臉上卻如常道“看來大和尚今天帶我們是來見見世麵了!”再看那老道時,也同方才思玉一般,到處找碗盞要去舀酒喝,思玉在一旁道“道爺不用找啦,我師父連你的廚房都拆了!”那老道看了思玉一眼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自從你這強盜師父上山,我早就當這幾間房子已成無有,他還隻是拆了一間,若是雜毛今日不理他,隻怕你那強盜師父放一把火給這裏燒了都是有的!”說著忽然眼睛一亮,將癩和尚方才用作菜刀的那把劍撿了起來道“喝酒的物事有了!”
思玉見那道人拿起劍來,剛想說這劍上又沒有個舀子,難道一點一點在酒壇裏蘸著來品麽,話還未出口,就見那老道反手一劍劈在身邊的一杆青竹上,劍身回轉,如同刻字一般在那青竹上又點畫了幾下,隨手將那劍插在地上,揮手一拍,一節竹筒平平的向著思玉飛來,那青竹的上半截這才緩緩倒下。思玉趕緊伸手接住,就聽那竹筒崩的一聲,多半截半爿應聲而落,隻有一寸寬連著剩下的小半截竹筒,恰好是個酒舀子,思玉再看那切口,一點竹絲也沒有,分毫都不像切出來的,倒像是精心打磨出來的一般,心中一喜,就見那老道手中也拿了一個,對著她晃了晃。思玉也來不及細想,趕忙跑到那壇酒前,一老一少,將那黃澄澄的熱酒,一人舀了一杯,思玉知道這酒熱了許久,已經燙的十分熱,提在手中,一邊聞著那味道,一邊等著那酒稍稍涼些。老道卻舀了滿滿一舀子,一仰頭,一口灌了下去,看的幾個人都是喉頭一緊。
“好酒,好酒哇!哈哈哈哈”,老道一舀子熱酒下肚,頓時大聲讚歎,猛然一轉頭對著癩和尚道“禿驢,酒肉雖有,似乎還少了一樣東西罷,老雜毛若不疏散疏散筋骨,隻怕胃口不開,心頭不暢,許多事不免想不起來!難不成禿驢你為了你這徒兒,竟然要親自陪老雜毛走走把式麽?”
癩和尚趕忙搖手道“不成不成,我那點微末道行,怎麽能陪著道爺你走把式?況且禿驢好吃懶做,遊山玩水,早年學下的那點功夫,早就撂下了,不過今天另有能人!”,說著一指第三旻道“這位乃是淮南第三家的主人,想必老雜毛你也聽過吧?還不趕緊請第三主人賜教你幾招?”
第三旻見癩和尚將事情推給自己,不由的心中一慌,他方才聽麹管家一句話,已知這老道絕非等閑之輩,方才那一手劍劈青竹的本事,就非尋常劍客能做到,正聽道老道要和癩和尚過招,想看看癩和尚根底,哪知癩和尚竟然抬出他淮南第三家的名號來,正想用言語再將這事推給癩和尚,就見老道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他是淮南第三家的主人?這可奇怪了,江湖上號稱第三家武學高深莫測,這主人家怎麽會是一個毫無功夫之人?”癩和尚在一邊笑道“主人家不會功夫那是常有的事情,人家有那等功夫高強的家仆管家,不就成了?”老道聽了這句,掃了一圈第三旻身邊的幾個家仆道“這都是些粗俗武人,隻夠老雜毛疏散疏散手指頭……。”眼光忽然定在麹管家身上道“不錯不錯,你想必就是那管家了,禿驢有眼光,這管家或許比你這酒和肉要來的有滋味!”
麹管家見老道看著自己,心知這老道眼光犀利無比,在場個人身上的功夫隻怕難逃他眼去,當下一抱拳道“晚輩當得陪前輩疏散疏散!”,老道見麹管家並不相拒,哈哈一樂,猛的臉色一變,將手中酒舀子往後扔了出去,這才回頭喊道“一個女娃兒怎地如此貪杯,須得給老人家留的幾杯才好!”原來思玉在後麵看老道和幾人講話,喝了自己方才舀出來的那一竹舀酒,不免喝的口滑,竟又多舀了兩下喝了,正要再舀時,就覺手中輕輕一震,手中竹舀脫手飛出,這才聽見那老道埋怨,知道是老道嫌自己多喝了一些,當時莞爾一笑道“好好好,給您老人家留著罷,索性我把那一壇也給您老人家熱上,等那火腿火候到了,您老人家正好一齊品用。”老道這才回嗔作喜道“如此才是女娃兒做派麽”又向著麹管家道“管家既然應承,老雜毛也不客氣,先嚐嚐我這路百味掌!”,話音未落,麹管家就見身前掌影重重,隨即腳下一動,展開身形,就聽啪啪啪爆竹一般連響,兩人瞬息間竟然換了十幾掌。
癩和尚看著兩人在竹林間穿梭來去,悄悄的走到思玉身邊道“老雜毛今天看來要疏散的胃口大開,這點酒肉,隻怕經不起他吃了喲!”說著自己舀了一口酒,又拿起另一個舀子對思玉道“給你師弟也過過口,省得一會什麽都沒有!”思玉也是偷偷一笑,拿起一個舀子,舀了一口給餘遼送了過去。癩和尚喝了一口酒,索性坐在地上,看那二人拳來掌往,一邊自言自語道“幾年不見,老雜毛越發犀利了!”
