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飲中八仙 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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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風雨錄!
第三旻聽得這一聲,猛地一驚,心中咯噔一下,自己一時全副心思都在盧穎兒身上,怎地將這座中老道給忘了!此時在做諸人,無論是名望、武學、輩分,老道都當仁不讓,更何況自己頗有收攬老道之心,無奈老道同癩和尚一般,都是灑脫放蕩不羈之人,若隻是老道那還罷了,這癩和尚來曆頗為有些詭秘,又和韓世忠交好,因此括蒼山下來,自己也不敢多有表露,此時聽老道口氣,分明不將第三家放在眼裏,第三旻忙收斂心神,臉上賠笑道“第三家與道長自然不可相提並論,隻是道長武學深湛,穎兒姑娘初學乍練,隻怕有些不易罷?”
“哼!”老道卻不理會第三旻,抻起道袍袖子擦了擦油光發亮的嘴,向著盧穎兒道“聽你爹爹口氣,你似乎也學過些武功,卻是跟誰學的,都學了些甚麽?”盧穎兒見老道形容有幾分道人修真養性樣子,但這行為舉止,卻有些和癩和尚一般邋遢隨意,反倒不如麹管家衣著整潔,十分涵養,不禁有些躊躇意思,思玉見盧穎兒臉色猶疑,知道自己這妹妹心中所想,當下附耳低聲說了幾句,盧穎兒頓時臉上一驚,又是一喜道“我取劍來演給道長看看罷!”說著飛奔而去,老道卻是一愣道“這丫頭竟然練的是劍法麽?老道倒是要好好瞧瞧!”癩和尚卻不聲不響,一臉笑意吃肉喝酒,眼光時不時掃一眼第三旻,隻有盧員外頗感無奈,隻是他十分寵溺這個女兒,此時也隻得由她。
片刻間盧穎兒拿著一把劍回來,對眾人團團作揖道“小女子在諸位前輩麵前獻醜了,不到之處,還望道長指教!”原來思玉方才附耳低言之時,已經告知她這老道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使劍高手,因此她雖演給眾人,卻言明讓老道指教。老道嗬嗬一笑道“好好好,你且練幾手,我看看你的根底如何!”
盧穎兒見老道應允,將那把劍噌的一聲抽出來,雖然不是什麽神兵利器,卻也精光耀目,乃是一把精鋼打造的好劍,隨即捏個劍訣,劍尖斜指,手腕一振,使開一路劍法,就見劍光耀動,長裙搖曳,竟然走的是輕靈飄逸的路子。在座幾人,盧員外和虞允文、第三旻、餘遼幾個人,雖然看不懂這劍法中有何神妙,但這姑娘身形步法,卻十分讓人賞心悅目,虞允文端起麵前酒杯一飲而盡,擊節讚賞道“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好、好、好、穎兒姑娘這劍法,實乃佐酒妙品!”第三旻也看得目眩神迷,神情搖動,思玉也鼓掌大讚道“妹妹果然好身段,好劍法!”。
盧員外眾人誇讚,他雖不情願自己家姑娘舞刀弄槍,心中也是頗為高興,正想謙遜幾句,卻見老道看的瞠目結舌,癩和尚也看著老道一臉的驚異,趕忙道“道長,我女兒這路劍法如何?隻怕是有些班門弄斧,貽笑大方了罷!”老道被他一問,這才怔醒過來道“有意思,有意思,且等她使完!”癩和尚品著一杯酒嗬嗬笑道“從來說機緣巧合,卻沒想過這般之巧!盧員外,隻怕你家姑娘是真要拜個師父了?”
此刻盧穎兒一路劍法將將使完,劍交反手,收招立勢,氣定神閑,一派月光灑下,飄飄然如同仙子臨凡,眾人頓時一片嘖嘖稱讚,思玉更是跑過來拉住盧穎兒雙手道“好妹子,若你生在唐時,隻怕杜詩聖就不寫公孫大娘,要寫《觀盧穎兒舞劍器行》了!”盧穎兒被她一誇,倒是有幾分羞澀,嗔笑著推了思玉一下,卻對老道一抱拳道“還請道長指教!”