此時麹管家卻心中大駭,自從那老道叫出“百味掌”,麹管家就知道這路章法必然變化多端,哪知一交上手,才知道這掌法哪裏是“變化多端”四個字能形容得了,連出掌的部位都匪夷所思,有時候老道明明是一掌撤回,哪知反手就變了招數,翻成一招極厲害的殺手,自己根本無從知道這老道那一掌是攻,那一掌是守,就覺漫天都是掌影,隻好打疊起全部精神應對,這才堪堪抵住,哪知自己剛剛穩住身形,那老道卻哈哈一笑,化掌為指,口中叫道“不錯不錯,確實有些根基,再來嚐嚐我這絕味指!”,思玉正將一舀子酒送到餘遼跟前,聽那老道喊出“絕味指”,不由的噗嗤一笑道“百味掌,絕味指,這道爺倒是絕不辜負這饕餮二字,不知那拳法和腿法,又叫什麽?”
她本是自言自語,哪知那老道聽在耳中,一邊手中不停,一邊哈哈大笑道“我這拳法最淡,簡直味同嚼蠟,因此也叫無味拳,你師父最是看不上眼!”說著竟然變指為拳,果然輕飄飄的在麹管家身邊遊走,倒是麹管家見這拳法輕靈飄動,臉色一變,如臨大敵,向來武學中拳法講究沉,穩,狠,疾,這老道竟然反其道而行之,一路拳法走的都是輕,柔、飄,飛的路子,老道卻一路武功並不使到底,似乎要讓思玉知道他這武學到底都是些什麽功夫,口中連連喝到“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嚐嚐我這路雞肋腿法……不錯不錯……有道是群蟻附膻,品鑒品鑒我這附膻爪……哈哈哈,果然好功夫,這一場疏散的有滋味,試試我這滋味腳如何!”
說話間,老道竟然招數數變,拳掌指爪腿腳竟然全都使了一遍,猛然間招式一頓,麵帶驚異的看著癩和尚道“禿驢,這人是第三家的?”癩和尚正舀了一口酒要喝,隨口接道“第三家麹大管家,那還有假麽?”說著話,卻對那老道使了個眼色,老道一愣,嗬嗬笑道“看來我久不在江湖,倒有些孤陋寡聞了,待我好好領教領教才是!”麹管家正被這老道一路雜七雜八的功夫逼的手忙腳亂,忽然見他停下,也自鬆了一口氣,隻道是這一場比試就此歇下,哪知老道看著他詭異一笑,左掌揚起,似乎飄若無物,右掌下沉,卻像撥開什麽一般,麹管家苦笑一聲道“撫雲撥霧手,前輩果然是括蒼劍隱遲道長!”那老道也笑道“你既然認得,知道該當如何了罷?”說完也不等麹管家答話,身形飄動,雙手果然如撫雲撥霧一般,麹管家知道這路掌法看似輕柔無物,後勁卻極為剛猛了得,若是讓一掌及身,隻怕當時就要骨斷筋折,肺腑碎裂而亡,當下再不怠慢,身形一凝,使開家傳烈風掌法,剛猛威雄,極具聲威,掌風到處,連手臂粗的青竹都被掃的彎了下來,癩和尚在一邊看著笑道“風卷殘雲,老雜毛,看來麹管家這掌法正是你的克星,讓你無雲可撫,無霧可撥,哈哈哈”
“哼!”老道冷哼一聲道“就憑這點風,也想吹雲散霧麽”說話中雙掌一振,整個人如同一片落葉一般,在那麹管家掌風中飄來蕩去,此時除了癩和尚,其餘幾人都已看的呆了,那老道將自己身形全都托在麹管家掌風之上,麹管家掌力雖然剛猛無雙,卻似用一個大蒲扇拍打一根羽毛一般,看似那老道被麹管家掌風牽引而動,實則是麹管家頗感無奈,隻能求得自保而已。
“小心了!”兩人正在激鬥中,那老道忽然喊了一聲,麹管家心中一凜,就見老道雙掌忽然一分,左掌進,右掌退,麹管家此時也不及思慮太多,橫掌當胸,力凝左掌,右掌之上卻帶著一股風雷之聲左引,將麵前破綻盡數封死,哪知那老道嗬嗬一笑,身形隨他掌力飄動,不等麹管家回過神來,眼前人已不見,心中大叫不好,隻覺自己後心被人輕輕的印了一掌,頓時心中一灰,原來這老道正是要他全力封住身前,自己身形卻隨著他掌力一動,飄在身後,正是兩人一錯肩,右掌反手推出,恰好印在他後心上,隻是這一掌中並為蘊含內力,因此隻是輕輕拍了麹管家一下。