老道細細打量了一番盧穎兒,端起一杯酒在手中,沉吟片刻道“這路劍法,是誰教你的?”盧員外趕緊在一旁道“道長見笑了,這路劍法,是我們這處州城裏一個使劍名家教的,人稱飛花劍客司徒寒,數年前他曾路過鄙宅,見我這姑娘喜好劍法,所以教了這幾招,隻是那司徒大俠來去匆匆,所以當時也不曾拜師,老夫還被我這姑娘埋怨許久!”
“哈哈哈,我說甚麽來著?”癩和尚聽見司徒寒名字,放聲大笑道“這卻不是機緣巧合,乃是命中注定!”他這麽一說,除了老道和麹管家之外,其他人都不解其意,老道卻端著那杯酒,似笑非笑對著盧員外道“老盧,你肯讓你家女兒拜個師父麽?”盧穎兒見老道如此問,趕緊扯著父親衣袖撒嬌道“爹,你就答應罷!道長既然說也說過那徒弟多有在家自己練習的,想必道長必然有辦法,你就讓我拜個師父麽!”盧員外本來心意鬆動,又怎耐得住自己女兒這般祈求,想了想道“唉……若是道長肯……那你就拜個師父罷!”
盧穎兒見自己父親答應,頓時喜形於色,剛要給老道叩頭拜師,老道長袖一揮,一股勁風托住盧穎兒下拜之勢,這才緩緩道“姑娘,你與老道的確有緣,老道收下你這個徒弟,不過拜師之前,隻是有幾件事,我要先說給你才是!”盧穎兒方才被老道勁力一阻,竟然沒拜的下去,心中一驚,隻道這道長忽然不肯了,這時聽他說要先應承幾件事情才讓拜師,又見老道麵色莊重,趕緊正色道“請道長明示!”
“嗯,這第一件麽!”老道看著盧穎兒臉上一笑道“這路飛花劍法,往後不要練了,這不是甚麽入門劍法,這路劍法愈是使得好看,愈是沒甚威力!”盧穎兒見第一件竟然是此事,心中倒有些猶豫不決,她自從學了這幾招劍法,頗費了一些氣力,隻道自己已有所小成,哪知這道長竟讓自己往後再也不練……老道見她眼光中隱隱有些不舍之意,也不解釋,接著道“這第二件,便是那司徒寒不是甚麽大俠,你往後便稱他大師兄就可以了!”此話一出,除了癩和尚和麹管家之外,眾人都是大驚,盧員外張大嘴巴,半晌說不出話來。盧穎兒更是震驚異常道“道……道長……竟然是司徒…。。司徒大俠的師父麽?”癩和尚在一旁笑道“傻姑娘,還道長道長,你司徒師兄所學,不過是你師父的皮毛而已!還不趕緊見過師父?”盧穎兒還在方才震驚中回不過神來,思玉見她仍是站在那裏發呆,趕忙推了她一把道“傻妹子,還不趕緊叫師父!”盧穎兒這才猛醒,臉上又驚又喜,跪倒在地道“徒弟見過師父!”
老道此番卻不阻攔,站起身來對著思玉道“姑娘,你去那馬車上,拿我那把劍來!”思玉答應一聲,滿麵歡喜去了,老道這才緩步走到盧穎兒身邊,扶她起來,順手接過那把劍來道“這最後一件麽,你既然做了我的徒弟,以後這種蠢笨的東西,不許再用了!”,說著拿起那把劍來看了兩眼,隨手擲在地上,就聽叮當幾聲,那把劍竟然斷裂成五六段,這一下除了癩和尚,連麹管家都是震驚不已,這老道非但劍法獨步天下,這份內力隻怕在江湖中也罕有敵手,須知這把劍雖然隻是一柄尋常利劍,也是精鋼所鑄,那地上又是鬆軟泥土,絕不可能被老道隨手這麽一擲便碎裂如此,必然是被老道以深湛內力震斷,不由滿心欽佩的看看老道,又略帶失望看看自己師父,癩和尚見餘遼看他,心知這徒弟此時必然腹誹自己武功不濟,伸手撲的在餘遼頭上打了一下笑道“看甚?這種把戲,有甚麽好羨慕的?”老道也一樂道“禿驢,莫說你徒弟埋怨你,你那路武功,確實進境太慢,不過哥兒不用羨慕老道本事,學武之道,貴在專一,你這禿驢師父的本事,隻怕你還未曾見過哩!”。
盧員外方才聽老道說那司徒寒竟然是他大徒弟,那司徒寒莫說在處州城,便是在浙南浙西一帶也極為有名,自己女兒竟然能跟他以師兄妹相論,已是驚訝不已,此時又見老道顯了這一手武功,心知自己女兒今日是遇上江湖上高人隱士,心神一定,趕忙道“穎兒,快去準備香案,行拜師大禮!”盧穎兒此時也醒悟如此拜師太過草率,哪知老道一把攔住道“擺甚麽香案,行甚麽大禮,老道最不耐煩這般繁文縟節,我說收你為徒,便收你為徒,這也是緣分注定,有擺香案,行大禮的功夫,不如多吃些酒肉來的爽快!”盧穎兒甚是機敏,趕緊端起酒壺,給老道慢慢斟了一杯道“徒兒敬師父一杯!”,隻有盧員外在一旁道“隻是如此簡慢,太不成話!”虞允文卻笑道“盧員外不須在意,這位道爺乃是江湖中真性情,真俠客,他們閑雲野鶴慣了,對於世俗禮數向來看的淡,你便隨道爺就是了!”隻有第三旻見老道收了盧穎兒為徒,心中有些不甘,又聽老道言語中隱隱說癩和尚武學深藏不露,不免有些驚疑在心。
盧員外還待說話,思玉已然拿著老道放在馬車上那把劍回來,看見盧穎兒方才那把劍在地上斷成五六截,也是一驚,恭恭敬敬將手中那把劍遞給老道,眾人在括蒼山上時早已見過這把劍,正是在括蒼山被癩和尚拿來砍柴切肉的那一把,眾人都知道這必然是一把好劍,隻是當時癩和尚拿著這把劍當菜刀使,又是砍柴,又是切肉,絲毫沒有一點當做寶劍的意思,雖然都看出來這劍鋒利無比,卻也沒發覺別的異樣,後來老道與麹管家比試武功,眾人都驚異於老道武學,也就沒人再把心思放在這把劍上,此時見思玉拿來,第三旻不禁笑道“道長不讓盧姑娘用那般粗蠢兵器,為何卻拿了一把菜刀來!”
“看來第三家倒是有不少這般菜刀了!”老道接過劍來,聽第三旻說自己這把劍是“菜刀”,當時反唇相譏了一句,第三旻倒確實見過不少名劍,也不以為然道“第三家用不起這般菜刀,不過稍有名氣的好劍倒也有幾柄,其中頗有一兩把配的上盧姑娘這般人才!”言下之意卻是說老道這把劍雖然是柄利器,卻跟盧穎兒頗不相配。
“是麽?”老道自然聽出第三旻言外之意,卻不在意,抬頭看看天上,隻見一輪皓月當空,月明星稀,點點頭道“正好,正好!”說著揚手一揮,一陣掌風,周圍幾個燈籠忽地全滅,眾人就覺眼前猛地一暗,突又明朗,滿院都是清冷月色。老道這才拿起那把劍來,在月光下晃了一晃對盧穎兒道“你既然拜我為師,師父當送你個見麵禮,這把劍就算一半,不過此劍日前被這禿驢弄髒了,師父給你洗洗!”
眾人在山上見這把劍的時候,隻覺此劍劍身古樸,碧寒清澈,誰知老道在月光下一晃,才發覺此劍瑩光流動,隱隱發出一片湛青光芒,虞允文正端了一杯酒要喝,忽然頓住,兩眼突顯驚奇神色,還未出聲,老道手腕一轉,半截劍身已經沒入池塘水中,卻是一入既出,再看那劍時,未入水之處仍舊時湛青一片,那入水的半截,顏色已變,成了青白之色,被月光一照,倒有幾分寒意從劍身上侵徹而出,餘遼離的較近,身子又虛弱,更是打了一個寒顫!虞允文這才失聲叫了出來道“這……。這難道是……。青霜劍?!”