“前輩果然武學深湛,晚輩佩服!”麹管家情知這老道讓了自己一招,當時跪在地上,那老道臉上似笑非笑道“你們第三家雖然在江湖上有些惡名,卻沒有甚麽惡跡,因此老雜毛今天且放過你一次,也是我盼你回頭是岸的意思,你自己好生思量罷!”說著卻對正在往大鍋底下添柴的癩和尚道“不好不好,筋骨雖然疏散了疏散,心裏倒留下一些不爽氣!這酒肉吃起來未免有些差了”
說完一聲長嘯,右手五指虛攏,就見原本扔在地上的那把劍,放佛有個繩子係住一般,錚的一聲飛了起來,落在右手中,卻不實握,劍柄毫不著手,麹管家登時臉色一片驚懼道“這是………虛空引!”隻見那老道緩緩轉動劍柄,雖則手法甚慢,眾人隻覺眼前一花,那劍身化作一道道流光掠影,在老道身前劃過,眾人看的都是驚異不已,思玉一臉驚訝的走到癩和尚身邊道“師父,這道長為何如此拿劍?若是與人兵刃相交,他這虛握,那劍豈不是飛了出去麽?”癩和尚看了思玉一眼,一語不發,走到那小溪邊撿起一個石頭來,猛的朝著那老道扔了過去,這一下用力甚猛,那石頭嗚的一聲,直奔劍光中老道麵門,哪知剛觸及那劍光,就如同砸在一堆棉花上一般,被一股大力托住,瞬間幾道劍光圍著那石頭一轉,就聽嗤嗤幾聲,那石頭竟然被劍光絞的粉碎,撲簌簌落在地上。思玉直驚訝的張大嘴,一聲也出不來。
那老道用劍光絞碎了癩和尚扔過來的鵝卵石,又是一聲長嘯,手中長劍一陣上下翻飛,思玉站的頗近,就覺一陣陣劍氣從那老道身周散了出來,趕緊退後幾步,再看那老道時,卻已然收劍立定,那劍柄仍是虛握手中,麹管家在一旁道“江湖上傳聞括蒼劍隱遲道長這虛空引劍法為江湖劍法絕顛,果然名不虛傳,劍隨力動,力透劍身,人劍合一,隻怕江湖上再無此等功夫了!”說完一陣山風吹過,那老道身邊一丈之內的青竹忽地寸寸斷開,仿佛被人用鋸子鋸開般整齊,紛紛散落在地上,眾人這才知道麹管家並非有意奉承這老道,必然是看出這其中奧妙所在。
老道聽見麹管家如此說,不禁得意一笑,隨即正色道“江湖傳聞,不足為憑,若說劍法,這虛空引還稱不得‘再無此等’,武學之道,也是學無止境,若是我有朝一日能讓那個人說出‘再無此等’,才不枉費我鑽研出這虛空引的一片心血,若說對陣麽,這世間除了那個人的劍法,還有一位高人前輩的掌法登峰造極,我這劍法與他相比,不過三歲娃娃的玩意罷了!”說完卻看著癩和尚道“禿驢,我說的可是麽?”
癩和尚卻是一臉不置可否道,抽著鼻子道“嗯……。火候到了,火候到了”,說著將那大鍋鍋蓋揭了起來,頓時人人都覺一股濃香撲鼻而來,就見竹蓖上被切成方塊的火腿,鮮紅明亮,脂肉分明,從裏到外都透著一股讓人饞涎欲滴的色澤,老道一見,一把將劍扔在地上,也不顧著燙,用手拈起一塊放進嘴裏,這才回味道“甚麽武學也及不上這口腹之欲,禿驢,且不說你武功如何,就老道看來,你用來擺弄吃食的心思,隻怕世間勝過你的不多了!”說完品著那一塊火腿,忽地道“原來好東西還在下麵!”說著一把將那竹蓖提起,看著鍋裏還在微微翻滾的酒液,攸忽伸出二指,從裏麵夾出一個東西來,原來是被癩和尚切下扔到鍋底的那個火腿爪尖,被這好酒在鍋底燉煮這許久,早已味透其中,老道拿起這個爪尖,就如同得了一個寶貝一般,也不管周圍眾人看他一片詫異的眼光,就地坐下,在哪裏大啃特啃。其餘眾人也早被那肉香酒味撩撥的肚中饑餓,隻是礙著這酒肉都是癩和尚給這老道備下的,隻好看著幹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